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 陽光溫煦又舒服。
施好收拾好出門，比約定時間早半小時到了餐廳。
進包廂坐下，施好看向緊閉的大門, 重重呼出一口氣。
她很緊張，緊張到需要做點什麼分散注意力。
糾結半晌，施好戳開溫綺頭像。
施好：「給我講個放輕鬆的笑話。」
溫綺：「？」
施好：「我中午要和董事長一起吃飯。」
溫綺：「？？？」
溫綺：「準備為自己爭取了？」
施好看著她發來的消息，想了想問：「你會覺得我不自量力, 並且有點兒衝動嗎？」
大概施好這話問的太氣人, 溫綺直接給她回了一條語音，“施好, 你在想什麼呢？我巴不得你衝動好嗎，你和梁總互相喜歡，他放不下你, 你放不下他。再說了，什麼叫不自量力？你在努力爭取自己的愛情, 誰要說你不自量力，我替你罵人去。”
溫綺：“你自己也不能說，你再說看不起自己的這種話, 我就把你拉黑了。”
施好一笑：「我沒有那個意思。」
溫綺：「我不管你什麼意思, 反正你努力去做就行。我永遠支持你，我覺得董事長也不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 你加把勁，說不定他會鬆口的。」
施好：「好。」
和溫綺聊了會，施好感覺自己心情輕鬆了些。
她隱隱感覺，緊張感消失不少。
-
時間差不多，施好去了趟洗手間。
從洗手間折返回包廂坐下，梁亨便到了。
“董事長。”施好連忙從椅子上站起。
梁亨笑嗬嗬地看向她, 示意她坐下，“施好，好久不見。”
施好點頭。
他們確實好幾個月沒見了。
“先點菜。”梁亨道，“我們邊吃邊聊。”
施好輕聲：“好。”
點好菜，梁亨讓管家給施好倒茶。
“嘗嘗看，你孫伯的手藝。”
施好接過道謝，“我試試。”
“味道如何？”等施好嘗過，梁亨才問。
施好抬眸，對上他慈和的眉眼，“我不知道怎麼形容。”
她對茶沒有研究。
梁亨失笑，“好喝嗎？”
“嗯。”施好感受著口中彌漫的茶味，“還不錯。”
梁亨點點頭，“以後有空來家裡喝。”
施好怔然，有點兒想知道他說這句話的另一層意思。
還沒來得及問，餐廳服務員來上菜了。
施好沒轍，隻能暫且降到嘴邊的話壓下。
梁亨吃飯時並不喜歡說話。
施好很清楚這一點，所以自覺保持了一定安靜。她著急，卻也不急於這一時。
同樣的，她猜梁亨肯定知道自己今天為什麼約他吃飯。
兩人安靜用餐。
吃的差不多，梁亨才打開話匣子，“在新公司感覺怎麼樣？工作做得還順手嗎？”
施好坦然，“剛開始有點摸不著頭腦，現在好很多了。”
梁亨了然，“同事怎麼樣？你去新公司沒有受欺負吧？”
聽到這麼溫暖的話，施好心口一熱，這是她第二次聽到這樣的關切詢問。
上一次，是她剛進梁氏集團時候，為慶祝她正式工作，梁亨請她吃飯，問了一模一樣的話。
“沒有。”施好將湧動的情緒往下壓，抬眸望著梁亨，“同事們對我都很好。”
梁亨緩聲，“這樣梁爺爺就放心了。”
施好一頓，抿了抿唇道，“董事長，我今天約您出來，是想跟您正式道個歉。”
梁亨明知故問，“道什麼歉？”
施好對上他威嚴的麵孔，深吸一口氣道，“很抱歉，之前讓您失望了。”
梁亨微微笑，“施好，這個事，你之前就說過了。梁爺爺知道你們年輕人會有很多衝動的時候，並沒有放在心上。”
“不。”施好看著梁亨，冷靜地說，“梁爺爺，我們在一起，不是一時衝動。”
聽到這話，梁亨臉上的笑意斂了斂，“不是一時衝動？”
施好：“我們不是一時衝動。”
她承認，“我很喜歡梁西京，即便他不是梁氏集團的總裁，我也喜歡他。”
梁亨意味深長告訴她，“施好，這個假設在梁爺爺這裡不成立。”
因為梁西京就是梁氏集團的總裁，是集團唯一的繼承人。
施好自知自己這話是有些矛盾，可是——
她看著梁亨，“我知道，他是您的孫子，是我的上司這個身份，無法完全摒棄。”
可是施好喜歡梁西京，隻是因為他是梁西京。
施好知道，這種話在梁亨聽來，太過幼稚。
可就算是幼稚，她也要清楚地告訴梁亨。無論他信還是不信。
梁亨沒有說話。
施好掐了掐掌心，鼓起勇氣繼續，“董事長，我知道我和梁西京身份差距很大。我們是不同環境長大的兩個人，就算現在能很好的在一起，未來也不一定，這是您的擔心，也是我們應該考慮的問題。”
她停了停，誠懇地說，“但這個未來的結局並不肯定。”
她和梁西不一定就沒有美好的結局。
梁亨聽懂她的意思。
他沉默良久，表情嚴肅地看向施好，“你今天約梁爺爺出來，是想說服梁爺爺同意，你們繼續在一起？”
施好：“我想，但我沒有把握。”
施好抿唇，輕聲說，“同樣的，我也很清楚，我沒有資格坐在這兒跟您說這些。如果沒有您，也不會有現在的我，我應該知恩圖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做出一些令您生氣的事。”
梁亨但笑不語。
施好深吸一口氣，坦誠相告，“可我想了幾個月，還是覺得我應該要約您聊一聊，無論結果如何，至少我有努力爭取。”
這樣的話，就算梁亨還是不鬆口，她至少不會留下那麼大的遺憾。
梁亨靜靜凝望她良久，出其不意地問，“施好，你喜歡西京什麼？”
