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蹬蹬的下樓聲消失了數分鐘後,巴巴托斯輕巧地跳下床,蹦到窗台前的桌子上,兩隻爪子趴著窗沿朝外打量。
擁擠密集的自建房,狹窄的巷子,低矮建築群之間掛著的密密麻麻的電線……巴巴托斯已經預料到他的仆人隻是個底層平民,但在親眼確認後還是心頭一沉。
好吧,以災厄之主曾經見過的、他所了解的人類生存的物質位麵而言,這種環境其實還算不上太糟——至少這些普遍都有三、四層高的建築看起來都還挺結實(畢竟是本地村民當初了為了多拿拆遷款而加蓋的違章建築,不用上貨真價實的磚塊水泥可騙不到賠付),幽深曲折的巷子裡也沒有堆滿垃圾,更看不到隨處可見的乞丐流民。
此外,仆人帶回來的食物也不算太糟——以巴巴托斯曾經遊曆物質位麵魔法大陸的經曆,白麵(麵條)白米和新鮮的菜蔬,至少是中產之家的消費水平。
“或許這裡隻是看起來不太像樣,但實際上並不是貧民窟?”巴巴托斯直接跳到窗台上,一麵觀察外麵的景象一麵暗自思索,“這裡應當是某座城市……這座城市的人口過於密集,所以人類無暇挑剔居所?”
類似的情形,巴巴托斯在魔法大陸也見過……一些人口過於集中的大城市,像是港口、工廠區這些區域,人們就隻能住在罐頭一般大小的房子中。
仆人居住的這個三十平的出租屋,真是太符合巴巴托斯對“罐頭房”的認知了。
意識到自己的仆人也許不算太貧窮,但或許也稱不上多寬裕,巴巴托斯的心情頗為複雜。
如果他昨晚奪走了仆人的身體,那要麵對這種生存窘境的人可就是他了——這可怎麼行!
堂堂第七層魔界的主人·災厄之主·刺殺死神巴巴托斯居然淪落到要賣力乾活換取生存資源的地步,一旦流傳到十層魔界讓那個該死的恐懼之主、他的宿敵帝利亞斯知道,巴巴托斯發誓,那個性格惡劣的雜碎一定會嘲笑他幾百年,不,幾千年!
巴巴托斯默默跳回床上,鑽進仆人為他準備的枕巾小窩裡。
算了,他還是先靜心養傷……不求本體能在短期內恢複行動能力,至少這具“借”來的小貓身體得要修養到能自由行的才行。
他所剩的魔力不多,不可揮霍,隻草草修複了這副軀體的外傷,斷掉的骨骼和損傷的內臟還需要一些時間。
另一邊,林霄在步行了十來分鐘後,來到了她工作的萬花筒台球室。
萬花筒台球室位於富家花園商業街A區401號三樓(含四樓天台),店裡的服務員算上她一共五個人,三男兩女,輪換著上白班夜班,上五天休息一天,還有兩名上一休一的前台。
今天是單日,上班的前台是跟林霄關係比較好的顧白,見林霄進門,坐在櫃台後麵玩手機的顧白就揮手跟她招呼了下:“來了小霄。”
“誒,白姐。”林霄禮貌回應,店裡的員工裡麵她年齡最小,見誰都得叫哥叫姐。
台球室的工作很輕鬆,客人有需要的時候去服務一下就行,服務的內容也不複雜,就是幫忙拿一下飲料、拿個煙,保持一下衛生之類的就行。
客人不招呼的時候,服務員們可以呆在休息區聊天、玩手機,就算店長看到了也不會挑刺。
林霄在休息區沙發上坐下,跟她同班的男同事吳波就神神秘秘地湊過來:“小霄,打個商量,今晚上你也幫我打掃一下樓上包間好不好?等發工資了我請你吃飯。”
“沒問題。”林霄爽快地道。
“謝了霄姐,我喊你姐!”吳波雙手合十道謝。
林霄好笑地道:“彆彆,吳哥你大我好幾歲呢。”
閒聊了幾句,台球室營業高峰期到來,服務員紛紛起身去忙碌。
一直忙到晚上十點鐘高峰期過去,白班服務員收拾東西下班,上晚班的林霄也才閒了下來。
到晚上十一點之後,又是一波高峰期,林霄又是打掃麻將包間換台、又是給打台球的客人拿煙拿飲料,到淩晨一點過後才消停。
轉眼間來到淩晨三點,送走最後一波客人,林霄便提著拖把掃把,準備去打掃四樓天台的五間麻將包間。
前台顧白看到林霄往樓上走,連忙喊住她:“誒等等,小霄,怎麼是你去打掃樓上,吳波嘞?”
“吳哥幫我打掃三樓的包間,我幫他打掃四樓。”林霄誠實地道。
顧白皺眉道:“他欺負你?”
“……哈?”林霄先是一愣,隨即樂道,“沒呢白姐,不是白幫忙,吳哥說好發工資就請我吃飯。”
所謂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十六歲的林霄正是能吃的時候,隻要有人拿吃的請她幫忙,她就沒有拒絕的道理。
顧白也曉得她容易被請吃飯收買,好笑地道:“你一個人上去打掃樓上,就不怕啊?”
林霄坦然:“不怕,樓上的包間還比三樓少一間呢,我挺樂意的。”
四樓天台出過事,死過人,下班時得打掃樓上的晚班服務員都有點兒害怕半夜上四樓去,但林霄不信這個。
顧白搖搖頭,擺手道:“行吧。那你打掃完快點下來,咱們關了門好回家。”
“好嘞!”林霄爽快應聲,提著打掃工具蹬蹬蹬往樓上跑。
台球室所在的這棟三層高的臨街商業樓,四樓天台靠內側加蓋了一排一字排開的小平房,就是台球室的五間麻將包間。
每個包間都約莫有十來個平方大小,擺了一張麻將桌,一台空調,一台飲水器,一個垃圾桶。
上到四樓天台的林霄腳步輕快地走進靠近樓梯間的107號麻將包間,麻利地打掃衛生,更換垃圾桶裡的垃圾袋。
擺在牆角處的立式空調陰影處,一道模模糊糊、隻能隱約看見大致人形輪廓的白色虛影,死死盯著忙忙碌碌的林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