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頹流漫不經心。
祈行夜目瞪口呆。
良久,才顫巍巍憋出一句:“臥槽!”
原來不在自己麵前的時候,3隊一向如此凶殘的嗎!
怪不得連楓映堂也不願提及3隊。
“那你,呃,你們餘隊。”
他遲疑:“她怎麼沒殺我?”
畢竟他也拒絕了餘荼的邀請。
宴頹流掀了掀眼,嗤笑:“你怎麼知道沒有想過?”
祈行夜悚然:“!!!”
媽媽,3隊好危險。
宴頹流雙臂抱胸:“餘隊想過要殺,奈何你有個守護神,守著你的命。”
“你是商南明的。3隊沒能下手。”
她懶怠道:“怎麼說你也是調查局的人,殺了你,是調查局的損失。”
“當然,我也不介意你背叛。”
宴頹流笑了下。
就是那笑,怎麼看怎麼危險。
“你背叛,我才有理由殺了你,早就看你不順眼了。加油。”
“!這種事情可以不用加油!”
祈行夜聽得脖子一涼:謝謝,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我這麼危險——商南明到底幫他擋了多少次!
等他換好衣服下樓時,看到窗外投射進來的晴朗陽光,還是有些恍惚,有種不真實感。
銜尾蛇肆虐,祈行夜力挽狂瀾。
但在真正殺死銜尾蛇之前,他沒想到自己還能活著回來。
他是抱著會死在銜尾蛇的汙染災難中的準備,進入了核設施。
他耗儘了所有的力氣,甚至有一瞬間他真的以為,他會死在無人知道的地底。
可是,商南明明知道將要麵對的是什麼,卻還是為他奮不顧身……
祈行夜抿了抿唇,不自在的抬手摸了下耳朵。
“嗤,祈行夜。”
宴頹流的聲音忽然傳來,語帶明知故問的調侃:“你耳朵怎麼紅了?”
祈行夜隻覺“轟!”的一聲。
瞬間紅了個透。像秋天紅彤彤的柿子。
更柿子上加霜的是,在客廳裡的人們聽到了宴頹流的調侃,也紛紛好奇的從樓梯轉角後探出頭。
“咦?祈老板怎麼了,為什麼耳朵紅?”
“是想誰了嗎?祈老板,果然還是春天了呀~”
“祈偵探?你是身體不舒服嗎需不需要醫療官來看看?”
七嘴八舌,聽得祈行夜瞪圓了眼睛。
“你們怎麼都在這?!不是……你們把我的偵探社當什麼了?”
他惱道:“在來偵探社我要收住宿費了——你們還調侃老板!”
客廳裡立刻笑做一團。
“小翎羽,教你個成語。”
餘荼抱臂斜依,低低笑起來的音色昳麗:“這就叫,惱羞成怒。”
白翎羽故意拖長音調:“哦——”
“哦什麼!”
祈行夜惱:“說的就是你,你在這乾什麼?”
白翎羽托腮,才不怕他:“誒?睡美人終於睡醒了?不需要王子的親吻嗎?”
她笑眯眯道:“差點丟了老婆……咳,丟了搭檔的商南明,他在你醒來之前,可是每天都在調查局總部帶著傷高強度開會批文件,忙得像個陀螺。”
“結果晚上時間一到,誰都留不住他,一定要往偵探社趕。林不之的麵子都不給。”
白翎羽笑得意味深長,眼裡閃爍著想使壞的狡黠光芒:“可憐商南明,每天要應對國內外的刁難,今天和A國拍桌子明天警告E國不要趁機搞事,還要應付贏大洲的怒火。”
“就這樣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連傷口都因為沒好好處理發了炎,才高燒過一場,卻偏偏就執著的還花費兩小時車程往這邊趕。”
“他這是來看誰呢?”
滿室都意味深長的看向祈行夜:“噫——”
祈行夜:“…………”
原來自己睡覺的時候,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嗎!可惡,商南明到底背著自己乾了什麼,怎麼感覺一屋子的人都倒戈了?
