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下午七點左右,伍家關居委會的人就陪同兩個派出所民警找到了姚家來。
這個時間段,在姚家租住的房客大多剛下班不久,要麼在陽台上洗衣服、要麼在家門口吃飯,和林霄住兩隔壁的黃毛小青年就正在自家窗台旁邊煮麵條。
居委會的人和派出所的民警徑直衝著林霄租的房間來,惹得煮麵條的黃毛小青年也趕緊關了電磁爐,湊到林霄門口來看熱鬨。
林奶奶看見穿夏季製服的民警有些緊張,林霄倒是大大方方地回答了民警的問話……她在城裡找的工作是在勞動部門報備了的,租的房子也有同學家的親戚長輩幫忙出麵簽了正式的合同,她現在的監護人林奶奶還在她旁邊,她確實也沒啥好怕的。
女民警和氣地跟林霄了解了下她的情況,便道:“你父親是叫林真,你母親是叫陳秀,沒錯吧?”
“沒錯。”林霄點頭承認,又補充道,“不過我已經很久沒見過我爸媽了,他們快有十年沒回過G省了,也沒來看過我家老太。”
女民警神色一愣,旁邊的男民警皺起了眉頭。
老輩人會覺得家醜不可外揚,林霄可不理會這些,坦然地道:“去年我初中畢業,分數夠上了城裡的高中,我奶打電話找我爸媽要錢給我交學費,我爸媽沒給,我在家裡呆了半年沒事乾,就找我同學幫忙介紹我到城裡來打工,賺到錢了再去讀書。”
“前陣子我爸媽忽然打電話回來說找了個好人家要給我訂親,我沒答應,我老太也不同意。”
簡簡單單兩句話出來,兩位派出所民警的臉色都變了,領著民警找過來的居委會大媽更是氣得不行,脫口而出:“咋個會有這種當爹媽的人哦?!”
林霄的父母報警,說的是女兒被騙了,在城裡做非法黑工,還被人關在了找不到的地方。
涉及到未成年人,還是個女娃娃,東關派出所肯定得重視,馬上派人來看情況;伍家關居委會的人曉得這事兒也很震驚,都顧不上下班,忙不迭領著民警找過來。
姚家的房子就是個開放式的居民自建房,院子裡的大門常年不關,鎖都沒掛一個,住在姚家這裡的人也都是普普通通的進城務工者,姚家的成年人還不在家中,隻有一個十七歲的放暑假的兒子在家裡看著房子……怎麼看都不像是用來關人的地方。
倆民警找上門來,就隱約猜到這個警情有貓膩,沒問幾句,果然不對勁。
兩位民警對視一眼,沒有把林真陳秀兩口子報警時謊報的警情說出來,隻是由其中那位女民警和氣地道:“你爸媽現在在所裡等消息,林霄同學,你想去見一見你爸媽嗎?”
“不想見。”林霄誠實地道,“我和我奶不想看到他們。”
兩位民警並不勉強,女民警留了個電話給林霄和她奶,讓林霄有啥的時候的話打派出所的電話,就和和氣氣地離去了。
警察走了,對於穿製服的人天生敬畏的林奶奶才鬆了口氣,緊張地問孫女:“沒得事了吧,霄霄,不用去公安局了吧?”
林霄寬慰她奶:“肯定沒得事的,老太,我們又沒犯法,不用去公安局的。”
真的是未成年人被欺騙去打工甚至是被關押的情況,民警肯定是要把林霄帶走去交給她的監護人的……但現在情況很明顯,林霄的父母謊報了警情,林霄這個未成年人身邊還有長輩陪同,警察自然也會尊重林霄本人和她長輩的意願。
林奶奶確實不願意去公家的地方,氣憤地罵兒子:“這個砍腦殼的,還有膽子惡人先告狀,想找警察來抓你!當年我就應該把他摁死在馬桶裡頭!”
林霄無所謂地一笑:“他兩個報假警,警察才不管這種事呢。不過他們現在應該也曉得我住在哪裡了,可能很快就會找過來。”
她父母謊報了警情,但估計也不會受到啥懲罰,最多就是被警察批評教育一頓就算數。
同樣的,親生父母想要逼迫未成年的女兒去訂親這種事,警察也隻能阻止,外加一頓批評教育了事……除非這個被強迫的女兒給綁到男人的床上去被侵害了,有犯罪事實了,那相關人等才會被抓進去公訴。
一般的女孩子遇到這種事確實是跟天塌了沒區彆,因為她們沒有辦法反抗強勢的父母長輩、也害怕反抗帶來的後果,但林霄的情況不一樣……她連爸媽的長相都不太記得了,對父母的印象隻有電話裡冷冰冰的、不耐煩的聲音,就算想害怕也沒地兒害怕去。
她甚至對於父母找上來門這件事兒很有些躍躍欲試——在爸媽的記憶裡麵,她可能還是那個走路還跌跌撞撞、隻會哭得滿臉鼻涕眼淚的黑丫頭吧?
要是看到了現在已經高高壯壯(G省的女孩子身高能過一米六五就算高)、能把他兩口子摁在地上捶的她,會是啥反應呢?
她奶在鄉下種地兼當神婆,賺到的錢不多,但供祖孫倆吃飽喝足還是綽綽有餘的,林奶奶又是經曆過餓飯年代的人,做的菜放油重得很,菜飯的份量還特大。
在林奶奶毫不吝嗇的喂養下,林霄上小學前還是個豆芽菜,上了小學後身高體重就跟吹氣球似的膨脹了起來。
林霄記憶裡的父母形象已經非常模糊了,身高體型都不太記得了,但她在台球室上班這半年,沒少偷偷比較自己跟店裡光顧的那些男客人的體格……她這些年的糧食沒有白吃,農活也沒白乾,她可以確定自己比不少男人都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