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想想,果戈理把票送過來,係統直接讓他過來,似乎也不太對勁。但水島川宴早就已經習慣了聽從係統的命令,下意識就沒思考。
係統……
不知不覺,費奧多爾已經湊過來了。
離得很近。
但水島川宴沒有辦法辨認出這人是真的費奧多爾,還是剛剛那樣的假人。他有點過度緊張了,呼吸過快,心跳也極快。
是係統出事了?
還是他的認知有問題?如果他僅有的認知也在欺騙他,那他現在還能相信什麼?
費奧多爾撫上水島川宴的側臉,微微皺眉。
水島川宴的狀態肉眼可見的不對。雖然他知道這家夥其實是那種輕輕一推就能崩潰的性格,但這會兒他的折磨還沒開始呢,最多就算是一個小驚喜,再怎樣水島川宴也不至於因為這個就失去理智。
人的情緒波動都會有原因,費奧多爾很擅長把情緒抽絲剝繭尋找原因,甚至壓根不用思考,這方麵的東西就像是神賜給他的禮物,他天生就會。
水島川宴見到他、被木偶嚇到的反應都很符合邏輯,唯獨現在……
“你在想什麼?”
被木偶們控製住的水島川宴猛地搖頭,在有限地範圍裡躲了一下,然後湊過來,鼻翼翕張,嗅聞氣味:“……是費奧多爾,不是費奧多爾……確實是費奧多爾的氣味。”
費奧多爾:“……”
是狗狗沒錯了。
“水島川君……”他再次開口。
結果水島川宴反應更大了:“肯定是幻覺——”
狗狗晃腦袋.jpg
他不能確定自己的所見所聞,那乾脆就什麼都不要相信。
但是他又忍不住想到係統。要知道,係統從來都是秒回的,從來不會在重要關頭掉線。越想他越不安,各種猜測浮上心頭,臉色不僅很蒼白,還有點肉眼可見的委屈。
“隻是一場木偶戲。”費奧多爾歎了口氣,“我嚇到你了嗎?”
水島川宴咬著唇,不回答。
他篤定眼前的費奧多爾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那係統就不至於不回答。應該是他這邊出了什麼問題,沒聽見係統的回應。
“係統……係統你在嗎?”他反複地問,“如果聽得見,那麼幫我進行一個檢定,我想要自己暫時擁有無效化的能力。”
於是費奧多爾的盲人觀察日記又加了一條:視覺消失、更依賴其他感覺的時候,若是出現知覺錯亂,會比常人更容易陷入混亂。
“費佳,你的客人看起來不太情願。”陌生的聲音。
“克裡斯。”費奧多爾回頭,看向木偶們的主人,“你的木偶們一如即往的精美。”
“是嘛。”馬戲團的主人,克裡斯·威爾笑了笑,他有著一頭純正的金發,和薄荷綠的眼瞳,笑起來讓人覺得分外真誠,“可我覺得這些木偶還不夠完美……如果費佳你同意我的請求,我想……”
費奧多爾偏開了視線:“這是我之前提過到的,有趣的人。”
克裡斯的視線移到水島川宴的臉上,他剛才並沒有對水島川宴報以太多的關注,隻是聽從費奧多爾的話進行了一個小小的“惡作劇”,就像他往常最喜歡表演的那種把戲。
他其實對費奧多爾說的話也不感興趣,畢竟費奧多爾已經足夠有趣。
然而他看見水島川宴,想法又有所變化了,那雙薄荷綠的冷色調眸子動了動,被操控的木偶們撩起水島川宴的頭發,銀色的卷發恰到好處,有一點淡紫色,但不多。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水島川宴的眼睛上。
這人的五官更像是東亞的審美,更精致而不是立體,從克裡斯的審美來說稍稍的有些不夠完美,但他的眼睛實在加分,清澈的紫羅蘭色好似剛被水洗滌過的、打磨圓潤的寶石,尤其是瞪大的時候,完全能算得上他巡演多年見過最好看的眼睛之一。
身高不夠,目測隻有一米七五上下,但很勻稱,肌肉流暢。
水島川宴身上有股子渾然天成的味兒,所以即使是存在不完美的點,克裡斯也覺得有點被觸動了。
“確實有趣,除了耳朵和尾巴有些破壞人類的美感,一切都很有趣。”他低笑了一聲,“嗨,這位小朋友,對我的木偶戲感興趣嗎?”
