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潔當即臉上就有些掛不住——
給錢不要,邀請到家裡做客也不去,所以說這是還恨著她呢?尤其是邀請苗秀秀到家裡吃飯這件事,她也和丈夫說過了,正好丈夫也有兩個戰友要帶著老婆孩子過來中都,索性就放在了一天。
這要是苗秀秀不去,她怎麼和丈夫解釋?結果任她如何磨破了嘴皮子說其中利害關係,苗秀秀就是不肯鬆口過去。
意識到苗秀秀竟是絲毫不願和她牽扯上關係,苗潔好險沒給氣樂了——
於旁人而言,大學生或許多了不得,於她而言,則根本算不得什麼大不了的。
畢竟身為周家的媳婦兒,有個念大學的妹妹,也就說出來好聽點兒,根本連錦上添花的那朵花都算不上。
這些年來已經習慣了養尊處優,不管到哪裡都被人捧著,驟然被親妹妹這麼冷著,苗潔心理接受得了才怪——
既然苗秀秀這麼不識好人心,她又何必多此一舉?
自打那回見麵後,姐妹倆可不是再沒有見過第二回?如今驟然在這裡撞見,尤其是注意到苗秀秀身上的變化,苗潔說不意外是假的——
從小到大,外人說起苗家的兩個女兒來,無疑誇得更多的都是小女兒苗秀秀。
不論長相還是成績抑或性格,苗秀秀都在姐姐苗潔之上。
兩人處境的陡然轉換,還是在各自成家之後——
一個成了官太太,有大把的時間和足夠的資金支撐下,年齡越大,不但沒有變老,瞧著還更加優雅有氣質。
另一個則嫁到農家,生活困苦,還要日日下地勞作,曾經的秀麗也就一去無蹤。
還想著姐妹倆之間的差距這輩子都沒辦法彌平,結果這才多久啊,苗秀秀外形的優越已經一點點展示出來,不論是窈窕的腰身,還是白皙的肌膚,尤其是獨屬於大學生的那種昂揚蓬勃的精神狀態,越發顯得人文雅秀美之餘還多了些苗潔沒有的青春洋溢……
倒是周芸芸有些驚異——
因為時珩和時櫻也算是和聞玨“結仇”的緣故,他們那個小團體,對這兄妹倆也算是格外關注。
這之前可不是不止一次見過這娘仨在一起的情景。自然也清楚,這個女人,其實就是林時櫻和時珩的母親。
可不是說林時櫻和時珩都是從外地轉來的嗎,怎麼會和媽媽認識?
更讓周芸芸不安的還有一點,那就是她正是因為林時櫻,才掉出年級前十的……
一時竟生出些惶恐來,好在那邊秦楊喊了一聲:
“芸芸,要打預備鈴了……”
“媽,我先進去吧。”周芸芸趕緊道。隨即朝著秦楊幾個跑了過去,眼角的餘光正好瞧見苗潔正朝著苗秀秀走了過去——
媽媽竟然真就和林時櫻的媽媽是認識的。
苗秀秀也瞧見了走過來的苗潔。相較於苗潔的心情複雜,她卻是平靜的多——
從小她就知道,這個姐姐分外好強,更甚者明明已經得到了母親所有的偏愛,卻依舊認定她是哪個最委屈的人。
苗潔曾經直接跟苗秀秀說過,和既有親爹又有親媽的苗秀秀不同,那個家裡,她就隻有一個親人可以依賴,那就是母親趙興蘭。
苗秀秀和她親爹苗慶國怎麼樣關係親密她不管,卻不要妄想搶走媽媽趙興蘭。
事實上苗秀秀也沒想過要和苗潔搶媽媽,即便是想搶,也心有餘力不足——
他們家,媽媽和姐姐一國,爸爸和哥哥一國,隻有她,哪一國都不是。
這麼多年了過去了,苗秀秀早就學會了和自己和解,也學會了把從前徹底放下。
如果說對父母還有責任,那兄姐之間,則是和熟悉的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了。既然如此,又何必還要過多的進入對方的生活圈子?也因此,才會即便苗潔如何大發雷霆,都依舊不肯鬆口。
這會兒瞧見苗潔走過來,也就是客氣的點了點頭:
“過來送孩子上學?”
