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教官笑了。
卻轉身帶他們走向總部另一側的監獄。
“按照正常流程,你們的第一站應該是後勤部。但是祈教官說了,讓你們先實地參觀下汙染物,以及被汙染異化的人類。”
負責教官向守衛點頭致意,說明來意並出示證件,守衛確認過祈行夜的命令後,予以放行。
沉重金屬大門緩緩打開,露出門後百米高磅礴大氣的銀白色中庭,以及環繞四周的層層建築,一扇扇密閉大門像監獄,武裝守衛嚴肅巡邏。
一片肅穆安靜中,慘叫聲和哀求聲就顯得格外清晰。
眾人驚疑不定,看向聲源的監獄玻璃間。
玻璃窗後,是扭曲著,蠕動著幾乎像蛇一樣的男人,他已經快要失去人類的輪廓了,渾身泛著青綠色鱗紋,在本應該是腳的方向,卻是一條青蛇嘶嘶威懾的頭。
詭異的美人魚,雙頭蛇。
新人們驚呆了。
“這,這是什麼?”
“被汙染後異化的人。”
教官垂眼看向玻璃窗,漠然:“如果你們的工作失敗,很有可能,本來應該被你們保護在身後的人,就會變成這副模樣。”
“祈教官讓我告訴你們——不僅要把調查官當做一份艱難的職業,更要把它視為信仰和堅守。”
教官回身,嚴肅道:“你們將被賦予榮耀,權限,以調查官之名馳騁於世界,為人類的未來而奮戰。但是與之相對應的,是責任。”
新人們頓時肅穆:“是!”
“真是年輕的血液啊。”
空中廊橋上的祈行夜笑問:“郝隊不高興嗎?”
郝仁:“…………”
你還好意思問我?
他無語:“一共十二個人,你塞到我們隊的就有六個。怎麼,是生怕累不死我嗎?”
祈行夜故作訝然:“怎麼會?我這不是為了表示對你的認可嗎。”
“嗬嗬,我謝謝你。”
除了總教官之外,這些對調查局還懵懂的新人,會被安排到下麵的各個小隊中,負責小隊的雜事,也從中學習。
等熟悉後,就會由總教官和隊長共同評估,如果認為可以成為實習調查官,就會組織考核,通過後更換身份,指派前輩師父,由負責的正式調查官帶著他們出外勤。
到那時,才是真正與汙染物碰麵的時候。
郝仁一想到自己要照顧六個嬰兒,就覺得頭大:“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最討厭小孩?尤其是那種什麼都不會的,傻乎乎的。”
祈行夜譴責:“郝隊長怎麼能說自己傻乎乎?”
郝仁:“…………”
他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生氣不生氣氣死自己仇人笑。
“十二支小隊,有空餘時間帶新人的隊伍不多。從這個春天開始,汙染案件的數量越發增多,並且等級大幅度提高,已經很難見到D級以下的了,全都不是B就是C。很多隊伍都忙得連睡覺時間都沒有,更彆提帶新人。”
祈行夜蹙眉:“汙染,在發生異變。”
銜尾蛇,這人類乾預的造物,最終還是反噬了人類自己。
打破汙染的自有規律,被人為加速。
雖然之前就有了汙染迭代進化的苗頭,但這個春天,在銜尾蛇死亡後,才真正顯示出它的威力。
郝仁點頭:“我們小隊也是,人都快累死了。”
“還有一個在戰場上昏了過去,以為是被汙染,結果一查,是低血糖加缺乏睡眠——他睡過去了。”
雖然是虛驚一場,打著葡萄糖又讓那調查官補了一大覺,但因為這事,郝仁差點沒被醫療官罵死。
連續四天不睡覺,還如此劇烈的運動?
醫療官大罵:你要是想讓手底下的人死就直說,不用這麼彎彎繞繞!
郝仁愧疚,心疼,卻也無能為力。
所有調查官都進入了連軸轉的工作模式,一刻不停的奔波在汙染戰線上。
從全國各地發來的報告顯示,銜尾蛇之後,汙染事件中的縫隙竟然有擴大的趨勢。很多年前隻是一條線的縫隙,如今竟然暴漲到狗洞般大小。
一名專員躲閃不及,縫隙擦肩而過的瞬間,他的手臂被連根削掉,斷麵平整得像工業鍘刀所為。
斷臂卻不翼而飛。
這是縫隙在此之前從未表現出的殺傷力。
徐文卿認為,縫隙的擴大,使得汙染粒子能夠更多的通過縫隙進入現實,所以使得汙染事件的等級一再提高。
祈行夜抿了抿唇,壓低聲音道:“在銜尾蛇現場,我看到了縫隙。”
“以及……縫隙後的一隻眼睛。”
郝仁錯愕:“什麼意思?”
