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就是十裡鋪了,你們家在哪裡,我送你過去。”周正努力讓自己的神情和藹些——
他是從部隊裡轉業到公安部門的,因為天天板著臉的緣故,小孩子見了他總是會嚇哭。
眼前這個小丫頭可是老首長看重的人,可彆也嚇哭了才好。
時櫻卻沒怎麼怕,還抬頭乖巧的道了謝:
“謝謝叔叔,送到這裡就行了,我自己回去。”
她如今也就知道親爸媽可能是在十裡鋪,到底是不是時國安,可也不敢百分百確定呢。
鮮少碰見膽子這麼大還這麼禮貌討喜的小姑娘,周正心裡也是一軟:
“那好吧,趕緊回家,彆在外麵亂跑,省的家人擔心……我就在縣上公安局呢,你要是有什麼事,就去那裡找我。”
怪不得老首長那麼喜歡,小丫頭瞧著就是可人疼——
就是對親孫子,老首長也是嚴厲的很,倒是看著小姑娘時,就跟個尋常人家慈愛的老爺爺沒什麼兩樣了。想來於老首長而言,小姑娘應該也是很重要的一個人了。
“好。”時櫻大力點頭——怪不得覺得這個周叔叔一身的正氣,原來竟然是位公安嗎?怪不得聞闌哥要把自己托付給他。嗯,決定了,真是在這裡找不到人,那她就直接去公安局找這位周叔叔。
目送著時櫻進了村,周正才吩咐司機:
“走吧,回局裡。”
確信周正的車子離開,時櫻從一個小胡同裡鑽出來。四處看了看,卻是沒瞧見什麼人影。
又往前走了幾步,才瞧見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穿著個小褲衩從一戶院子裡跑出來。
“小朋友……”時櫻忙追著跑了過去。
小男孩站住腳,等發現叫他的是個和他差不多大衣服還破破爛爛的小丫頭時,止不住翻了個白眼:
“你誰啊?”
還小朋友,她多大嗎?明明就是個和他差不多的小閨女兒罷了。
“我想找時國安,你知道時國安家在哪裡嗎?”
“時國安?”小男孩愣了下,下一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還轉頭衝著院子裡道,“石頭,石頭,快來看,有個小要飯的要找那個傻子的阿爸呢……”
時櫻先是一喜——她竟然猜對了!這個十裡鋪,竟然真有個叫時國安的人。
緊接著又有些懵懂——小要飯的?好一會兒才明白是說自己呢。那那個傻子的阿爸又是什麼意思?
沒等她反應過來,院裡又衝出來個皮小子,和之前那個小男孩擠眉弄眼的撒丫子就往前跑,邊跑還邊怪聲怪氣的喊著:
“傻子,嘿,傻子,小要飯的找你爸呢……”
隱約意識到兩人口中的“傻子”應該和時國安有關,時櫻也隻能跟在兩人後麵跑了起來,一直追著到了村南頭路口旁一棵老柳樹下,兩個小孩子才站住腳。
時櫻跟著氣喘籲籲的跑過去時,瞧見的就是老柳樹下,一個瞧著和聞闌差不多大,瘦的和骷髏似的男孩子。
男孩子呆呆的坐在太陽地裡,勾著頭的緣故,瞧不到正臉,隻能瞧見一點瘦削的下頜,側麵看五官的骨相倒是相當精致。
這會兒正是中午,六月的太陽不是一般的毒辣,男孩子頭上全是豆大的汗珠,脖子那裡還有著明顯的曬傷的痕跡。
眼下再被驕陽炙烤著,曬傷過的脖子已經變成紅通通的,好像抹上了一層殷紅的血色似的,瞧著就覺得疼。
時櫻不自覺上前一步——
總覺得這個側臉有些熟悉呢。
正努力回憶在哪裡見過,卻被人一下揪住衣領,下一刻一股大力從背後襲來,連帶著那個叫石頭的小男孩的笑叫聲跟著響起:
“哎,傻子我跟你說,這個小要飯的要找你爸呢!”
時櫻一個收腳不住,整個人被推得趴到了那被叫做“傻子”的少年身上。
兩個小男孩明顯早料到了這一幕,邊拍手邊跳著起哄:
“傻子,打她,打她……”
時櫻頓時慌了手腳,下意識的就想說“對不起”,一個“對”字還沒有出口,就被人用力攥住手腕。
卻是兩個小男孩口中的傻子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直勾勾的視線正落在時櫻手腕的那朵小小櫻花上。
時櫻被少年拽著,以一種狼狽的姿勢趴在少年懷裡,手腕那裡還鑽心的痛,眼淚都差點兒下來了,邊道歉邊大力掙紮: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快放手啊,疼……”
偏是少年瞧著瘦的一根根骨頭都凸出來了,力氣卻是大得很。更甚者無論時櫻說什麼,他都是沒聽見似的,隻不錯眼的盯著那朵小小的櫻花。
兩個又叫又跳的小男孩明顯愣了下——
傻子平時的反應可不是這樣。要是他們往他身上扔什麼東西,傻子要麼一動不動任他們砸,要麼就“啊啊啊”的亂叫。今天怎麼變了?
拉著這個小要飯的不鬆手了?
“哎,你說,他是怎麼回事?”叫石頭的孩子捅了捅另外的孩子。
那個孩子愣了下,好一會兒壞笑道:
“想媳婦了吧?不害羞……”
說著,跑到旁邊撿起一隻毛毛蟲,朝著少年就丟了過去。
時櫻嚇了一跳,還沒等她開口阻止,少年忽然動了,竟是弓著身,以保護的姿勢牢牢的把她抱到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