“嗯,那是我女兒芸芸……”苗潔回頭,看了一眼周芸芸的背影,再轉過頭時,神情中無疑多了些驕傲,“今年讀初二,在班裡成績還可以,一般都能進年級前十,這不是前幾天舉行了個開學考,她爺爺奶奶特彆重視,就讓我過來看看……”
雖然語氣淡淡,炫耀的意味卻是再明顯不過——
正如弟媳婦之前說的,中都師大的大學生固然了不起,可要和底蘊深厚的周家相比,就什麼都不是了。
就比方說他們家芸芸,頂著“周”這個姓氏,不但中都的初中可以任她挑選,就是將來事業或者婚姻,有丈夫尤其是周爺爺在,也必然能站到一個苗秀秀的子女絕對無法到達的高度。
“是嗎,那挺好……”苗秀秀並沒有和苗潔多說的意思,耐著性子聽她說完後,神情中既沒有妒忌,也沒有羨慕,順著苗潔的意思說了恭喜之後,隨即借口學校也要開始上課了,邁腿騎上自行車,往學校去了。
苗潔定定的瞧著遠去的苗秀秀背影好一會兒,才轉身往學校去了。還沒進辦公室呢,就聽見女兒班主任阮慧敏老師說話的聲音:
“……之前我還擔心來著,想著偏遠地區轉過來的孩子,怕是得一段時間才能跟上班級進度,誰想到兩個孩子考的還挺好……”
“何止是挺好啊。”和她說話的是二一班的班主任鄭老師,也是二一、二二班的語文老師。和阮慧敏相比,鄭老師的聲音聽起來無疑更加興奮,“我跟你說阮老師,我教學這麼多年了,還從沒瞧見過比林時櫻同學的卷子更漂亮的語文卷麵……”
光是漂亮的字體,就甩開了班裡同學一大截,不但字好,人家知識掌握的還紮實。
“之前我還說周芸芸同學的語文卷子堪稱完美,結果和林時櫻同學比起來,差距立馬就出來了,林時櫻同學,果然是當之無愧的全校第一……”
林時櫻?苗潔就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女兒怕就是因為這個轉學生,才從年級前十掉出來的。而事實也果然證明了她的猜測。從阮慧敏口中拿到成績冊後,苗潔發現,排在女兒前麵的學生,第二和第依舊是熟悉的名字,唯有第一名卻正是之前鄭老師和阮慧敏提到的那個叫林時櫻的女學生。
好奇之下,不免多問了幾句:
“你們剛才說,這個女生是從偏遠地區轉學過來的?”
“可不是。”阮慧敏點頭,“這倆孩子都是從鳳縣那邊轉過來的,之前光聽人說鳳縣有多窮了,我還真沒有想到,鳳縣的教育質量竟然這麼高……”
“你之前不是說,倆孩子的媽媽就很優秀嗎?想來也就隻有那麼優秀的媽媽,才能養出這麼好的孩子來……”
“這孩子的媽是做什麼的?”從阮慧敏提到“鳳縣”這個地方,苗潔就覺得不對——
苗秀秀之前嫁的地方,不就是鳳縣嗎?
“倆孩子的媽今年考上了中都師大,也在讀書呢……”
聽阮慧敏這麼說,苗潔臉上本是得體的笑容就有些發僵:
“中都師大?他們媽媽叫什麼名字啊,說不定我還認識呢。”
“叫苗秀秀,芸芸媽媽你認識嗎……”
苗秀秀,還真是,苗秀秀?!苗潔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虧她前腳剛跟苗秀秀炫耀過女兒“輝煌”的成績,結果轉頭阮慧敏就跟她說,苗秀秀的女兒竟然和周芸芸一個班不算,還一舉奪魁。
說不定她剛才顯擺周芸芸的成績時,她那個好妹妹心裡不定怎麼嘲笑呢。
又是羞窘又是氣惱之下,苗潔連和阮慧敏探討怎麼幫周芸芸提升成績都沒興趣了,匆匆找了個借口就離開了學校。
周芸芸本來還在教室裡提心吊膽呢,唯恐苗潔和班主任談完話後,把她叫出去大發雷霆,結果隔著窗戶竟發現苗潔沒去辦公室多大會兒就出來了,不但沒有把她叫過去訓誡,還直接離開了學校,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那邊聞玨也終於通過張琦,把他最寶貝的那個飛機模型送到了時櫻和時珩麵前:
“時哥,求求你了,你就答應上場吧,咱們就打半場,半場成不成?籃球賽咱們真的非贏不可……”
不然薛城那幫孫子就要逼著他們承認陸軍比不上空軍了。
這麼說著就小心翼翼的把那個聞清林當做寶貝似的飛機模型拿了出來,捧著遞到時珩麵前:
“要是時哥你肯出山,這架飛機模型就借你玩一天?”
