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自己戀愛了。
不過林白青對他肯定沒那種感覺,就目前來說,幾兄弟,她對敖武最熱情。
想到她有可能會成自己的嫂子,顧衛軍心頭彌漫過一陣酸澀。
但男子漢堂堂正正,公平競爭,他才不會像顧敖文一樣作弊,隻會表現自己。
思考片刻,他挺胸抬頭,說:“小叔,她選丈夫是為了繼承藥堂。”
顧培聲音並不高,很柔和,但語氣裡毫無感情,緊接著追問:“那她為什麼非要繼承靈丹堂不可,你知道原因嗎?”
顧敖文也想表現一下自己,搶著說:“咱藥堂的地皮很值錢的,地下庫房的藥材也能值些錢,還有老宅呢,值好幾萬塊!”
顧衛軍原來也是這樣想的,認為林白青是為了地皮和錢才繼承的靈丹堂。
但最近一段時間相處下來,他發現自己誤解了她。
而顧敖文,直到現在還在誤解林白青。
但還不及他糾正顧敖文的說法,顧培又問他:“衛軍,你還是堅持你的觀點,認為現代醫學可以涵蓋掉中醫,中醫也沒有存在的價值嗎?”
顧衛軍搖頭:“應該不能……吧!”
顧培把顧娟的所有檢查單遞給了他,說:“至少在治癲癇方麵,不能。”
顧衛軍是陪著林白青去給柳鋒治過病的,是親眼看見她用一瓶五毛錢的藥,搶救了一個即將昏迷的患者的,五毛錢,一隻冰棍的錢,但她就能救一個人。
所以他說:“彆的方麵也不行,現代醫學涵蓋不了中醫。”
顧培又問:“你早晨問我什麼叫開竅劑,我給你的一本《方劑學》,你看了嗎?”
“……還沒有。”顧衛軍解釋說:“今天我們一直在藥堂忙碌,沒顧得上。“
“既然沒有,那你知道什麼叫安宮牛黃丸,什麼叫蘇合香丸,又什麼叫紫金錠,清開靈嗎,知不知道這些藥的用途?”顧培再追著問。
出身中醫世家,這些顧衛軍倒也略知一二,中醫針對急危症,有很多價值非常昂貴的急救類藥物,但價值高並不等於價格高,所以一顆藥也就十幾塊。
因為藥材太珍貴,所以隻有在醫生判斷病人症狀特彆急的情況下才能使用。
就好比顧娟的病,是急症,一次要用三顆開竅劑,林白青就會開。
但如果症狀不嚴重,隻是感冒發燒就想吃,她是不會給的。
不過非常珍貴的開竅劑,能救人命,價格卻比不上上醫院一天的住院費。
至於它們具體用在什麼病症上,顧衛軍就不知道了。
膚白,高大,一臉威嚴的小叔目光灼灼,夕陽照著他白皙的麵龐,仿如給他的皮膚鍍上了一層金光,光打在他的側臉上,線條格外優美。
但他呼吸間壓抑著的怒火卻讓顧衛軍莫名覺得有些窒息。
手指地麵,顧培一字一頓:“就在咱們腳下的地下庫房裡,有一大批開竅劑,每一劑都是一條人命,它需要被妥善保存,並由最有經驗,且有判斷力的醫生,將它善用於需要搶救的病人!”
顧衛國不知何時也過來了,四個兄弟並肩站在一處,望著顧培。
顧培語氣依然格外平靜,目光冷冷,望著顧衛軍:“當你主張賣藥堂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那些開竅劑,一劑抵一條人命,你要怎麼處理它們?”
目光再掃向顧衛國:“你呢,如果把開竅劑給你,你能把它給最需要的人嗎?”
再看向顧敖文,這回隻一聲冷嗤,沒說話。
終於,他又說:“她繼承藥堂不是為了錢,也不是為了賺錢,是因為她是唯一有資格,能使用那些救命藥的人,她是為了一條條人命,才要嫁到顧家的!”
三爺也點頭,嘶聲說:“什麼叫傳承,白青所做的,就是傳承,傳承中醫!”
四兄弟同時一窒,齊齊抬頭,目光在同一時間掃向林白青。
那女孩子今天陪著他們乾了一整天的活,白淨光潔的額頭汗津津的,寬大的白大褂空蕩蕩的,她天生一雙柔柔的眸子,唇像花瓣一樣飽滿,潤澤,目光裡天生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溫柔。
唇角不笑自翹。
如果非要用一個詞形容她的話,隻有,寵辱不驚。
顧培再指藥房,問顧衛軍:“那兒寫的什麼?”
每一家診所的藥房上都會貼一行對聯,靈丹堂的也有。
顧衛軍照著讀:“寧可架上藥蒙塵,願教世間無疾病。橫批:懸壺濟世。”
“她因為想要懸壺濟世才要繼承藥堂,為了繼承藥堂才同意履行婚約,而你們呢,你們一個個麵對婚約時又在盤算什麼。”顧培再問。
四兄弟格外慚愧,集體沉默。
三爺也長長噓了口氣。
雖然原來顧明一直在講地庫裡的藥材的珍貴,在講開竅劑的重要,總在念叨,說一顆藥就是一條人命,一定要交給負責任的人,還總說自己一生收徒良多,但唯有林白青可傳醫缽。
但人,自己不經曆就無法體會。
如果不是顧娟突發癲癇,不是開竅劑救了她,三爺也體會不到那顆藥的重要。
但因為顧娟一場病,他也才意識到林白青委屈自己,答應婚事,為的是什麼。
她是為了能讓那一庫房的藥能用到該用的人身上,是為了人命。
但顧家上下,大部分的人都認為她是為了錢和遺產。
顧衛國率先表態:“小叔,三爺,我的態度沒有變過,不論白青以後想做什麼,選誰,我都會無條件支持她,她需要我幫什麼忙,儘管開口。”
顧衛軍原來是誤解林白青最深的一個,現在也最慚愧,挺胸抬頭:“林白青,我為我原來的荒唐和愚蠢向你道歉,對不起!”
顧敖文也越想越覺得自己不對,乾脆鞠躬:“白青,原來哥對你不好,總愛欺負你,是哥太蠢,太糊塗了,現在跟你說聲對不起!”
隻剩下敖武沒有表態了,顧培目光冷冷,遲疑片刻後還是落到了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