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行夜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嗯!”
他抱怨道:“你們怎麼這麼多會要開?一坐坐一天,快累死了。還不如放我出去玩。”
像在家裡憋瘋了的狗狗,可憐巴巴看著窗外的藍天草地。
祈行夜:嚶,想出去OvO
商南明笑了下:“走吧,帶你去食堂。”
他剛起身,旁邊長官猶豫問:“商長官,那選拔?今年機動1隊不招收新人嗎?”
“已經結束了。”
商南明平靜將已經擬好的名單遞過去:“一共十二個人。其餘的,檔案下發到其他機動隊。”
“好。”
執行院長趕緊接過來一看,“萬國”的名字赫然在列。
誒?
他傻眼:他覺得商長官能不暗鯊萬國已經很好了,怎麼商長官還把萬國加進來了?怎麼,要放在自己手底下方便動手嗎?
想到自家這一屆最好的苗苗,還沒正式踏進調查局,職業生涯就已經終結了,執行院長不由眼前一黑。
“那,那這一季度的總教官?”
“稍後我會去一趟調查學院。”
商南明平靜道:“到時候再決定。”
執行院長:“!!!”
完了,一定是去暗鯊萬國的。讓這倒黴孩子覬覦人家的搭檔!
等祈行夜心滿意足從食堂出來,就被商南明拉上了車。
“啊?”
他茫然:“要去哪?”
“調查學院。”
商南明平靜道:“那裡,才是調查局的未來。是所有調查官職業的起點,所有優秀人才都彙聚於此,為了迎接人類與汙染的戰爭而嚴苛訓練,做足準備。”
如果說總部是調查局的心臟,每天都有無數指令從這裡發出,作為指揮的樞紐和大後方,為足跡遍布全球的調查官提供支援,不論任何時間地點有總部作為強有力的後盾。
那調查學院,就是調查局的“根係”。
調查學院不對外招生,也隻接受調查局的直接管理。
他們會關注各高等學府的入學新生,優中選優,在漫長的評估和觀察後,會向選定的學生發送申請,表明並介紹調查學院的存在,由學生自己選擇,接受或拒絕。
而入學後,學生會接受繁多而艱難的課程訓練,秉持過程淘汰機製,一旦確認不合適,立刻予以退學處理。
千錘百煉,磨煉無數次,最終才能畢業,有資格冠以調查官之名。
特工局和其他國家的汙染機構,一直都很好奇,調查局究竟是怎麼在短時間內迅速降下死亡率,同時又快速提升實力,一躍成為世界前列的。
這就是最關鍵的原因——嚴苛。
但與外界諸國猜測的神秘不同,調查學院並沒有像調查局總部一樣,設立在地底。
而是大隱隱於市,就在京城。
在一片學校之間。
稍不注意,就會以為這處紅牆綠瓦、大氣恢弘的建築群,是附近哪所學校的文學院。
校門口連一塊匾額也沒有掛,隻是仿古建築前,兩排參天大樹鬱鬱蔥蔥,巧妙遮掩去了學院的存在,也讓人數眾多的哨兵守衛得以隱匿身形。
一路過來,光祈行夜憑經驗直覺猜出來的暗哨點,就有二十幾個。
幾乎所有大樹的樹冠裡和周圍,都分布著暗哨,就連路邊長椅上搖著扇子的老大爺,街口賣水的阿姨,都在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周圍,路過的行人也可能是便衣。
祈行夜咋舌:“這樣嚴?”
“沒有人願意看到自己原地踏步,競爭對手卻一路猛衝。”
商南明的麵容是最好的通行證,所有哨兵守衛看到他的臉,就默默予以放行,通知下一站。
“國境之外,想要探究調查局秘密的,數不勝數。很多人都在敬佩調查局的同時,想要將調查局的未來連根拔起。”
他平淡道:“再嚴防死守,也有徐麗麗這樣的漏網之魚。對還未長成型的小樹苗的愛護,怎樣嚴密都不為過。不能讓克服重重阻礙的年輕人們,因為他國的嫉妒和陰謀,就白白犧牲在起點。”
就像當菲利普斯意識到祈行夜會成為敵人後,立刻翻臉動了殺心。
祈行夜半撐著臉,笑眯眯看向車窗外:“但是你們將它保護得很好。有你在,他們的天就塌不了。”
溫暖和煦的風順著車窗吹拂進來。
商南明勾了勾唇角:“這麼相信我?”