按照張琦的想法,但凡是男孩子,哪有不喜歡飛機模型的?更彆說還是新一代傳奇戰機的模型?結果時珩卻是依舊垂眸,根本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倒是一旁的時櫻眼睛一亮:
“啊呀,拿過來我看看……”
直接探手就去張琦手裡接過來——
雖然樣子更精巧,顏色也更漂亮,時櫻依舊認出來,張琦手裡的這架飛機模型,分明和當時時珩做的木飛機如出一轍。
一時開心至極——
原來哥哥的木飛機變成真的戰機竟然是這個樣子嗎。
“林同學也知道這架戰機?”看時櫻這樣,張琦頓時也來了興趣,把凳子往兩人那邊挪了下,就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述這個型號戰機的輝煌戰果,“……總而言之,從出道以來,就是所向披靡,不管是哪國的飛機,在它麵前,全都是小弟……”
時櫻雖然想到過,木飛機用於實踐效果怕是很好,卻還是第一次具體聽說,一時也是興奮不已,還不時以崇拜的眼神看向旁邊依舊低著頭靜靜看書的時珩:
“哥,你聽見了嗎?真的,太厲害了……”
張琦一開始還沒覺出什麼,後來卻察覺有些不對——
林同學到底是說戰機厲害呢,還是說時哥厲害呢?
時櫻卻沒有和他解答的意思,隻拿著模型翻來覆去和家裡那架木飛機比較,看得旁邊的聞玨心驚膽戰——
按照他老子的要求,想要看看必須先洗遍手,手洗乾淨了也就隻能輕輕碰一下,哪裡和林時櫻現在似的,動作幅度這麼大?
聞玨這會兒已經開始後悔,乾嘛就要腦子一熱,回去偷了父親最寶貝的飛機模型過來?真是磕著或者碰著了,他敢保證,聞清林回去非得讓他屁股開花,揍人的力度隻會比數學考了四十多分還要大。
倒是林時櫻,看他坐臥不安的樣子,就有些疑惑,心說聞玨這是怎麼了,瞧著就和板凳上有釘似的,那叫一個坐不踏實……
正尋思呢,身前忽然一暗,卻是周芸芸和嶽紅旗一起走過來。嶽紅旗今天一上午都心神不寧,捂著書包裡的連環畫,卻不知道怎麼開口,畢竟即便是拿連環畫跟人換,可依舊改變不了是跟人要吃的這個事實,到底還是有些難為情。還是眼瞧著就要放學了,才鼓起勇氣走過來。
周芸芸則是過來找聞玨的。兩人同時瞧見了時櫻手裡的飛機模型。周芸芸臉色頓時就有些不好——
知道父親有這個好東西,趁聞清林不在家,聞玨也偷偷拿出來給小夥伴們看過,因為周老爺子和聞老爺子關係好的緣故,聞玨和周芸芸也是小夥伴中感情最好的。
也因此,偷拿出來後,除了周芸芸還能碰一下,其他發小都是隻有一邊看著流口水的份兒。結果現在,聞玨寶貝的什麼似的飛機模型,竟然就在林時櫻手裡,更甚者,她還想怎麼碰就怎麼碰,想怎麼摸就怎麼摸。
本來就膽戰心驚了一上午,這會兒驟然瞧見這個情景,周芸芸心裡的難受勁兒一下湧了上來,忽然轉身,推開捧著連環畫跟在身後的嶽紅旗就往教室外跑去。
嶽紅旗猝不及防,一個收勢不住,連人帶連環畫就朝著時櫻砸了過去。
千鈞一發時候,是一直注意著這邊動向的聞玨飛身撲過來,先是一把把嶽紅旗掀到一邊,又以跪地的姿勢,接住了因為被突然驚嚇,而失手從時櫻手上掉下來的飛機模型。
那膝蓋磕碰在地上時的“嗵”的一聲響,簡直讓人聽著就牙酸。
時櫻也嚇了一跳,忙過去看聞玨的情況:
“聞玨你怎麼樣?”
