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有特工拿來工具, 鑿開了祈行夜指著的那麵牆。
厚重的石塊滾落,牆後掩藏的東西,逐漸出現在眾人視野內。
在看清那些密密麻麻湧動著數不清數量的黑色絲線的瞬間, 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頭皮發麻。
有的年輕特工已經忍不住連連乾嘔, 麵如菜色趕緊轉身衝去角落裡狂吐。
那是光亮也照不到的地方。
所能勉強照亮的一小塊地方,放眼望去,全都是湧動著起伏的黑色, 像無數糾纏在一起的蚯蚓蛆蟲。
它們占據了裝飾牆壁後麵的整片潮濕陰冷的設備間,將管道覆蓋得半點也沒能露出來, 挑高極高極大的空間,甚至被它們擠壓得沒有一絲縫隙, 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響如蟲蟻行軍,黏膩又陰森。
安可看得臉色刷白, 悄悄攥緊了胡未辛的袖子,半躲在他身後。
“這是……”
菲利普斯仰頭望去, 緩緩睜大了眼睛,一時失語。
滾滾向前的……黑色洪流。
那些黑線快速湧動在昏暗中,一刻不停, 即便裝飾牆壁被鑿開,它們的藏身處暴露無遺, 它們也對外界的變化不為所動, 絲毫沒有逃命或躲藏的意識。
比起被祈行夜捏在手裡, 現在蔫嗒嗒像一根隨風搖擺的頭發一般的黑線, 眼前的這些東西,更加符合眾人對於汙染物的認知。
沒有神智,不知疼痛, 唯一隻聽從汙染源的指揮。
“第一階段計劃成功。”
在場眾人中,祈行夜鎮定得鶴立雞群。
他甚至抱臂在旁,還咧開唇角,在笑。
“現在已經知道這些汙染物的巢穴在哪裡了,接下來,就能進入第二階段。”
在菲利普斯看過來的時候,祈行夜揚了揚下頷:“還有比它們更好的向導嗎?”
特工們慢慢反應過來祈行夜的意思,頓時麵如菜色。
“顧問,你是說,要從設備間裡麵過去?在這些東西中間?”
隻是稍微看一眼牆壁後麵數不清的黑線,他們就覺得自己胃袋裡翻江倒海,馬上就要吐了。
如果是要從這些蛆蟲一樣的東西裡麵走過去……
眾人抖了抖,一陣惡寒,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
“你們這是什麼表情?”
祈行夜納悶,抬手指了指那些黑線:“這可是正兒八經本地人……蟲,既然它們不受外界乾擾,那最起碼就能看出它們是在執行任務中。”
“唯一能調動它們的就是汙染源,跟著它們,你就相當於有了最棒的導航係統,直達汙染源老巢。這還不高興?”
他眼神驚奇:“你們特工局,可真夠怪的。”
特工抖了抖,強行壓製自己吐出來的欲望。
再看向祈行夜時,特工眼裡除了敬佩就是恐懼。
調查局這些人,都是狠人啊,連一個普通的公民顧問都不簡單,竟然可以這麼輕描淡寫的就說要進蟲堆與汙染物共處,還麵不改色……
“顧問先生,就算理智知道跟著汙染物群體,可以查到有價值的消息,但情感一時間也無法完全接受這種選擇。”
菲利普斯走過來,輕笑著向特工伸出手,對方遞上手套。
“畢竟,恐懼蟲子,嚴防蟲卵在自己身上寄生而導致疾病和死亡,可是從遠古尚未進化的時代,就存留印刻在先祖基因中的生存法則。恐懼蟲蟻和黑暗,是人類的求生智慧。”
他笑著看向祈行夜,挑了挑眉:“你說,你是情感豐沛之人,並以此而進行你的工作。但現在看來,你比我那些號稱訓練有素的下屬,還要冷靜理智得多。”
身邊特工聞言,羞愧低頭。
他們確實接受過訓練,但這些蛆蟲一樣,甚至還在密密麻麻湧動的腥臭東西……要接受,確實有難度。
祈行夜笑著甩了甩手裡的黑線,現在已經完全將這可憐的汙染物當做隨身寵物對待了。
“這可不是情感的問題,菲利普斯,這是我們現在唯一能抓得住的線索。”
“不然,就算你們拆了那地鐵車廂的每一顆螺絲釘,每一塊鋼板送去檢驗,耗費掉每一分鐘,都不會找出有用信息的——要不要打個賭?”