“你可是我的搭檔。”
祈行夜自然的隨口道:“如果不相信你,那我還能相信誰呢?你可是我的安全牌。”
商南明怔了下,隨即柔和了眉眼:“嗯。”
整座調查學院都按照仿古建築的風格來建造,紅牆綠瓦翠綠柳枝,門前石獅門後影壁,院中碧波蕩漾,水波柔柔推開,與京城完美契合。
此時紅漆銅釘中門大開,迎商南明進入。
負責畢業生的教官就等在長路儘頭。
祈行夜正被風光看花了眼,就聽身後商南明道:“今年的總教官,我準備讓你來擔任。”
他愣了下,回身望去。
商南明眉眼平靜:“總教官,是畢業生結束學生生涯,開啟調查官職業的第一站。是他們的最後之師,也是最初啟程之師。”
“你將負責教導他們如何做一個優秀的調查官。體術,才學,判斷,應變,武器,謀略……所有能夠讓他們在戰場上存活下來的東西,你都要毫無保留的教給他們。”
“不要為他們祈禱平安,要教導他們,如何成為平安的守衛者。”
他轉頭,深沉而認真的注視祈行夜:“從今以後,你將是他們生命中不可磨滅的印記,最重要的老師。”
天地君親師。②
就如曾經所有的科舉學子,都是主考官的學生,師生關係至死存續,成為彼此的助力。
而商南明想交給祈行夜的,是更深厚和堅固的關係,更強大的力量。
“今年進入機動1隊的會有十二個人。不論最後能剩下幾人成功轉正,他們都會是你的學生,你的追隨者,嫡係力量。”
商南明平靜的為祈行夜規劃好了十年、二十年之後的平安:“當你成為所有調查官的老師,你與他們緊密相連,他們就會成為你的力量。到那時,沒人敢動你。”
即便有朝一日,商南明死亡,特殊長官的庇護消失。
祈行夜仍舊可以平安健康的繼續活下去,就算是科研院和明言,也不敢動他一下。他可以繼續快樂的做他的偵探,不必有憂愁。
祈行夜微微睜大了眼睛,沒想到商南明想的,竟然是這麼久遠的未來。
——一個,即便沒有商南明,也要讓他平安的未來。
他喉間發酸,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眼眶卻先發熱泛紅。
祈行夜滾了滾喉結,強行壓下翻湧的心緒,笑道:“不為我祈禱平安,比起說,更重要的是做,而是為我構建有利局麵。是嗎?”
商南明剛想點頭,就被祈行夜一掌拍在胸口。
“呸!剛幫你換完藥,你就打算扔下我?”
他冷哼:“與其謀劃這麼多,還不如多活幾年。”
商南明想解釋,祈行夜已經轉身下了車。
他看著青年修長漂亮的背影,無奈微微搖頭:生氣了。
但是,祈行夜雖然生氣於商南明如此不避諱生死,理智冷酷到連規劃未來都考慮到了死亡。他卻也心裡清楚,商南明說的,是正確的。
科研院……
祈行夜眼眸微沉。
在負責的教官迎上來時,又揚起燦爛笑容。
“祈偵探,久仰大名。”
教官主動伸手,笑道:“去年楓副官調派去指導您的,就是我的同事。他回來時和我們所有人感慨,總部竟然出了個體術‘怪物’,讓所有教官教無可教。”
“他那時就說,祈偵探您絕非池中之物。現在一看,果然如此。”
祈行夜沒想到教官竟然這麼熱情,反倒讓他有些驚訝。
教官也訝然:“您不知道嗎?在銜尾蛇災難之後,您的名字在國內調查局的圈子裡,可算是人儘皆知了。”
“就連調查學院和京城方麵也都知道您的事跡,我們這裡很多學生都將您視為偶像呢。”
他敬佩道:“能有勇氣獨身應對A級汙染源,甚至趁機反殺,還關閉了縫隙。這是前無古人的壯舉。”
祈行夜忽然意識到什麼,回身看向商南明。
商南明站在車前,單手插兜等待,雲淡風輕,好像一切都再尋常不過。
祈行夜卻因為教官的話而忽然明白,在自己沉睡時,商南明不僅獨自應付所有盯緊調查局的豺狼虎豹,還不動聲色為他鋪好了一切。
在庇護於羽翼下的同時,也沒有遮擋祈行夜本來的光輝。
他親手,托舉起了他的啟明星。
祈行夜心情複雜,眉眼卻微動。
在商南明察覺目光,抬頭看來時,他露出燦爛笑容:“好啊。”
商南明怔了下:“嗯?”