施好一怔，仔細想了想，“我不知道。”
梁亨詫異：“嗯？”
施好實話實說，“梁西京有很多吸引到我的地方，可這些細說出來，又好像沒有太過特彆。”她望向梁亨，組織著語言，“我想我可能喜歡他喜歡我的樣子。”
梁亨一愣，“施好，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施好也知道這話說出來有點兒討打，甚至過分。
可是，她是真的喜歡梁西京，喜歡她時候的樣子。
那個時刻的他，身上的孤獨感會消失，他不再是一個虛渺的，他會變得具體。具體到施好會發現他喜歡吃什麼，討厭吃什麼。偶爾，他還會參與施好的八卦裡，進行有理有據的點評。
喜歡施好的梁西京，是個真真實實，你能感受到存在的人。而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矜貴淡漠，手段狠厲，生人勿近的梁氏集團總裁。
梁亨靜靜盯著施好半晌，誇她，“勇氣可嘉。”
施好悻悻地摸了下鼻尖，不知如何回答。
包廂內陷入靜默。
正當施好絞儘腦汁想，要再說點什麼，說服梁亨時，他先開了口，“施好，如果梁爺爺今天還是不鬆口，一直不鬆口，你會怎麼做？”
施好愣了愣，思考片刻道，“我不知道。”
梁亨：“放棄？”
“……我不想。”施好實話實說，“或許我會繼續，想彆的辦法來說服您，來向您證明我和梁西京想在一起的決心。”
梁亨了然地點點頭。
他看著施好，讓施好心生忐忑。
良久，他輕歎一口氣，“施好，兩個人喜歡上對方，愛上對方很容易。”
他頓了頓，告訴她，“可是要一直永遠的愛下去，才是了不起的事。你覺得你們能愛下去多久？”
施好沉默須臾，緩慢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她無法給梁亨一個肯定的答複。
梁亨揚了揚眉，“你這麼沒有信心，怎麼能讓梁爺爺答應你們？”
施好啞言，思忖霎時，認真地說，“董事長，我無法在今天跟您說，我和梁西京一定能一直愛下去，愛到我們六十歲，八十歲這樣。但對於這段感情，我們自始至終是珍視的態度。”
無論是愛情還是生活，他們都會儘自己最大努力去經營。
結果如何，施好暫時未能得知，但她想，梁西京的想法必定和她一樣，他們會儘全力地朝對方走，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
施好說完，梁亨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
她心慌慌的，嘴唇翕動，“董事長，您不用覺得為難，您不同意我也能理解，我今天就是想跟您說說心裡話。”
“……”
聽到這話，梁亨好笑看她，“你怎麼就知道梁爺爺真那麼鐵石心腸，一點機會都不給你們。”
施好一愣，錯愕地看向他，“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不敢妄想猜測。
梁亨睇她一眼，冷哼道，“你們一個兩個的，是不是都覺得梁爺爺不好溝通，冥頑不靈？”
施好語塞，“我沒有這樣想。”
梁亨：“你是沒有，那臭小子有。”
說到這，梁亨很是生氣，“知道我讓你辭職，勸說你們分開，那臭小子跟我吵了一架不說，還跟我翻舊賬，最近這幾個月，也一直沒給我好臉色，搞得爺爺以為自己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
施好保持著一定的沉默。
梁亨朝她吐槽著梁西京，幽幽歎了口氣，“其實梁爺爺知道，你不是梁西京的媽媽蕭白卉，他也不像他父親。可你知道，梁爺爺就他一個孫子，爺爺不希望他走父母的老路。”
施好緩慢地點了點頭。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難處，她懂。
梁亨看她，“你是梁爺爺看著長大的，梁爺爺了解你。他也是，我也了解他。”
他坦然，“梁爺爺並不想為難你們，隻是之前你們那種情況，梁爺爺確實不讚同。”他告訴施好，“梁爺爺之前就在想，如果你們後悔分開了，有勇氣找爺爺爭取重新在一起的機會，那爺爺也不是不能給你們一個機會。”
聞聲，施好眼睛一亮。
梁亨潑她冷水，“彆高興太早。”
施好：“……”
梁亨沉聲，“梁爺爺老了，不想乾涉你們太多。隻是梁爺爺希望你們清楚，永遠不要忘記你們為在一起而做出的努力，始終謹記初心。未來你們是選擇一起走下去，亦或者是分開，都儘可能的不要傷害其他人，你應該懂梁爺爺的意思。”
施好喉嚨一澀，“我明白。”
梁西京是他父母分開，傷害到的受害人之一。
梁亨嗯聲，“該說的梁爺爺都說了，其他的你們自己看著辦。”
施好舒心一笑，“謝謝董事長。”
看到她臉上的笑，梁亨在心裡歎了口氣。
兩個孩子以前過得太苦，他也不忍心看他們繼續苦下去。
不過，該說的還是要說。
梁亨想了想，提醒施好，“你已經不在集團上班了，還叫我董事長？”
他訓她，“叫我梁爺爺。”
施好兀自笑笑，整個人輕鬆了許多，“梁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