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到另外一件可怕的事,卻是不敢說出口——
不會是讓人販子給拐走了吧?
事實上苗秀秀也是這麼想的——
真是跟著戲班子走了,那就把人追回來就成,可要是讓人販子拐走了,那可是會出大事的。
一家人就一直守在電話機旁邊,苗秀秀本來讓時櫻和時珩先去睡呢,隻時櫻怎麼可能放心得下?怎麼也不肯去睡。
苗秀秀知道女兒是擔心一姐,也就隻能答應。
好在半夜時,老家那邊終於又打來電話。聽到聽筒裡傳來時國安的聲音,苗秀秀眼睛忽然就有些發酸:
“小婕呢,找到了沒?”
“找到了。”時國安的聲音有些喘,明顯是趕路太急了。
“小婕呢,讓她聽電話。”苗秀秀說話時也帶上了哭腔。
電話裡隨之隱隱約約傳來時國平埋怨尹招娣的聲音:
“不是跟你說了,不讓你跟大嫂打電話嗎?大嫂離得那麼遠,聽了還不得急死?”
“小婕沒回來……”擔心苗秀秀著急,時國安趕緊又加了一句,“她這會兒很安全,沒出什麼事……”
事實上時婕跟著戲班子已經離開有一個星期了——
發現時婕不見了,一家人都嚇壞了。隻他們一開始並沒有往戲班上想,再有時婕應該是鐵了心要去學戲,又擔心家裡人阻攔,心裡的打算竟然連平時關係最好的朋友都瞞著。
一家人無頭蒼蠅似的找了幾天,還是前兒個村裡吃大席,外村一個過來走親戚的,和梁大成坐在一起說話,偶然提起,他和上回過來唱戲的戲班子班主結了乾親戚,又說他那乾親戚走的時候,他也去送了,瞧見一個很齊整的姑娘,班主說是他們村的……
梁大成一聽,趕緊把這個事告訴了時國安。
時國安可不是立馬帶著時國梁就一路打聽著追戲班子去了?
然後就在百多裡外攆上了那個戲班子——
偶然遇見外村一個和戲班子結了乾親戚的,結果人家說的那個跟著戲班子走的女孩子,還真是時婕。
他們過去時,時婕竟然已經登台唱戲,還贏得了滿堂彩。
把個時國梁給氣的,直接衝上台,拽著那班主就要去派出所——
班主是女的,不然時國梁肯定得把人往死裡揍。
等到了派出所一問,時婕竟然是主動跑過去表示要跟人家走的不算,竟然還偽造了家人的同意書!
時婕自己也跟公安局的人說,確實不是班主要拐帶她,真是她求著跟人走的。
“……我就不信那個班主一點兒也沒察覺到……”苗秀秀明顯餘怒未熄——
那麼大個孩子要跟著走,卻連個大人也不過去跟她說一聲,那個班主還真就會信?
事實上還真讓苗秀秀猜著了。其實班主是猜出來時婕應該是偷跑出來了。隻她實在覺得時婕是個唱戲的好苗子,看時婕追上來,可不就來了個順水推舟?
被時國安厲聲指出這一點後,那班主也心虛的很,派出所裡時怕攤上事兒,死咬著不肯承認,等離開派出所,卻是不住的給時家人賠不是,還表示她正好有個關係好的同行,現在是雲城市劇團的台柱子,她會親自送時婕過去,拜托對方收時婕為徒——
正規劇團和他們這樣的野戲班子,自然是雲泥之彆,真是時婕學成了,以後也能是國家的人了。
時婕當時就跟時國安和時國梁表示,她不會回家,要跟著班主去一趟雲城。
也是到了這會兒,時國安才發現,這個平日裡瞧著性情柔和的和水一樣的侄女兒,竟是個寧折不彎的性子。唯恐逆了她的意,惹得孩子再做出什麼極端的事,也隻得答應下來,卻是要求班主,等他回家送個信,然後他也要跟著過去雲城。
那邊尹招娣一聽就炸了,不敢埋怨時國安,卻是衝著時國平就開始哭:
“……你都見著人了,為啥不把她帶回來?你還真想讓她去當個戲子啊?真是八輩祖宗的麵子都讓她丟儘了……”
“你還說?”時國平也是氣的夠嗆,“要是你平時多關心點兒小婕,她會這樣?你知道小婕為啥不肯回來,還不是知道你會這樣?”
