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把衣服還回去之後,就說要帶他隨便逛逛Mafia。也確實這樣做了。
可他現在這情況……
毛茸茸的狗狗耳朵、身後不斷搖晃的尾巴,隻要出現在大眾視野,就能直接收獲百分之一千的回頭率。
都說,第六感強的人,被什麼危險盯上時,會有一種淡淡的刺痛感——比如拿針尖對準額頭,又比如被狙擊瞄準。水島川宴現在就切實地感受到了這種視線的重量,尤其是自己的耳朵尾巴。
耳朵不安分地轉來轉去。尾巴就更離譜了,他覺得視線的重量已經快要把尾巴壓垮,蓬鬆的雪白毛發下,連接尾椎的根部,酥酥麻麻的,就像被許多的小針給紮了。
周圍確實有人,他聽到各種各樣的反應,大多數人的呼吸聲都是小心翼翼的,大概是因為他前麵站著一個太宰治。
他們不敢放肆大膽地觀察他。
可即使在這種情況下,水島川宴依然感受到了難言的壓力,隻能夾著尾巴走路。
可惡!
這些人都沒有見過薩摩耶嗎——人類變異一下長出這種東西也不奇怪吧——
“水島川君,你不擔心自己身上的詛咒嗎?”
“嗯?是有些擔心的啦……”水島川宴跟著太宰治往未知的方向走,“但是也沒有辦法,我一個盲人,完全沒辦法找到他。而且除了變成薩摩耶,身上也沒有病痛感。”
“Mafia會幫你的。和我說說你找他占卜了什麼吧。”
水島川宴在線瞎編:“唔……我就問了一下桃花運。”
“太宰君你可能不知道,我這個人運氣差,總是會遇到各種倒黴事。雖然沒有遇到過正兒八經的桃花,可……總是有些微妙的事件發生。”
太宰治瞅了他一眼,表示可以理解。
就算是他這種討厭狗的人,看見水島川宴的臉,也會覺得容忍度提高了,甚至還有一種奇異的想要狠狠揉一把的感覺。
“誰知道,我隻是說了一下最近的經曆,他就生氣了,完全沒有回答我的桃花運。”水島川宴很努力地編,“明明占卜之前,他說不完成占卜儀式會受到命運的懲罰,結果他自己卻跑了。我看不見,想追著腳步抓他問一問的時候,突然就變成了薩摩耶。”
“我嚇壞了,在原地愣了好久。反應過來後,就想循著疑似他的氣味,追過去。再然後就是到了懸崖,最後遇到了爬上懸崖的你。”
太宰治比對著自己和那人的談話,有些好奇地問:“你現在還能分辨出他的氣味嗎?”
水島川宴當然不可能幫著他抓自己,他搖了搖頭:“不行,現在的鼻子沒有當狗的時候靈,已經分辨不出空氣裡的氣味流向了。”
“可惜。”
太宰治又問:“你能仔細說說和那人的對話嗎?還有他身上,任何可疑的地方。”
“對話的內容,主要是我在談自己的經曆。”
前麵有個向下的樓梯,水島川宴扶了下牆,不太確定。盲人走樓梯總是痛苦的,需要一步步地試探,一旦預估錯誤,以為是平地結果還有下一步,或是以為有下一步結果是平地,都會令大腦產生嚴重的錯亂感,甚至摔倒。
“十四步。”太宰治看了一眼,忽然說。
於是水島川宴在內心默數了十四步,穩穩走到下一個平地。
“我有個前男友,分手了。前段時間在東京,結識了不錯的鄰居,結果鄰居其實是了不得的通緝犯……”他眉眼淡淡,有些憂傷,“多少有些被嚇到了。遇到的其他人,也總是不太喜歡我。總覺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他掐死。或者工作很危險,隨時可能殉職。”
太宰治:……
說是爛桃花,這很明顯已經超出桃花的範疇,變成殺人案件了。
但他自己也經常遇到這種程度的追求,被送幾個炸彈都算小事,所以一筆帶過:“所以你也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結束占卜?”
“是的。現在想想,也許是害怕太宰君追上來?他找到我,應該是在結束你的占卜之後。”
太宰治看起來接受了這個理由,至少沒再多問。
水島川宴則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他嗅著空氣裡的氣味,聞到了一種很難言語的味道——鐵鏽、沉悶的鐵鏽,壓抑的味道。
這是哪……
他剛剛無腦跟著太宰治走,類似人工智障的一鍵跟隨,回想起來,隻覺得是在Mafia總部裡一直向下。
【地牢。】係統適時開口,【你被人帶到了地牢,還無知無覺。】
地牢。
水島川宴的第一反應就是血,大腦頓時一陣眩暈。他連忙催眠自己空氣裡都是鐵鏽味,一邊問太宰治:“太宰君,這是哪兒?”
