原本施好是想拒絕梁西京的, 可一對上他那雙眼睛，她便說不出推辭的話。
緘默數秒，施好問, “你想吃什麼？”
梁西京：“隨便。”
“……”
施好一哽，正想說他, 梁西京又說，“你決定。”
她選的他都吃。
聽到這話, 施好沒忍住吐槽他, “我選日料你也吃？”
梁西京偏頭，目光極深注視著她，“你想吃？”
兩人視線交彙纏綿，像是在較勁。
少頃，還是施好抵不住挪開目光，“我吃過飯了。”她強調，“我晚點還有事, 就到門口隨便吃點行嗎？”
梁西京嗯了聲, “晚點有約？”
施好：“……嗯。”
她晚點要去接溫綺, 算是有約吧。
聞聲，梁西京陷入沉默。
他不說話, 施好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兩人默不作聲走到小區門口一家曾經一起去過，味道還不錯的小店。
過了飯點，店內已經沒什麼人了。
施好率先進去, 找了個位置坐下, “你點吧, 我不餓。”
梁西京看她一眼，“什麼都不要？”
施好想到他們相似的吃飯習慣，扭頭去看牆上掛著的菜單, “我喝點湯吧。”
梁西京告知老板。
施好下意識去拿一側紙巾，準備替梁西京擦拭桌子。他在這些小地方，有些潔癖。
擦一半，施好注意到梁西京看過來的目光。
她後知後覺，把紙巾留在原地，神色微僵，“你自己擦。”
她現在可不是梁西京秘書，不需要做這些。
梁西京沒反駁她的話。
他默默接過，不僅把自己這邊的擦淨，甚至還替施好擦了擦。
“……”
沒一會，老板把兩人點的東西送上桌。
施好是一碗湯，梁西京也隻要點了一碗瘦肉粥，他也沒什麼胃口。
兩人坐在簡陋狹小的小店，暖橘色的燈光籠罩而下，襯得兩人麵容都柔和不少。
燈光拉近他們的距離，讓兩人暫時忽視那根橫亙在兩人之間的線。
吃了幾口，梁西京率先打開話匣子，“工作找的怎麼樣？”
施好不意外他會問，低聲道，“不太好。”
梁西京看她低垂著眉眼的樣子，心念微動。
他喝了一口水，再次開口，“轉行找新工作剛開始會困難一些，不要著急，做好心理準備。”
施好：“我知道。”
梁西京嗯聲，問，“簡曆都投了哪些公司？”
施好警惕：“你問這個做什麼？”
梁西京挑眉：“不方便說？”
“……”施好抬眸，看到他漆黑眼瞳裡的自己，上下唇動了動，“幾家比較有名氣的廣告公司。”
梁西京明了，“這些公司大多都會有選工作經驗較多的員工的通病，他們的運營模式，應該也不是你會喜歡的。”
他停了停，給施好建議，“你可以試試新銳的廣告公司，他們更歡迎新鮮血液的加入。”
梁西京提的這一點，施好當然考慮到了。
在他和她說之前，她就往兩家近兩年剛起來的新銳廣告公司投了簡曆，其中一家約了下周一去麵試。
聽梁西京說完，施好點了下頭，“知道了。”
梁西京看她認真的神色，沒再多言。有些話，點到為止。施好是聰明的，是懂得變通的，她不會將自己禁錮在一個範圍裡不往外走。
吃好東西，兩人離開小店。
他們原路折返，走到施好住的小區門口，施好深吸一口氣，打破兩人之間微妙的氛圍，“……我到家了。”
梁西京垂眼，靜靜凝望她，丟下一句，“保護好自己，出去玩不要什麼都喝。”
“？”
施好懵了一瞬，抬眸對上他眼睛，才反應過來他什麼意思。
去吃飯前她說她晚點有約，梁西京該不會以為……她是要和彆人去約會吧？
“我……”施好下意識想解釋，話剛到嘴邊，她又覺得兩人目前這個關係狀態，自己好像也沒有要和梁西京解釋的必要。
正猶豫，施好手機鈴聲響起，“我接個電話。”
梁西京雙手插兜，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去吧，早點休息。”
施好怔神之際，梁西京已經轉身離開了。
看他走遠的背影，施好緩慢眨了下眼，接通溫綺電話，“喂。”
溫綺的聲音傳來，“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剛剛在忙？”
施好望著梁西京驅車離開，抿了抿唇，“嗯，你到哪了？”
溫綺：“剛出地鐵。”
施好應聲，“那我過來接你。”
“好。”
掛了電話，施好抬眸看向早已沒有熟悉人影車影的路道，揉了下眼睛，抬腳往地鐵口方向走。
-
見過梁西京後的那個周一，施好去廣告公司麵試。
也不知道是運氣使然，亦或者是新銳設計公司真的喜歡新鮮血液的加入，施好麵試上了她想嘗試的廣告策劃工作。
