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G省海拔高,夏天相對於外省來說比較涼爽,還主打一個滿30度減10度——昨天出太陽的時候安陽市的氣溫最高衝到了31度,今早上下了陣雨,氣溫就掉到22度了。
這會子天上還壓著厚厚的雲層,估摸著下午還會來場雨,室內采光要比出太陽時差一點,十來個平方大小的麻將包間裡沒亮燈,擺著立式空調的那個角落裡,就有點暗。
也就在立式空凋和牆角之間的陰影中……直挺挺地立著個陌生男人。
林霄半張著嘴,一句臥槽卡在喉嚨裡。
這個跟紙紮人一樣慘白單薄的陌生男人視線跟她對上,林霄那句“臥槽”就憋不出了,脫口而出。
“咋了?”同事明蘭蘭好奇地跟過來。
“蘭姐彆——”林霄下意識想擋住明蘭蘭、免得她被嚇到,但她剛受到了視覺衝擊反應稍微慢了點兒,明蘭蘭已經從她肩膀旁邊探頭過來,看向了107麻將包間內。
“……沒啥呀,這不打掃乾淨了的麼。”明蘭蘭掃了一眼包間,道,“昨天夜班是李勝偉,那小夥皮扯扯(拖拉磨蹭)的,我還以為他又偷懶不打掃呢。”
林霄看了看包間裡立式空調旁邊那個跟鬼似的男人,又看了看大大方方跟她一道兒站在包間門口的明蘭蘭。
嗯……明蘭蘭好像看不到。
包間裡這人不是跟鬼似的,就是個鬼。
林霄默默扒拉了下明蘭蘭、把她從包間門口推開點,轉頭朝後喊:“老太,你來看一哈。”
啥也沒看見的明蘭蘭沒想多,順勢讓開了路,走出了包間裡那個男鬼的視野。
林奶奶走過來,站在包間門口皺眉打量了下裡麵,抬腳走進包間裡。
“老太,沒啥子情況?”林霄見她奶就這麼進了有鬼的包間,忍不住開口提醒。
“咋會不得,情況大得很。”林奶奶一麵四下打量這個裝修得還挺講究的小包間,一麵把手裡拎著的袋子擱到麻將桌上,嘴裡道,“這裡頭煞氣啷個凶,怕不是著人做過手腳,你們老板是不是得罪過人?”
林霄咽了口唾沫,忍不住再次看向立式空調陰影裡那個滲人的家夥。
她奶明顯也看不見這個直勾勾地盯著人的男鬼……所以說,隻有她能看見?
話說,先前她奶“倒水飯”的時候,也隻有她看到了那隻手。
林霄心臟砰砰地跳,沒顧得上回林奶奶的話,倒是一向愛八卦的顧白聞著味兒湊過來了,壯著膽子扒在門邊朝裡麵嚷嚷:“林老太,你是說包間頭被人搞過鬼了?有人要整我們老板?”
“我先看哈。”林奶奶沒急著下結論,從她拎來的袋子裡往外翻東西。
這袋子是林霄帶回鄉下的超市購物袋,林奶奶覺得質量紮實能裝還耐臟,這趟進城就順手帶來了,裡麵裝的都是她不離身的行頭——必不可少的香燭紙錢,一把卜卦用的竹簽子,一本用報紙包了封皮的老黃曆,和一塊上了年頭的羅盤。
李奶奶先抓出香來,分出十二根用打火機點了,每三根香一組,分彆插在包間裡四個角上,然後便用手掌拖著羅盤,嘴巴裡念念有詞,圍著麻將桌轉圈。
城市裡的小年輕哪見過這種場麵,信這些的顧白和不信這個的明蘭蘭全擠到了門邊上看熱鬨,就連怕鬼怕得要死的吳波也硬著頭皮湊了過來。
也就在這時,林霄發現了不對勁兒的地方——那隻直挺挺地站在立式空凋陰影裡的鬼,好像從頭到尾都隻直勾勾地盯著她一人。
她奶在包間裡轉著圈兒念咒,三個同事和她一起站在門邊,但林霄就是能敏銳地發現到,那個男鬼眼裡好像沒有其他人,自始至終都隻盯著她一個。
林霄默默咽了口唾沫。
先前她奶“倒水飯”問凶吉的時候,她隻看到了一隻手掌,準確來說,包間這個男鬼還是她真正意義上第一次看見鬼魂。
要說不怕是不可能的,她心裡頭毛毛的,都不太敢進這間她打掃了無數回的麻將包間了。
可要說特彆怕吧……那也沒有,這個男鬼好像並沒有恐怖電影裡麵那種能攻擊人、能輕易把人弄死的手段——林霄可以感覺到對方對她似乎是有某種敵意的,但那家夥好像也隻能這麼盯著她看。
彆的像她這個年紀普通女孩子,彆人異樣的眼光就受不了,聽見彆人私底下說自己的壞話會氣哭,要是發現彆人對自己有敵意,弄不好就會陷入自我懷疑自我否定狀態擱那可勁兒內耗。
但林霄顯然沒有那種多愁善感到會下意識去討好全世界的心理,她根本沒覺得招人討厭招人恨是件值得讓人去懷疑自己否定自己的事兒——多稀罕呢,一家人還有豬腦子打出狗腦子的時候呢,關係平平的外人和陌生人不關注你不在乎你不喜歡你,甚至厭惡你、對你起壞心,不隻是很正常的事兒嗎!
這會兒的林霄,心裡麵隻惦念一件事兒……偷偷在店裡搞鬼的人,到底是針對他們老板來的,還是針對她來的?
但她好像也沒那個本事去招人搞鬼來針對她啊?她又不是什麼有錢的主,隻是在這裡打工而已。
這麼一想,林霄就忍不住聯想到了她父母莫名其妙跑回來非要她去訂親這件事上。
一個人的八字過硬,一般的手段借不走命數,那先克這個人的八字、再動手腳借命就是很常見的套路;而克八字最快捷的辦法,就是結親。
結合起來一想,林霄頓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是了,要是那個看上了她的命數、不惜花大錢從外省把她父母請回來要給她訂親的人,就是在台球室裡搞鬼、請了個男鬼擺在這裡盯著她的人,那一切就說得通了。
林霄轉臉看向顧白,壓低聲音道:“白姐,咱們台球室是16年裝修開業的吧,開業這些年出過啥事沒,比如有人撞見鬼之類的?”
“沒得啊,真出過事老板早就請人來看了。”顧白是這家台球室的老員工,乾了好幾年了,店裡麵啥情況她最了解不過,想都不想就道,“要不是上個月吳波說在四樓看見鬼影,我都快把這裡以前死過人的事兒忘掉了。”
吳波在旁邊心有餘悸地點頭,雖然沒說話,但他的想法是寫在臉上的——他本來就容易見鬼,又是熟知情況的本地人,要是萬花筒台球室以前就鬨出過鬨鬼傳聞,他才不會來這裡打工呢,他又不是找不到彆的活乾!
林霄眼神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