祈行夜向他眨了眨眼:“商長官你好,我是祈教官~書背好了嗎?錯一個字可是要打手心的。”
商南明哭笑不得:“這是什麼師生遊戲?”
祈行夜嘿嘿笑著,走過來主動牽住了商南明的製服衣袖:“走吧,去認識下我的學生們。”
他笑眯眯道:“我可最喜歡教學生了。”
——最知道怎麼讓學生哭出聲了。
具體可以去采訪當年京城大學的學生們。
因為祈行夜的存在,而被掛科折磨得死去活來,被老師罵到哭,至今都會因此做噩夢的學生們:……祈行夜,魔鬼!
而等待中的畢業生們忽然抖了抖,打了個噴嚏。
“怎麼突然覺得好冷?鬼上身了嗎?”
“不要說那麼不吉利的話。照我看,我們應該是要倒黴了。”
“阿嚏!阿嚏!”
萬國打噴嚏就沒停下來過,滿臉鼻涕眼淚的狼狽。
他可憐兮兮的嘀咕著:“是誰在罵我?”
怎麼有種被猛獸盯上的小白兔的感覺?
但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祈行夜,萬國又重新興奮起來。
“我被機動1隊選中了!哥們我入選了啊啊啊!”
萬國看著終端上發來的恭喜通知,激動得臉漲得通紅:“太好了,我可以去機動1隊了哈哈哈!”
他激動的握住旁邊人劇烈搖晃,狂喜得像範進中舉,完全壓製不住的喜悅讓旁人頻頻回頭。
除了他之外,還有十一人入選。
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複確認,有人愣在原地變成了柱子,有人興奮得蹭蹭直竄牆,滿屋頂亂爬。
看得旁邊向往機動1隊卻沒入選的人心裡發酸。
“有什麼可高興的,沒見過世麵。”
有人“嘁”了一聲,不快道:“機動1隊怎麼了?也就那樣吧。”
這話被萬國聽到,他立刻冷下臉轉身:“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看清那人的臉後,萬國才發現,就是之前抱怨等待時間太久的那位。
萬國聲音不算小,頓時有不少人都看了過來。
那人頓覺臉上掛不住,惱羞成怒:“再說一遍怎麼了?那也改不了事實,商長官能做長官不就是因為他早生了幾年嗎?運氣好而已,高傲什麼?”
“我要是十幾年前就進調查局,我也能當特殊長官!”
那人恨恨呸了一口,道:“連祈行夜這種沒上過調查學院,半路出家的貨色都收,就知道機動1隊是什麼樣的垃圾場了。”
萬國瞬間被激怒,熱血衝顱,他立刻炮彈一樣衝向那人:“你他嗎的再敢說一個字?你也有資格?!”
那人吃痛,也生氣反擊。
誰也不願意退讓,兩人立刻扭打在一起。周圍的畢業生們驚呼出聲,有人去拉架,有人看熱鬨,場麵頓時亂了起來。
就連旁邊看管的教官大聲呼喝製止也不在意。
等祈行夜在負責教官的引路下走到等候庭院,遠遠的,他就看到一群年輕人像氣盛的公牛般扭在一起,臉色赤紅,塵土飛揚。
周圍還有拍手叫好和吹口哨的。
祈行夜挑了挑眉,頗覺興味:“年輕學生們啊,年輕真好。”
負責教官察覺不對,扭頭一看,頓時臉都綠了。
這群倒黴學生!就專挑商長官在的時候給他丟臉是嗎?
“乾什麼呢!鬆開,鬆開!”
教官大步流星衝過去,撥開人群想要分開打得激烈的兩人。
卻被不知誰反手一拳搗在眼睛上。
頓時一個烏眼青,單邊的熊貓眼滑稽。
祈行夜:“噗。”
教官:“…………”
他恨恨:今天是什麼調查學院的丟臉日嗎!