施好實習至今，做過市場，做過助理和秘書，唯獨沒做過廣告策劃。
但她大學時，其實和同學一起合作過公益策劃的項目案例。那幾個策劃方案放在當下來說，其實是過時了。可麵試時，那位總監卻很喜歡她當時的想法。
順利通過麵試，施好休整幾天，便再次全身心地投入到新工作中。
再見到梁西京，是兩個月後。
到新公司上班後，秉承著自己是小新人的想法，施好對工作尤為熱情。兩個月的時間，她看了無數廣告案例，了解了諸多相關知識。
因此，施好忙得不可開交。
連帶著周末，她也時不時讓溫綺陪她去圖書館，去做各種調研。
忙能讓人忘記很多煩心事，至少施好是這樣覺得的。
這日，施好剛到工位坐下，就被總監貝葉彤叫去辦公室。
剛開始，她還很是莫名。
直到貝葉彤問她，“你之前做梁總秘書時，對梁氏集團旗下品牌廣告傾向，有多深的了解？”
施好懂了，“公司想競爭梁氏集團這個客戶？”
貝葉彤遞給她一個讚許眼神，說道，“梁氏集團以前一直都是選擇合作過的廣告公司，今年他們對科技方麵投入較大，在廣告宣傳選擇上，也傾向於公開招標合作。”
而他們的不具名廣告公司，恰好收到了梁氏集團發出的標書。
說到這，貝葉彤看著施好，“我們想去試試。”
如果能拿下梁氏集團的廣告，對施好他們這家公司來說，是最好的宣傳方式。
隻不過，梁氏集團在對廣告公司的選擇上，不一定傾向於想法新穎的。
施好還在梁氏集團工作時，廣告宣傳一直都是梁西京一位叔叔在負責。
那位總監思想比較保守，合作也隻選擇曾經合作過的廣告公司。今年為何會對外招標，她不太清楚原因。但既然公開了，必然是有一定原因的。
想著，施好問，“彤姐您是想讓我負責？”
貝葉彤笑笑，並不勉強她，“看你意願。正常來說，你對他們比較了解，交給你們組來做，應該能更精準的戳中他們喜好，但你沒有想法，我們也不勉強。”
怕施好有壓力，貝葉彤寬慰，“你想好再回答我，我們‘不具名’尊重員工選擇。”
施好點點頭，囅然一笑，“我知道，我考慮一下，下班前答複您？”
到新公司兩個月，施好已經知道自己的同事和領導是什麼樣的人。
這兒無論是年輕的，還是年長的，都很有自己的個性。
同樣的，他們也是真的和貝葉彤說的一樣，充分尊重員工選擇，不會當麵一套背後一套，這一點施好特彆喜歡。
從貝葉彤辦公室出去，施好盯著電腦發呆。
內心深處，施好其實知道自己不應該接下這個工作任務，她和梁西京分開了，不能再糾纏不清。
她怕自己會忍不住。
這兩個月好不容易用忙碌讓自己的心靜了下來。
可轉念一想，施好又覺得自己越是逃避，越好像沒走出來似的。
而更重要的是，如果她能做梁氏集團的廣告策劃，並且做的讓梁西京等人滿意，她未來的職場路，會走得比現在好。
糾結良久，施好沒能糾結出結果。
最後，她隻能讓溫綺給出建議。
看完她發來的消息，溫綺直言：「你是不是傻？當然接！先不說能不能拿到這個機會，你去做提案競爭也算是一種突破嘗試。能順利拿下當然好，拿不下你就當鍛煉。」
溫綺：「你怕碰到梁西京？」
施好：「也不是怕。」
她是怕他出現，讓她再次生出不該有的想法。
溫綺：「他之前會參與廣告提案這種競選嗎？」
施好：「……不會。」
她最是清楚，梁西京基本不怎麼管廣告業務。梁氏集團不怎麼需要廣告宣傳，現在之所以用，也是因為涉及科技行業產品的發布。
溫綺：「那不就是！你接了也不一定能碰到他。」
施好：「你好像在安慰我，又好像在往我心口插刀。」
溫綺：「……那你想不想做？」
施好：「想！」
被溫綺這麼一說，施好想明白了。無論會不會再碰到梁西京，這個廣告提案她都想去做，能拿下更好，拿不到就當鍛煉。
沒到下班，施好便回複了貝葉彤，她願意做這個提案。
之後幾天，施好和同事們都在對梁氏集團發出的標書，對他們的需求進行工作開展。
把所有東西弄好，施好做最後檢查提交。
提交後能不能通過其他家參與的比稿公司，施好不是很確定。
抱著忐忑的心情過了幾天，不具名廣告公司收到回複——經過層層篩選，不具名進入公開比稿，比價階段。
“施好。”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貝葉彤詢問施好意見，“你想去梁氏集團嗎？”
她雖不知施好為什麼從那兒離職，可要回去參加會議競爭，她還是想先問過施好想法。
施好一怔，沒想到她考慮這麼周到。