時婕就是擔心,回來後尹招娣會不會再把她關起來,竟然怎麼也不肯回這個家。
尹招娣明顯不接受這個說法,又開始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我咋不關心了,我是不讓她吃還是不讓她喝了?和她一般大的,誰有她過得滋潤……天天大肉包子吃著,甜湯喝著,她還有啥委屈的……”
這麼說著,忽然就開始喊肚子痛,時國平哪還敢再說?趕緊扶著尹招娣回房間歇著了。
“你的意思是,同意小婕去學戲?”苗秀秀也明白了時國安的意思。
“這孩子明顯是個長情的,咱們真是逆著她的性子,說不好會出啥事兒。”時國安倒不是和尹招娣似的,把學戲這件事還跟祖宗的麵子聯係起來,“我明兒個一早就會過去,真是小婕非要學這個,那就讓她去學……”
雖然可惜這個年齡不念書,可就和小婕哭著跟他說的,又不是那個人都是念書的材料,她就是喜歡唱戲,為什麼就不成?
隻要那邊確實是正規劇團,孩子安全上沒事兒,時國安覺得,孩子想試試就讓她試試——
十三四歲的娃娃,以後的路還長著呢。怎麼能一下就把她的人生給定死了呢?
“我也是這麼想的。”苗秀秀提著的心放下來些,“那你就去跟著看看……等見了小婕,千萬讓她給我打個電話……”
第一天中午時,時婕果然打了電話過來,卻是一聽到苗秀秀的聲音,就哭了出來,可即便哭著跟苗秀秀認了錯,說不該一個人偷偷離開家,讓所有人擔心,卻依舊堅持,她想跟著老師學戲。
苗秀秀心酸的不行,也答應了下來,又囑咐她,以後一定不能再做這樣衝動的事兒,真是有什麼事和爸媽說不通了,那就跟大伯大媽開口,眼下這也就是找到她了,不然還讓不讓一家人活了?
聽她這麼說,時婕頓時哭得更厲害了。
又過了兩天,時國安再次打來電話,說是事情已經辦妥了,那班主沒說謊,帶著去的確實是個正規劇團,規模還不小,她認識的那個人也真是劇團的台柱子,還一下就相中了時婕,說她眼神靈動,嗓子好不算,還能很快進入角色,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到了這會兒,時櫻一直提著的心才算放下來。
三年後,中都火車站。
七月的中都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太陽就好像下火似的。綠樹成蔭的街道上,一道靚麗的身影正騎著輛自行車,從大街儘頭翩然而來。
“林時櫻……”聞玨傻嗬嗬的站在路邊,衝著時櫻不住揮手。
“你怎麼在這裡?”時櫻偏腿從自行車上下來,神情詫異。
眼瞧著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子俏生生的站在眼前,聞玨臉不知為什麼,忽然就熱了一下——
自打一年前他們時哥被特招進了華大,聞玨就自發自覺的接替了“保護”林時櫻同學的重任——
護花使者小分隊,可不但有他,還有張琦和嶽紅旗這兩個鐵杆。
當然,所謂的保護,也就是他們自己認為就是了。事實上時櫻那裡需要他們保護?
作為從轉學過來,就沒下過年級前三的尖子生,時櫻根本是全校老師的寵兒,真是被哪個調皮搗蛋的欺負了,甭說其他人,就是老師都會第一個長出來。
至於說聞玨幾個的保護,主要是秉承了時哥的意思——
這兩三年來,應該是看他們悔改的心思不是一般的真誠,時哥終於肯偶爾和他們說一句話了。雖然十天半月也不見得說一句,聞玨依舊開心的什麼似的。也因此,離開學校時,聞玨跟他們說,彆讓壞小子糾纏時櫻時,聞玨拍著胸脯就答應了下來——
事實上時珩隻是對初一時有人攔住時櫻的事一直心有餘悸。聞玨卻無疑把“壞小子”理解成另一個方麵了,那就是那些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
和初中的時候,大家嘻嘻哈哈,彼此調笑對方的長相不同,高中時大家說的倒是少了,卻是更直白也更煩人了——
根據聞玨的觀察,林時櫻同學在學校裡惹到的“壞小子”不是一般的多,幾乎每隔幾天就有人往她桌肚裡塞信或者零食什麼的。
即便聞玨幾個全天候的盯著,更是發現都有誰“覬覦”時櫻的桌肚後,就會立馬把人帶到僻靜的地方來一場“友好而不失和諧”的談話,卻依舊時防不勝防。
幾個救火小分隊的成員,每天說一句疲於奔命都差不多。
這會兒驟然瞧見俏生生根本比春天樹枝上第一朵花還要嬌豔美麗的女孩子這麼逆著陽光翩然而來,聞玨的小心臟都止不住“砰砰砰”的,好像馬上就要跳出來似的。
好一會兒回過神來:
“啊?我也不知道媽媽讓我過來乾什麼……”
今天一大早,媽媽就催著他過來火車站這裡,說是有驚喜給他:
“可能是我舅舅回來了?”