嚴重脫力再恢複後,祈行夜對那日的記憶逐漸模糊,卻對那隻眼睛始終深刻。
一閉上眼,就能看到那隻縫隙後的眼珠,在意識的黑暗裡睜眼,無聲無息看著他,令他渾身發冷。
“它在注視著這個世界,觀察我們。”
祈行夜:“直覺告訴我,那不是我們世界的東西。像從門外透過貓眼,看向自己不在的另一個空間。”
他抬眸,問郝仁:“你有沒有想過,宇宙裡是否隻有我們這一個世界,還是,有另外無數個世界?”
“累積我們不同的選擇,直到發生質變,倒向截然不同的走向,於是新世界誕生。”
如果那時街上刺殺的一槍沒能成功;如果那一年美術學院沒有落榜生。
一切是否會走向不同的局勢?
“我們並非獨自存在。而是在我們的世界之外,還有另外的世界。他們鑿開了牆壁,露出縫隙,在窺探。”
他說:“我有一位汙染物朋友,他告訴我,這是人類與汙染的戰爭,而爆發的根本原因,是競爭。爭奪不可複製的珍貴資源。”
汙染不要金銀,隻吞噬空間。
像圈地運動。
祈行夜嚴肅道:“汙染想要的,是我們賴以生存的世界。它想要殺死人類,侵占空間,將我們的世界占為己有。”
“這是生存之戰。”
郝仁連呼吸都忘了,震驚看向祈行夜,久久無法回神。
“你……”
半晌,他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這件事,你和其他人說了嗎?”
他聲音在顫抖:“這可是和科研院截然不同的結論,推翻了過去二十年的準則和認知。你……這可不是小事情。”
祈行夜眨眨眼,重新笑了起來,語調輕鬆:“除了商商之外,你是第一個知道的——怎麼樣,開心嗎?我這麼重視你。”
郝仁腳下一滑,差點從廊橋上摔下去。
“我謝謝你!這重視可太重了。我隻是個小隊長,哪能承擔得動這麼大的事情?”
他催促著祈行夜往局長辦公室走:“不行,這件事得趕緊告訴局長。”
“唔,你們局長現在應該不想見彆人。”
祈行夜眨了眨眼:“他應該更想聽偉偉親口告訴他。”
郝仁:“?誰?”
“京城大學民俗學係主任秦偉偉?”
祈行夜點頭,理直氣壯:“嗯!”
“猜測的時候,我也和偉偉稍微探討了一下。”
郝仁:“……那你還說第一個告訴我?騙子。”
而局長辦公室外,秘書聽著裡麵傳來的咆哮怒斥,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是個雕塑。
“姓林的你個老不死的!這麼多年是怎麼乾活的,我就知道你不靠譜,乾啥啥不行氣死我第一名!你和祈行夜那孽障是親爺倆吧?都是來找我討債的!”
林不之拉開電話,拯救自己的鼓膜。
等秦偉偉平靜些,他才無奈笑問:“偉偉,這次我又做錯什麼了?你不說,我沒辦法道歉。”
秦偉偉冷哼:“裝,繼續裝傻,推卸責任?”
“難道祈行夜沒告訴你嗎?對汙染的新猜測。”
林不之滿頭霧水,被冤枉得委屈:“祈行夜什麼都沒告訴我。”
秦偉偉翻了個白眼:“信你才有鬼!”
但他頓了頓,還是將祈行夜與自己的討論,以及祈行夜的猜測,告訴了林不之。
“汙染並不是我們世界的產物,更非病毒。它是另一個世界的生命,是打頭的斥候哨兵,試探並觀察我們的世界。而它們的最終目的,是搶奪我們的世界,據為己有。”
秦偉偉嚴肅道:“我們並不安全,林不之。”
“有另外一個強大但我們對其全然不知的文明,在窺探並試圖取代我們。”
“這才是汙染的真實目的。”
林不之愕然,唇邊笑容回落,眉眼陰沉鋒利。
良久,他頷首,冷聲道:“我知道了。”
“再一次信任我吧,偉偉。即便我死,也不會讓末日災禍到來。”
秘書正昏昏欲睡,忽聽辦公室大門被猛地打開。
林不之眉眼冷意如霜雪:“把明院長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