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父上來攙扶住老母親,林奶奶說話還是很中聽的,讓他心情好了不少,也不計較先前妻子被林霄冒犯了:“多謝你了,林姑婆。”
“沒得事,你家不像是招橫禍的人家,這回也是撞到了。回頭啊,在家裡做點好菜飯,供一下祖宗,讓老祖宗保佑一下家裡人,就啥子事都沒得了。”林奶奶手上燒紙,嘴上勸慰著道。
梁父和梁奶奶紅著眼睛點頭,梁母站在後頭默默流淚。
梁母是知識分子,從來不信什麼媒拉婆,任由林家祖孫在自己家裡折騰說到底其實是讓老人心安,心裡麵對兒子的怪病能不能好是沒有多少期待的。
陳老板見發小的長輩都在哭,有點兒尷尬,默默退出了梁寬的房間。
同樣不咋信鬼神的陳老板,這會兒是真的希望林霄的媒拉婆奶奶真的有本事——這種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慘事,彆說是發生在熟悉的人身上了,就算是陌生人見著了都不好受。
此時,抱著貓的林霄,一路跟著四肢並用爬行的女鬼來到了一樓。
這女鬼很明顯不是自願沿著燒香引出來的歸路爬出來的,爬行途中她像是很不甘心一般,不時回頭張望。
每次女鬼回頭時,跟在後頭的林霄對上女鬼那滿是怨毒的眼神,心底都有點發毛。
其他人都在樓上,林霄也不遮掩著了,小聲道:“小巴,你能吞嗎?”
喵主子大魔王要能把這女鬼跟吞王嘉浩似的吞掉,那就省事多了。
巴巴托斯很鬱悶。
愚蠢的仆人並不知道他其實已經嘗試過好幾回了……要能吞掉的話還用留著這玩意兒到現在?
這個人類靈體被本位麵的法則視為活著的生靈、不允許他出手這種操蛋的事,實在是有點兒說不出口——災厄陛下的麵子還要不要了!
內心怒罵位麵法則,巴巴托斯表麵上依然穩如老貓,淡定地道:“這個人類,仍有塵緣未了。”
他也不知道“塵緣”算是個什麼鬼東西——但既然這個位麵的宗教人士往往用這詞兒故作高深、懶得乾涉某人某事的時候就拿出來用用,那他當然也可以。
為了保持逼格,災厄陛下也是做過功課的。
愚蠢的仆人林霄果然接受了這個托詞,甚至還主動替來自外位麵的魔王陛下補全了解釋,一臉驚歎地道:“原來是這樣啊——這個女鬼還有仇沒報,所以不能消滅她,要讓她把恩怨了結了才能超度她,是嗎?”
巴巴托斯抿著小貓嘴巴不吱聲,免得多說多錯。
林霄壓根沒懷疑巴巴托斯隻是隨口扯淡,眼前這個女鬼一看就曉得死得很慘,說她心願未了塵緣未儘,那妥妥兒就是還沒報仇成功,沒毛病。
目送女鬼從“香火歸路”走出梁家彆墅大門、消失在院子裡,林霄轉身上了一樓。
林奶奶燒完紙錢,讓孫女幫著把燃儘的香收了,轉頭拉著眼睛紅紅的梁奶奶勸道:“梁家大姐,你可得保重身體,你家小孫孫遭了這一回罪,還要慢慢養身體呢,要是你也著急上火急出病來,兒子媳婦哪裡忙得過來,聽我一句勸,上了年紀了,啥都沒有身體重要。”
“曉得了,老姐姐。”梁奶奶有心確認一下孫子是不是真的沒事了,又怕被林奶奶誤會為懷疑她的本事,可要是不問吧,她心裡又實在沒個著落,委婉地道,“我、我家小寬寬要是好了,我們全家都記得你的恩情。”
“說是恩情就重了,不值當的。”林奶奶笑著擺擺手,扭頭對梁母道,“梁家媳婦,我看你精神也不好,和你家老婆婆先去躺會兒吧,要守著娃娃,也不用把自個兒身體熬壞了。”
梁母精神有點兒恍惚、沒啥反應,梁父倒是聽出了林奶奶的言外之意,連忙勸妻子扶老人去樓上休息。
老母親和妻子相互攙扶著離開,梁父便趕緊湊過來:“林姑婆,是不是有啥話要交代?”
眾人這會兒還在梁寬的房間裡,林奶奶招呼梁父一起走到梁寬床邊,觀察了下梁寬的麵色,見梁寬雖然還很虛弱,但臉色已經不那麼慘白了,說話應該也是沒問題的,露出個笑臉柔聲問道:“小夥,聽你家老人說,你是和朋友去舊州東官寨玩的時候撞的煞?”
梁寬點點頭。
林奶奶又道:“東官寨這個地方我聽彆人說過,那地方十幾年前就開發成森林公園了,到處都是遊客,是吧?你們在那裡玩的時候,有沒有去爬過山啊、鑽過林子啊啥的?”