“呸!我們這是純純的情比金堅搭檔情。你羨慕?那你也找個搭檔啊。”
祈行夜忿忿看向餘荼:“餘荼你不打算管管你的人,說句公道話嗎?”
“好啊。”
餘荼答應得痛快。
然後在祈行夜希冀的目光中,笑著問他:“所以,那天在華府地底,你和商南明究竟發生了什麼?”
“商南明始終不肯說,神秘得誰都撬不動。那你就索性大方一點,告訴我們怎麼樣?”
餘荼挑眉,笑得像在暗示著什麼:“不然,以商南明最近對你的態度,我就隻能瞎猜了。”
“比如,地底是否發生了一些不便於描述,不能透露給外人的事。”
“!!!”
祈行夜瞬間炸了毛:“餘荼!你不要毀我清譽,我不是那種人!”
餘荼輕笑一聲,像是在說:開玩笑,你就是那種人。
祈行夜:…………
他現在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不然怎麼會看誰都不對勁。態度可疑得很!
“祈老板心情好像不太好?”
聶文擔憂問:“是因為商長官不在嗎?”
祈行夜打死聶文的心都有了。
“嗬嗬,你知道自己為什麼總是全隊墊底,挨欺負第一嗎?”
他陰惻惻回眸一笑:“都是你這張嘴惹出來的禍端。不會說話,可以不說話。”
聶文:“!”
他茫然又無辜:我說什麼了?怎麼祈老板看起來又生氣,又整個人紅得快要炸了?
祈行夜皮膚白,所以紅一點就很顯眼。
這下,就算遲鈍如晉南,也隱約看出了不對勁。
晉南:“?祈老板這是生病了嗎?”
沒人搭理這位到現在還沒搞清情況的老古董隊長。
“商南明回去處理A國的事了。你醒來之前,他剛走。”
餘荼大發慈悲,決定放過這對搭檔:“銜尾蛇的事鬨得很大,已經不僅僅是汙染事件,更演變成了世界金融大地震,很多個小國也牽連其中。”
“商南明現在就算一個人分成三份,也還是不夠用。再加上A國那邊的時差,他從回來開始就晝夜不休,還不放心讓彆人照顧你,再忙再累也要趕回來,親自看顧你。”
祈行夜愣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醒來時,床邊確實殘留著被人壓過的痕跡,床頭櫃上也散落幾張文件。
這是,忙到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守在自己旁邊工作嗎?
餘荼道:“你醒來的事,我已經告訴他了。等他忙完,很快就會趕回來。”
“啊……”
祈行夜下意識伸出手想要阻攔。
看到周圍人怪異又好奇的眼神,他又悻悻收回來。
“那……就是,不告訴商南明也可以。”
祈行夜皺了下眉,有些不忍:“反正我也醒了,沒什麼危險,就讓他不用來了,在調查局總部待著吧。”
白翎羽“嘖”了一聲,不爽:“果然有了搭檔的人就是不一樣,我都快被狗糧塞飽了。”
餘荼卻眯了眯眼,看透一切:“和商南明有矛盾了?”
她想了想商南明那個一棍子下去都不出一聲的性格,問:“他瞞了你什麼事,你生氣了?”
祈行夜:……你在現場嗎,牆壁還是銜尾蛇,為什麼你會知道這麼多?
餘荼的話,讓他重新想起那一幕。
他的記憶很奇怪,明明是不久前發生過的事情,但他能記得住其他所有事,卻唯獨在地底核設施時的記憶,在隨著他的醒來而逐漸消退。
很多細節都已經模糊不清了,比如銜尾蛇,比如縫隙,甚至他自己。像隔著層玻璃。
但唯獨商南明……
他記得商南明對他說——“我想保護你。抱歉。”
祈行夜惱:這個人啊,既然是保護那為什麼要道歉。總是獨自背負太多……明明他也很靠譜,可以幫他分擔啊。為什麼要獨自一人承受那麼沉重的東西?