還沒等聞玨開口,旁邊張琦已經驚呼出聲:
“哎呦,機翼這邊碰了個裂紋……”
卻是左邊的機翼,因為碰到了桌腿的緣故,竟然裂了個縫隙。
聞玨捧著飛機模型,手都是哆嗦的,眼圈也跟著紅了——
倒不是擔心挨揍,而是太心疼了。
已經習慣了兩人總是不對付針鋒相對的樣子,驟然瞧見這樣馬上就能哭出來的聞玨,時櫻也有些無措:
“那個對不起啊……”
張琦也嚇壞了,不住圍著聞玨轉:
“有事兒沒?你試試,看還能飛不能了?”
同樣嚇蒙了的嶽紅旗也要急哭了:
“我去問問老師,有膠水沒……”
聞玨始終沒說話,隻哆嗦著手去擰下麵的按鈕,飛機模型嗡嗡了幾聲,卻是連地麵都沒有飛起來。
瞧見這樣的情景,聞玨再也忍不住,眼淚“啪嗒”一下就掉了下來。
“對不起啊,你彆哭了,我不知道這是你的……”到這會兒時櫻也看出來了,飛機模型不是張琦的,根本是聞玨的才對,之所以在張琦手裡,怕就是想讓哥哥下場的籌碼,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辦好了,下意識看向時珩,“哥……”
下一刻,一隻手就伸了過來。聞玨抬頭,卻是時珩,正要從他手裡拿走模型。
這要是換個人,聞玨怕是怎麼也不可能放手,對上時珩,卻是鬼神使差的鬆開,任憑時珩把模型拿走。
旁邊的張琦和膽戰心驚的嶽紅旗也是麵麵相覷——
之前他們可也聽說過,彆看就是個模型,構造可也精密著呢,怕是聞叔叔自己,都不懂這其中的原理。時珩又能有什麼辦法?
然後下一刻,他們就眼睜睜的瞧著之前根本看都沒往飛機模型這邊看一眼的時珩,極為熟練的把飛機模型拆開,把裡麵的線和零件極快的梳理了一遍,又以嫻熟的手法快速組裝。
安裝完畢後,隨手又遞到聞玨手裡,隨即靜靜的坐回位子上,開始低頭看書了。
“時哥,怎麼會,這個?”張琦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這樣嫻熟的手法,根本是拆了無數次才可能有的。可問題是不是說新同學是從偏遠山區轉過來的嗎,彆說拆卸安裝,根本見都不應該見過才對。
畢竟他們這些人裡,也就聞玨家才有一個罷了。
“我們家也有一個,我哥沒事兒就會拆拆裝裝,”時櫻眨了眨眼睛——
作為發明人,他哥算得上這架戰機之父了吧?這麼拆拆裝裝應該算是基操了。
又對聽到她這樣說,也一副目瞪口呆模樣的聞玨點點頭:
“你試試,看能飛不能?”
聞玨這才回神,雖然對時櫻的話依舊是將信將疑,卻到底抵不過心底的那點希冀——
萬一呢,萬一飛機真能飛了呢?
想到什麼,又把飛機模型小心翼翼放到書桌上,吩咐張琦和嶽紅旗一定要看好,他自己則跑到外麵把手洗了好幾遍。
這才敢去擰按鈕,然後下一刻,奇跡就發生了,之前動都不動的飛機竟然真就飛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聞玨覺得,這會兒的飛機模型,飛翔的動作甚至比之前還要漂亮流暢。一時好險沒有喜極而泣,瞧著時珩無比感激道:
“時哥,謝謝啊!”
等一句話出口才發現,他竟然把張琦狗腿的語氣學了個十成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