梁寬躺床上這兩個月裡都快把當初出去露營時的記憶盤出包漿了,想都不想就搖頭:“沒得,林姑婆,當時我隻在東官寨河邊露營釣魚,太陽太大的時候就在寨子裡轉,森林公園都沒去過。”
“是這樣啊……那你和你朋友在那裡玩的期間,有分開過的吧,分開的時間有好久?”林奶奶道。
梁寬神色微怔。
兩個大男人相約出去露營,肯定不可能24小時黏在一起,必然有分開過的時候。
梁寬先前沒注意過這個問題、一直在回想的都是自己的經曆,這會兒林奶奶提起,他回憶了會兒才道:“我們去露營的第一天晚上,金晟名說有朋友在舊州,喊他過去敘舊,開車出去了四、五個鐘頭,到淩晨一點多的時候才回來。”
林奶奶目中閃過精光,麵上倒是沒有顯示出來,隻是笑著點了下頭。
接下來,林奶奶又東拉西扯地問了幾個問題,這才對梁父道:“你家這個小夥身體素質還是挺好的,好好修養個把月應該就沒得事了。”
梁父看到兒子說了這麼會兒話也沒露出疲態,心情隱約有些激動,聞言對林奶奶不住道謝。
林奶奶笑著擺擺手,又朝陳老板道:“陳老板,還要麻煩你送我和我孫女回家去。”
“應該的應該的。”陳老板忙不迭道。
四人辭彆梁父從梁家彆墅出來,林奶奶就貌似隨意地朝陳老板打聽:“梁家小夥說的那個金晟名,陳老板你認識不?”
“認識的,林老太,老金跟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陳老板客氣地道。
梁寬的情況還看不出來有沒有好轉,陳老板也不確定這趟忙活有用沒用,但禮貌肯定是能保持的。
“是這樣……你們這個叫金晟名的朋友,也是安陽人麼?這哈在安陽不得哦,也不說來看看梁家小夥?”林奶奶又道。
林霄古怪地看了自家親奶奶一眼。
陳老板沒想多,隻以為是老人家隨口這麼一說,道:“是安陽人,他也是經常來看梁寬的,上周剛來過一次。”
“是這樣,那你們這夥年輕人感情還是蠻好的麼。”林奶奶笑道。
陳老板開車送她倆回伍家關路上,林奶奶一路有意無意問了不少金晟名的事兒。
祖孫倆回到姚家自建房,林霄便忍不住問道:“老太,你是不是懷疑那個金晟名有問題?”
沒了外人在場,林奶奶也放鬆了不少,隨手把布袋子擱到桌子上,按著額角道:“這個事情,不好講得很。我跟你說過的麼,一般人無意間撞到煞,損失了陽氣生了病,養半把個月也就恢複過來了。那個梁小夥撞到的煞不一樣,是衝著要他的命來的。”
林霄腦子裡閃過床下女鬼那看一眼都要做噩夢的形象,深以為然——那東西確實怎麼看怎麼凶,比被拘在台球室裡的王琦森凶多了。
“這種要命的鬼,要麼是埋在深山老林裡頭養了幾十年的老鬼,要麼是著人害了命,來找人索命的厲鬼。”林奶奶道,“那個梁小夥,腦殼骨長得大,麵骨方正圓潤,麵中平整,兩頭不翹(額頭下巴不凸出),是吃虧是福的麵相,彆個欺他還有說法,殺人這種事情,他不像是做得出來的人。”
林霄“啊”了一聲,忙道:“老太,你的意思是說——你懷疑是金晟名殺了人,然後又把找他索命的厲鬼轉到了梁寬身上來?!這種事情也可以做到的?”
“做是可以做到,那些搞歪門邪道撈偏門的人手段多得很。”林奶奶點頭道:“要不然,這個事情就說不通。東官寨那裡方圓幾十裡都是開發過的景區公園,哪裡來的深山老林?”
林霄虎軀一震,原來不是陳老板他們四個被人盯上,是他們自己人裡麵出了內鬼?!
林奶奶又補充道:“當然了,也不絕對的,姓金的小夥是被人利用了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就看纏梁小夥的那個厲鬼,會去找哪個了。”
普通人用普通手段作孽,報應可能還沒來得那麼快;有非常手段的人利用非常手段或是鬼怪作孽,報應可是來得快得很。
林奶奶看不見鬼,但能察覺到梁寬是被厲鬼纏身才生命垂危,林霄則是直接能看見鬼;祖孫倆對於這隻從梁寬身上請走的鬼會不會奪走另一條人命這種事……依然沒覺得哪裡不對。
比起作孽者被反噬丟命,林霄更在乎自己的事兒,拉著她奶坐下,把她在梁寬房間裡看到台球室枉死男鬼生前照片的事兒說了一遍。
林奶奶一聽這話就急了,拍著大腿催促道:“快快,你趕緊聯係一下你們老板,問下這個金晟名到底在哪裡,他現在可不能死,要找謀劃奪你命數的那個人搞不好要著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