“嗯?祈老板想到了什麼?”
白翎羽猛地湊過來,嚇了祈行夜一跳。
“祈老板在想商南明嗎?”
她壞笑:“喲,祈老板思春了。”
祈行夜炸毛嗚嗚哇哇:“去你的!才沒有!”
滿室大笑。
隻有明荔枝很有良心的從廚房出來,解救了他老板。
“來端菜,午飯好了。”
明·偵探社掌勺·大管家·真·實權·荔枝:“誰不來端菜盛飯,誰就不許吃飯!”
客廳裡聚集來看熱鬨的人終於散開,祈行夜也鬆了口氣。
剛向自家懂事貼心小荔枝露出個笑臉,就見小荔枝衝他眨眨眼。
那表情,分明是在說:老板,我懂。
祈行夜:“…………”
接到餘荼打來告知祈行夜已醒的電話時,商南明側耳傾聽得仔細,還細細詢問了很多有關祈行夜身體的事。
是否有不適,心情好嗎,看起來在生氣嗎……
“嘖。”
要是商南明就在她眼前,餘荼都想直接把手機摔在他臉上:“你當我是傳聲筒嗎?自己回來問。”
但掛斷電話後,商南明還是露出了幾天來難得的笑容,柔和了眉眼。
看得路過的其他長官大為驚奇:那位商長官,原來還會笑的嗎?
林不之搖搖頭,意味深長的感慨:“孩子大了,留不住了。”
商南明敏銳聽到了眾人聲音,他掀了掀眼睫,向這邊看來。
頓時,所有好奇圍觀的長官們散開,有的假裝看風景,有的趕緊假裝接電話被人找離開。
商南明重新垂下眼,看著終端上晉南發來的詳細彙報,不由勾了勾唇角。
原本緊繃的神情,也放鬆了下來。
十天來最大的好消息,將之前所有疲憊一掃而空。
在祈行夜脫力,陷入漫長的自我修複睡眠中時,是商南明扛起了一切,沒有讓外界打擾到他的休息。
不論是調查局還是特工局,抑或是科研院,幾乎世界上所有汙染調查機構,都迫切的想要知道,這場災難究竟是怎麼被平息的。
在災後重新打掃汙染現場,測定數據時,各國驚愕發現,這竟然是一場A級災難!
不僅如此,在利用計算機模擬分析中,不論各國帶入怎樣的數值,模擬多少次,以當時銜尾蛇的力量來看,人類都無法戰勝汙染。
成功率,僅為0.001%。
而一旦失敗,災禍將以華府為中心,迅速向A國國境內蔓延。
三天占領華府,一周全境淪陷。不到一個月,就會波及影響全球。
一旦汙染粒子進入生物循環係統,參與到地球上風與水的循環,沒有任何國家逃得開這場不可逆轉的災難。
他們都乘坐同一條船,觸礁,則全部覆滅。
可就是這樣危機的情形,卻被調查局和特工局聯手平息了?
幾個國家心裡都很清楚,特工局不具備這種實力,也沒有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人才。
在銜尾蛇中,特工局損失慘重。
特工死亡一百二十三人,高級官員死亡五人。包括現場指揮官洛克·菲利普斯,同樣以身殉職。
那剩下的,就隻有調查局,商南明。
全球矚目。
就連京城方麵也被驚動,親自詢問林不之和商南明,地底究竟發生了什麼,汙染源是怎麼被消滅的。
但在麵對來自全球所有汙染機構,甚至是其他國家親自的詢問,商南明卻頂住壓力,一口咬定,是自己殺死的汙染物。
他將祈行夜牢牢護在羽翼下,不留給其他人任何可能傷害到祈行夜的機會。
林不之無奈:“這孩子……你是虎狼嗎?叼住獵物就不鬆口。難道我們還會和你搶祈行夜嗎?”