他招手,想讓那雙漂亮的眼睛動一動,結果水島川宴瞪著空氣,一點反應都沒有。
“水島川君是盲人。”費奧多爾知道自己之前說過的內容,克裡斯應該都忘了。這人壓根就是選擇性聽取內容,而且目的和關注點都很奇怪。
“啊。”克裡斯無意義地感歎了一聲。
他忽然握住費奧多爾的手,很動情地說:“費佳!很抱歉,我對你的愛不純粹了。”
“殘缺的美。”他眼裡閃著光,“太有意思了,以前我隻注意到最完美的造物,沒想到偶爾殘缺一部分反而會使作品更美。”
他使木偶抬起水島川宴的下巴。
“小朋友,願意成為我的愛人嗎……”
費奧多爾按了按額角——這樣的話他已經聽克裡斯說過了。這位馬戲團團長的花邊新聞多不是沒有道理的。有時候他也會稍稍無語,但他目前很需要克裡斯的能力,所以隻能維持利用的關係。
水島川宴動了動唇。
算了,幻覺,不能理。
然而他什麼都不做,那些木偶反而猖狂起來,本來牢牢控製他的動作變了,僵硬的手掌在他身上亂抓,像是琢磨他全身上下的條件。
他開始覺得幻覺有點過分了,不管是自己的幻覺還是其他人的,都很過分。
“合適,太合適了。”幻覺裡的某個聲音開始笑,“我親愛的費佳,你是從哪兒找到如此適合做人偶的材料?”
“我真想當場就……”
水島川宴皺眉。幻覺的意思是,抓住他的這些木偶,可以是由活人製作而成的?這未免有些太不人道了。
他被木偶們抓住的右手垂落,調整了一個好發力的姿勢——水島川宴開始擺爛了,他腦子不好,找不到什麼解決問題的辦法,所幸還有一點蠻力,大不了就和幻覺你死我活一下,到處啃啃啃啃啃。
正當他思考是先啃“克裡斯”還是“費奧多爾”的時候。
一道久違的聲音從腦海中響起。
【成功率檢測中……】
【不是幻覺,你真的要倒黴了。】
水島川宴:!
係統!
他有很多話想問係統,比如到底是他失聯了還是它失聯了,這些玩偶和幻覺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惜現在沒有時間。所以當他聽見係統的播報時,直接就發力,揪著其中一個木偶的胳膊,自己的小臂做了個逆時針旋轉,將木偶的胳膊擰地拐向外麵。
它們本來就因為在他身上亂摸而換了位置,此時被打破了一個點,其他的控製也順勢被他掙脫。
水島川宴來不及思考,手邊也沒個順手武器。乾脆抓住其中一個木偶的小臂,使勁擰了兩圈拆下來。揪著那條胳膊就往費奧多爾那邊丟。
這當然沒什麼作用,但已經製造了一定的小混亂,腳步聲一亂,有些和木偶不一樣的腳步聲就變得特彆明顯。
水島川宴循著本能,抓著剛才被他拆了胳膊的木偶衣領,把他攔腰抱起,就像使大劍一樣把周邊的木偶都打開。
他沒練過什麼把式,姿勢著實不太好看,但是勝在夠瘋、有效。
被打殘的木偶也會繼續掙紮,他隻能繼續打開,在木頭與木頭碰撞的聲音裡,水島川宴有限的大腦思考了一下——假設剛才的事情不是欺騙,是真實的,那麼費奧多爾每次都是通過克裡斯來命令這些木偶,上次見麵的時候,費奧多爾容易也沒表現出來任何可以操縱木偶的能力。
果戈裡的能力是傳送,這個也不會錯。
所以他應該先解決克裡斯,如果能解決他,說不定現在源源不斷撲上來的木偶就不會再動了。
【變聰明了。】隱約聽見係統的聲音。
水島川宴攢了攢力氣,兩隻手抓著一個人偶的小腿,掄風車一樣掄了半輪,把半數的人偶都推開,又抬腳踹走了一隻。
“喂!費佳,這真的是盲人嗎?”