“地牢,”太宰治誠實回答,“既然要參觀,那當然是哪兒都走一遍。”
水島川宴還是覺得不對勁。
地牢裡倒是安靜,沒有彆的人,很遠的地方隱約有一點呼吸聲,都非常微弱,壓根沒有力氣來抬頭盯著他的尾巴。
但水島川宴並沒有因此放鬆,反而更緊張了。
怪可怕的。
他玩遊戲的時候在地牢死過一次,對這個地方有一點記憶。
【嗯?你在這裡遊戲失敗過?】係統忽得出聲,【我怎麼不知道?】
“那時候還沒綁定你嘛……而且隻是一次很普通的失敗,我都遊戲失敗233回了。如果你好奇,有空再和你細聊這個?”水島川宴忽得驚了一下,“噫!”
“哐當”
有一道金屬撞擊的重響,回蕩在空間較為密閉的地牢,陰森驚悚。
“彆擔心。”太宰治瞥了一眼,“有些家夥不那麼安分。”
又是一道腳步聲。
“喂,太宰,你……”中原中也的聲音由遠及近,忽得一段。他的視線落在水島川宴身上,“你怎麼把他帶過來了。”
他和太宰治早就熟悉Mafia的各項業務,他也不是什麼好人,自己偶爾也會上手做點臟活。但水島川宴立在這兒,好似一團雪落進汙泥,怪突兀的。
“參觀啊。”太宰治聳肩,“這可是首領指定的客人,我當導遊,多貼心的服務。”
中原中也看著昏暗的地牢、肮臟的有血汙的牆壁,以及神色略微驚惶的水島川宴,完全不覺得這是什麼貼心服務。雖然才第一次見到,也不是很了解水島川宴這個人,可他不知為何下意識地把人劃分進了需要保護的類群——大概是水島川宴的眼神太可憐了吧,即使他是個盲人。
於是有一點輕微的不滿:“去看看彆的。不如我領著他出去好了。”
“笨蛋中也。”
中原中也:“?”
太宰治攔住他,做口型道:“你真把他當客人了?首領要的是從他口中撬出真實的情報。你在質疑我的能力嗎?”
中原中也被他點醒,稍稍沉默。他心想,可是水島川不像是那種可以經受住拷問的人,Mafia的各種刑罰他又不是不知道,水島川宴也沒犯什麼錯,大可以用更加溫和的方式去確認情報。
不會是太宰治一個人的惡趣味吧?
“我也一起好了。”他很自然地走過來,“剛在這兒處理了些事情。”
太宰治注意到,水島川宴下意識往遠離中原中也的方向瑟縮了一下,但又很快靠近了點。
……有些,令人不滿。
……
水島川宴:Maifa對人命都好冷漠,可怕。
但是……中原中也至少是個愛狗狗的好心人……應該……比太宰治安全一丟丟?
……
太宰治走在前麵,中原中也跟在後麵,他在兩人的帶領下,恍恍惚惚地走了遍地牢。
水島川宴必須時時刻刻忽略那些若隱若無的血腥味。
不知道走到哪裡了,他中間也許又失憶了一會兒,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在一個空置的牢房裡。
“這裡是拷問的地方。”太宰治真的在認真介紹,“這些的工具,噢,這個是前兩年進貨的一套電擊設備,隻要坐在椅子上……”
水島川宴毛骨悚然,很想求助一下中原中也的幫助。
可中原中也沒有出聲,沉默地站在一邊。
他甚至有種錯覺,籠子裡的血腥味更重了,無數的怨魂仿佛已經圍繞在他的身邊,觀察他這個新來的可憐人,想要知道他的結果。
太宰治忽得抓著他手腕,往前拉去。
“彆害怕嘛,這些東西又不會對你用,我隻是介紹介紹。”即便水島川宴的指尖在努力往回縮,太宰治也依然笑眯眯的,把他的手按在金屬片上,“摸到這個了嗎?這就是用來傳導電流的,可以自由調節電流的大小……不過我不太喜歡這台儀器,電流會影響人的神經,真正使用起來,失禁的不在少數。”
他作嫌棄狀,聲音聽起來還怪委屈的:“失禁誒。”
水島川宴的靈魂已經拔地而起:
噫嗚嗚噫!
他受不了了!
“係統——嗚嗚嗚嗚我錯了——”他在內心尖叫,“我宣布我玩遊戲最大的錯誤就是看上了太宰治這個紙片人,我從今天起就脫粉,再也不喜歡他了,臉再好看都不行!好過分!”
【嗯,是很過分。】係統平靜道。
“對吧!”水島川宴終於獲得了一起吐槽的小夥伴。
【他讓你碰之前,居然沒換一台新的機器,也沒好好清洗過。】係統也發出嫌棄的聲音,【實在是太臟了。】
“?”
係統的關注點好奇怪。
但太宰治已經抓著他的手,貼上了更多的電極片,水島川宴聽見他撥弄機器的聲音。
“好久沒用了,不知道還有沒有效果。”
水島川宴蹭得一下炸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