她坦然看向貝葉彤，淺聲道，“我沒有問題，聽您這邊安排。”
貝葉彤：“行，這次廣告策劃基本是你的點子，我就安排你做主講人。”
施好說好。
-
幾天後，施好和貝葉彤及另外一名同事，出發去梁氏集團。
一段時間沒來，施好覺得自己對這棟樓生出了陌生感。
看到她出現，前台同事驚訝道，“施秘書。”
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施好頗覺感慨。她彎唇笑了笑，看向那位同事，“好久不見。”
前台看著她，“你這是？”
施好示意：“我們是不具名廣告公司的，過來做新品提案比稿。”
前台懂了，“施秘書你們在這兒簽個到，我讓同事帶你們去會議室。”
施好輕笑，“好，謝謝。”
簽過名，施好幾人進入電梯。
抵達會議室，帶他們過來的員工安排他們先坐下，而後離開。
人走後，貝葉彤才出聲，“施好。”
施好正在回憶提案內容，猝不及防被喊，她呆了呆，“彤姐。”
貝葉彤好笑看她，“沒什麼事，我就是發現，我們不具名可能撿到寶了。”
施好跟著忍俊不禁，“彤姐，這話你還是等我們拿下項目再說比較好，不然我有壓力。”
貝葉彤睇她一眼，“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你做的廣告策劃非常有想法，我相信你的前同事們看過都會喜歡。”
施好聽著，朝她眨了眨眼，“希望如此。”
話落，貝葉彤隨口問，“梁總一般會來這種比稿活動現場嗎？”
施好微愣，下意識看她。
貝葉彤擺擺手，“沒彆的意思，你彤姐當不具名總監兩年了，還沒見過梁總這樣的大總裁呢。”
施好被她的話逗笑，想了想說，“……他以前不參與。”
今天會不會來，施好不確定。
這個念頭剛浮現，施好便掐滅。
她這樣想是不是有點兒過分自戀了，梁西京以前都不來，今天自然也不會來。她不能因為自己在，就自發覺得梁西京會來。
與此同時，梁西京剛從另一會議室出來，回到辦公室坐下。
沒一會，楊高飛抱著一遝需要簽字的文件遞給他做彙報。
簽完，梁西京掃了眼還站在旁邊的人，“還有事？”
楊高飛不太敢揣測他心裡想法，可這消息要是不說，他擔心工作不保。糾結幾秒，他坦然告知，“梁總，半小時後是科技新品的廣告提案比稿。”
梁西京神色淡然，“負責人不在？”
他沒聽懂楊高飛暗示。
楊高飛微哽，壓著聲說，“進入最後三方比稿比價的有不具名廣告公司。”他停了停，主動說，“施秘書所在的新公司。”
“……”
梁西京抬眸，目光筆直地落在楊高飛身上。
安靜一霎，他開口問，“她來了？”
梁西京知道施好的新公司是哪一家，也知道公司今年在做公開的廣告招標。
同樣的，他也知道施好他們公司過了層層篩選，進入最後選擇階段。
不過他是在定下來之後才知道的這些消息。
這種小事，一般不需要他做最後決策。
之所以會知道，還是楊高飛時不時會在他這兒嘀咕一兩句。
楊高飛嗯聲，“聽同事們說，施秘書好像是這次比稿的主講人。”
梁西京抬了下眼，不算意外。
楊高飛觀察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您要去看看嗎？”
話落，梁西京起身，“在哪一層？”
“……”
二十三樓。
對梁西京突然的出現，不少同事處於懵逼狀態，“梁總，您怎麼下來了？”
梁西京看了眼那位經理，淡淡問，“廣告比稿開始了？”
經理忙不迭搖頭，“三家公司剛剛到齊，還有五分鐘開始。”
他猜測梁西京意思，“梁總您要參加嗎？”
梁西京抬腳往裡走，臨近會議室門口時，他忽而停住。
借著半透明的玻璃，他看見坐在斜對麵的施好，她應該是在背待會比稿的內容，嘴唇微啟，專注地碎碎念。
兩個月不見，她好似消瘦了不少。
“梁總？”經理額間開始冒汗，不知道他停下是為何。
梁西京注意力被拉回，隔著透明玻璃凝望那張魂牽夢縈的臉許久，轉身離開，“沒什麼，我下來看看。”
經理：“啊？”
梁西京遞給楊高飛一個眼神。
楊高飛心領神會，道，“梁總隻是隨便轉一轉，劉經理主持比稿吧。”他想了想，提醒道，“需要保證絕對的公平。”
參與競選的一家廣告公司，是劉經理的親戚。
聽到這話，劉經理後背泛起冷汗，“梁總，我明白。”
從二十三樓離開，為了讓員工信服，梁西京還裝模作樣去了樓下幾層轉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