聞玨舅舅本來也是體製內的,去年上卻不知道發什麼瘋,突然就辭了職,改做起了生意。一開始家裡人都反對的很,罵他根本是腦子進了水。可無奈舅舅一意孤行,來了個先斬後奏。
本來姥爺那邊還等著舅舅撞得一頭包,然後回去認錯求饒呢,誰想人家混的還不錯,如今還和袁森他們家有了不少合作,時不時就會出國不算,今年還直接拿賺來的錢買了輛小汽車,一看就是財大氣粗的樣子。
給聞玨這個外甥買起禮物來,更是毫不手軟。聞玨思來想去,除了舅舅,他還真想不明白,還會有什麼人給他帶來驚喜。
“你是來接誰的啊?”聞玨也有些好奇。
“我是來接我一姐的。”
還彆說,時婕在唱戲上的天分真不是蓋的,這才幾年啊,竟然就在他們劇團站穩了腳跟不說,還有了點兒小名氣,成了和老師不相上下的台柱子。
這麼想著,時櫻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來——
這幾年,家裡發展的還挺好,不但時婕學有所成,家裡其他人變化也不小。比方說爸爸和一叔不但早點鋪越來越紅火,“甜水井”醬油也打出了名氣;大姐時婷雖然依舊在高三複讀,不過精神狀態還挺好,聽她的意思,今年還是很有希望的;至於說媽媽,畢業後竟然沒有進學校當老師——
國家現在急需外語人才,苗秀秀一畢業,就被外交部給搶了去。
要說最讓時櫻開心的,還是哥哥時珩的變化——
哥哥竟然也可以和時櫻之外的人有點交流了,雖然大部分時間依舊沉默,卻起碼把他的空間又對外開了條縫,他如今既是華大的學生,在研究院那邊也有專門的科研項目,尤其是定位係統方麵更是取得了突出成績——
前段時間中夏一艘巨輪在公海那邊遭遇颶風,被卷到了一個未知的海域,彼時一塊兒遭難的不隻是中夏船隻,還有好幾搜國外的遠洋巨輪。當時大家都無頭蒼蠅似的,亂成一團。因為上麵人數太多,當時國內外新聞也是爭相報道。
雖然各國也都派處人力出去搜救,卻是始終一無所得,就在所有人都認定,那船上的人怕是會遭遇不幸時,那幾艘巨輪竟然突然又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
一開始大家還以為,帶著這些巨輪絕處逢生的應該是M國的大船,畢竟M過定位係統一直都在世界前列,等詢問後卻是大跌眼鏡——
颶風幾乎讓所有船隻的定位係統癱瘓,隻除了中夏國的。換言之,這些船隻之所以能夠生還,靠的根本是中夏強大的定位係統。
船隻靠岸時,所有船上竟然全都升起了中夏國旗,那些劫後重生的船員們更是眼含熱淚,一遍遍用蹩腳的華語說著“謝謝”。
消息傳出去,說是舉世嘩然也不為過,其他國家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中夏的定位係統竟然已經走到了前列。
每每想到這個,時櫻心裡就會油然生出一種與有榮焉的自豪感。
要說還有什麼缺憾,那就是這麼久了,她依舊一次也沒有見過聞闌——
倒不是聞闌沒有回來過,可聽聞玨的意思,聞闌每次回來,都是匆匆和聞爺爺見一麵,就會離開,就是聞玨這個堂弟,都幾年沒見著堂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