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憤怒之下打起來根本不知道收力,也不知道停手。
兩個教官拉半天都沒平息下場麵,按下了這個,那個又衝了出去,亂得像一群螞蟻。
負責教官隻覺得太陽穴一跳一跳快炸了,恨不得把這群倒黴孩子錘扁了掄去火星。
——商長官和祈偵探,一個調查學院終身院長,一個春季畢業生總教官。
當著他們的麵打架?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安穩了。
萬國已經打紅了眼,狼崽子一樣,惡狠狠盯著眼前說祈行夜壞話的人,一定要他認錯道歉才行。
那人被萬國看得渾身發冷,但還是梗著脖子拒不道歉:“我哪說錯了嗎?祈行夜就是個野路子出身,你敢否認嗎?”
萬國發了狠,裹挾著全部力量一拳揮出去:“你他嗎給我閉嘴——”
厲風如刀。
那一拳砸實了,必定頭骨碎裂。
周圍人見已經奔著殺人去了,頓時驚呼,手忙腳亂上前想要製止。
但萬國本就力量速度俱佳,離那人又近,旁人想要製止也來不及了。
有人已經驚呼著偏過頭,不忍再看意料中的血腥場麵。
卻有一隻手掌從斜裡伸過來,順著每一縷氣流的縫隙前行,迅速擋在拳風之前,從容而輕鬆的包裹住了萬國的拳頭,生生將他製止在中途。
不論萬國如何努力往前衝,都紋絲不動。
他憤怒抬頭,想要看看是誰敢攔自己。
下一秒,卻撞入一片蕩漾著笑意的眸光。
“拳不錯,就是太慢,力量又不夠,出手虛浮下盤不穩,切入角度錯誤風變成了阻力。”
俊美青年背光而立,笑意吟吟:“錯誤太多,但也有最大的優點——喜歡我的,一定是個好孩子。”
萬國錯愕的目光中,祈行夜向他眨了眨眼:“看好了。”
他骨節分明的手掌握住萬國的手,不容拒絕的強力帶動對方的動作與自己同步。
下一刻,不等萬國反應,祈行夜已經驟然發力。
“殺人,要這麼殺——!”
祈行夜的眸光順利淩厲,利刃般直指向背後說壞話那人。
他輕鬆帶動著萬國的手與已經一同衝向前,穿行過氣流的流動,與風同行,裹挾著萬鈞之力,雷霆般磅礴而去,直衝向那人門麵。
拳未到,風已至。
厲風撲麵,如猛獸嘶咆,割傷般疼痛難忍。
那人驚恐瞪大了眼睛僵立原地,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隻能眼睜睜看著拳頭向自己揮來。
會死。
他年輕的生命從沒像這一刻般,深切感受到死神的臨近。
一寸,一寸,視野如慢放,恐懼也累積擴大,直到絕望,連反抗的念頭都興不起來。
那拳頭卻在最後關頭,猛地懸停在那人麵前。
距離他的鼻尖不過一厘米。
精確控分。
隻有厲風吹拂,帶著幾縷割斷的發絲,緩緩飄落。
那人兩股戰戰,渾身顫抖,不知自己究竟是生是死。
全場瞬間寂靜,無數道視線震驚看向焦點中央。
祈行夜緩緩收回手。
長身鶴立,雲淡風輕。
連衣角都沒有亂。
死裡逃生的那人卻瞬間癱軟在地,被恐懼攝奪心神,手腳軟得爬都爬不起來,狼狽不堪。
負責教官震驚看向祈行夜,第一次見到他出手時的震撼,也終於能夠理解當時被祈行夜揍了一個月的同事,為何會有那樣的感歎。
當他低頭,又滿眼嫌棄:丟人現眼的玩意兒,怪不得機動1隊不要你。
教官趕緊把那人架出去。
祈行夜垂眸,笑眯眯看向萬國:“這才叫拳。”
“不是花架子,而是殺人術。”
“出拳,可不是為了玩耍——出刀必見血,你以後將要麵對的敵人,不會為你的仁慈而感動。”
祈行夜歪頭,笑著眨了眨眼:“就當這是我教給你的第一課吧。”
“認識一下,我是祈行夜。你們的教官,引路人,保護者。”
“也是你們的朋友。”
萬國抬頭,他愣愣的長久注視著近在咫尺的祈行夜,忘記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