他聽到克裡斯的聲音,那麼另一個腳步聲就是費奧多爾了。
水島川宴把手裡的人偶往費奧多爾那邊丟去,看起來就像是要找費奧多爾算賬。但他下一秒就擰腰旋身,踹了一腳椅背,幾乎是衝向克裡斯的方向,直接把人撲倒了。
沒人反應過來。
水島川宴喘著氣,小小的犬牙若隱若現,他的眼睛還是看向正前方的,下巴尖有一滴汗。毛茸茸軟乎乎的耳朵豎得極高,尾巴也沒有放鬆地搖晃,像是一隻正在努力捕獵的薩摩耶。
衣服的破損他的不在意的,隨手一勾,襪子撕拉一聲破了。
他壓在克裡斯身上,感受到手掌下正在鮮活跳動的心臟,愈發確信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
問題來了,該如何快速製服一個人呢?
水島川宴一沒武器而沒腦子,時間又特彆短暫,甚至來不及谘詢一下係統的意見。
他低下頭。
咬了下去。
——嘎嘣脆。
以往可以輕易刺穿人體肌膚的尖牙沒有發揮到作用,他的牙齒直接卡在克裡斯的肩膀上了,因為啃得太用力,一時半會而都沒拔出來。
水島川宴:???
“咦。”費奧多爾在另一邊,從碎裂的人偶堆裡走出來,假模假樣地感歎,“沒想到克裡斯大人和我們說話的時候,也是用的人偶,真謹慎呢。”
水島川宴眼前一黑,更黑,都快吐血了。
他察覺到不妙,把自己的牙從堅硬的材質裡拔出來。
下一秒,後頸傳來尖銳的、細微的疼痛感。
“漂亮的小野狗。”克裡斯的聲音,“先睡一陣吧,醒來說不定就已經成為我最完美的人偶之一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正好我對自己這張臉有些厭煩了。”
強效的藥力開始發作,水島川宴有點凝聚不起精神了,他晃了一下,差點沒直接磕倒在身底下的木偶身上。
“係統……”
【成功率鑒定中……】
在昏迷前,水島川宴聽見了一點聲音。
……
水島川宴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醒了,但是不能動。
不知道睡了多久。
如果說原來的身體他能給一百分,那麼現在的身體就隻能給個十分,勉強有點知覺,卻完全無法動彈。依然看不見,但聽覺好像也受損了,隱約聽到一點模糊的環境音,如同隔了一層水膜一樣,非常不清楚。嗅覺暫時無法驗證,但水島川宴直覺不對勁。
他想張口,可是身體和石塊一樣沉重,完全沒有辦法說話。
“阿宴。”
有人叫他名字。
但是他聽力受損,連聲線都聽得不是很分明,隻能從語氣上揣摩這人的身份。
“係統?”他在心底問。
叫他名字的那道聲音驀然消失了。
半響,那邊才小心翼翼地發出疑問:“你醒了?”
“醒了。”水島川宴回答,“但是有點不太對勁,我渾身上下動不了了,是新的debuff嗎?”
那邊又沉默了。
“不……”
水島川宴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被人舉高了——他現在有那麼輕?
“你的debuff出了點小意外,意識無法回歸到身體,暫時寄宿在……”
……
首領宰看了看手中的薩摩耶團子玩偶。
想了想,他委婉地說:
“寄宿在一個很合適的玩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