商南明平靜不語,但眼神卻明晃晃在說:沒一個值得信任的。
——麵對祈行夜珍貴的特殊體質的誘惑,除了他自己,沒有人可以被全然信任。
商南明知道,那就是一座堆滿了珍稀的金山,是失落的黃金之城埃爾多拉多。
一旦被世人知曉,所有人都會被蠱惑,瘋搶想要得到他祈行夜。
被找到,然後會發生什麼?
實驗室,科研院。
等待祈行夜的,將會是暗無天日的監.禁,無止境的研究和實驗。他們會用冠冕堂皇的話語綁架,理直氣壯的要求他奉獻和犧牲。
“到那時,他會痛苦,會崩潰,直到在黑暗中凋零。”
商南明垂眼看向林不之:“會發生什麼,你我不是心知肚明嗎?我經曆過的事情,不會再讓祈行夜重蹈覆轍。”
他平靜道:“有我在,沒人能帶走他。和十八年前,已經不同了。”
林不之愕然,隨即麵容上浮現種種複雜神情。
愧疚,歉意,無奈,痛苦……
最後,他點點頭,隻輕聲道:“我知道了。”
“他不會重蹈你的覆轍。南明,他是個聰明人,給自己找了一個好老師。雖然我到現在都想不通,他到底是怎麼知道秦偉偉的身份的。”
林不之試圖讓自己看上去輕鬆些,隻是笑容還是有些勉強:“秦偉偉是個護犢子的,他當年沒能護住你,就乾脆利落與我決裂。而這次……”
“秦偉偉絕不會讓相同的事情,再次上演。更何況還是他最喜歡的學生。”
他輕聲補充道:“我也不會。”
商南明沒什麼反應,麵無表情道:“過去的事情,我不打算在追究,你可以安心。追尋過去的幻影,沒有意義。”
林不之頓了下,說:“但,科研院那邊。”
商南明眸光一沉,聲音極冷:“我知道。”
“明院長,從試驗場回來了。”
科研院,重新有了領頭之人。
不容小覷。
林不之點點頭,道:“以那位的脾氣,我們趁他不在,組建科研部門分權的事,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商南明漠然道:“我不是十八年前的孩子了。林不之,這一次,我想保護的人,我不會讓他受一點傷害。”
“不論敵人是誰。”
說話間,銀白色長廊儘頭忽然傳來一陣躁動。
擋在長廊上的調查官們紛紛避讓,唯恐衝撞了什麼,連議論也不敢高聲語。
一隊白袍快步行來,氣勢驚人。
身穿純白實驗服的研究員們麵容嚴肅緊繃,戒備看向周圍調查官。
而在最中間,被眾星拱月般拱衛的男人,雖然同樣一襲白,卻分外引人注目。
男人已經不再年輕,眼角堆積著細密的皺紋,但五官仍能清晰看到年輕時的俊美無儔。歲月在他的眼中沉澱,幽深不可直視。
即便隔著一副銀邊眼鏡,那雙眼睛在向誰掃去時,仍舊會帶去被用手術刀割開皮肉的恐懼錯覺。
他冷肅著一張臉,眉眼波瀾不驚,像沒有生命的死水寒潭。
所有調查官看到男人時,都不由輕聲嘶聲,連忙後退。
男人的視線卻越過人群,準確無誤的鎖定了商南明。
“商南明。”
男人冷漠出聲,平靜聲線沒有半點起伏:“好久不見。最近身體如何,你很多年沒有向我遞交過身體數據了。”
商南明眯了眯眼眸,轉身,危險看向男人。
“你說的,已經是十八年前的舊事了。”
“明言,明院長。”
——盤亙科研院幾十年,一手組建起科研院,為國內甚至國際汙染研究立下汗馬功勞,立於科技浪尖,被無數科研人奉為新時代愛因斯坦的男人。
同時,也是被商南明毫不掩飾的厭惡,並且戒備不曾信任的存在。
科研院院長,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