他笑得風輕雲淡,成竹在胸。
對於銜尾蛇,他也算得上是老朋友了。
從徐麗麗案件開始,一直到雲省山林,所有涉及到的舊案卷,牽連的實驗室和數據報告,林林總總多達幾百萬字的資料,全部被他閱讀並記憶。
銜尾蛇每一起延伸案的共性和特性,他知之甚悉,很清楚在這類案件中,汙染粒子和汙染物大致會有怎樣的表現,他又應該怎樣應對。
歸納總結出的經驗,加上戰鬥直覺,讓祈行夜確信,地鐵車廂內那五百多人的死亡,即便慘烈也無一人被汙染的情況,隻能證明一件事。
——它們是死亡。
不是汙染。
就算死得再多,也無法為他們提供足夠有價值的,有關於汙染的情報。
“不會吧?”
旁邊特工遲疑,轉身看了眼身後候車站台上正在忙碌取證的專家組。
如果是之前,調查局的人剛抵達地鐵站時說這話,特工隻會嗤之以鼻,覺得他們是不懂汙染才會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
可是現在,在經曆和親眼見證過祈行夜的能力之後,特工卻不再敢否定,唯恐自己會為自己的輕視付出代價。
在祈行夜和菲利普斯率先進入車廂,並確定了其中死者隻是單純的死亡之後,有了他們的探路,專家組得以陸續進入車廂,開始嘗試著將那些屍體從地鐵車廂上分離出來。
雖然死屍的汙染係數為零,甚至身上都沒有殘留的汙染粒子,就像根本沒有在汙染現場存在過一樣,但是他們死亡時如同視頻定格的詭異模樣,依舊足夠讓專家組重視,願意花費大量的時間進行研究。
現在,專家組還站在車廂門邊緣,小心翼翼的挪動屍體,將被絲線像串串一樣釘死在半空的屍體分離出來,為應該如何進行研究而爭論不休。
特工看了眼那邊的熱火朝天,再看向神情篤定的祈行夜,一時難以判斷究竟誰是對的。
祈行夜挑眉,掏出兩張紅票子:“敢打賭嗎?賭二百塊的。”
特工本來還連連擺手,不敢如果正大光明的和彆人賭錢。
——還是在上司麵前,和與特工局形成了一定競爭局麵的機構,賭的還是聯合調查的案件。
怎麼看都是在疊愚蠢buff。
但菲利普斯眼中帶笑的看過來,竟大有一副期待的架勢。
特工咬了咬牙,翻開皮夾也抽出二百:“賭就賭——我壓我們的專家組贏。”
他其實很想壓在祈行夜那邊的,畢竟全程看下來,這位顧問先生很有些東方古老神秘的未知力量在身上,不僅會功夫,還會東方魔術,跟著顧問先生走,肯定沒錯。
但上司就在旁邊,他不敢……
壓對手贏,是嫌自己在上司眼前死得不夠快嗎?
特工本來想把錢交給菲利普斯,讓他來做這個裁判。
但祈行夜卻拽來了商南明,笑嘻嘻讓他伸手,將二百塊拍在他手裡。
“商長官,我的錢就交給你了,在這場賭局分出勝負之前,可要幫我保管好。”
祈行夜向他眨了眨眼:“我這可是把我的命都交給你了,商長官。”
——錢比命更重要!
特工也將自己賭注的二百塊壓到商南明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