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平時這對師徒是這樣的相處模式嗎?
而聽到楓映堂自報家門的秦偉偉:“…………”
草,我巍峨的形象啊!祈行夜這孽障,又害他!
要是祈行夜聽到這話,一定委屈但誠懇的告訴秦偉偉:你想多了,形象那東西,你早八百年就沒了——被我坑噠!
但祈行夜不在。
秦偉偉勉強維持住了自己的形象,在楓映堂問起晏洺席時鄭重起來。
“你問他做什麼?哦,想知道他的性格人品。”
秦偉偉皺眉:“實話說,我對現在的晏洺席不夠了解,我所知道的,是十歲以前的他——他父親晏安,是我在A國做訪問學者時認識的朋友。比起晏洺席,我更了解他父親。”
“我和晏安關係很好,但我也無法昧著良心說,晏安是個好父親。”
“他是個結果主義者,一生以利益為導向,不循常理,但也不固步自封。做事偏激不求穩,可也因此常常有創新。現在的Futrue集團,從前的晏氏,就是晏安繼承自父親的小公司,卻發揚光大的。”
那段時間,年輕時的秦偉偉很喜歡晏安這個朋友。
國人大多喜歡謙虛,喜歡中庸,崇尚上善若水。
可晏安不。他激進,鋒利,毫無畏懼,銳意向新領域開脫進取。從不為自己的野心感到抱歉,他將對世界的野心寫在眼睛裡,是熊熊燃燒的火焰。
秦偉偉喜歡晏安的聰明勁和鋒利。
但晏安也有令他吃驚的地方。
——晏洺席。
晏安這位年紀輕輕就已經是藤校終身教授的天才人物,早早就為自己搞出來個繼承人。
不是意外,而是經過縝密的計劃和挑選,是晏安對自己事業規劃的一部分。
“晏洺席的父母並非因為愛情而在一起,也不是政治聯姻。事實上,晏洺席的母親是一位漂亮的女科學家——是被晏安挑選出來的。”
這也是秦偉偉對自己這位好友最大的不解。
晏安不是在尋找自己的愛人,而是對基因縝密的篩選。
他對秦偉偉說過:“我們所有人,都不過是基因的產物,從出生前就已經被決定了命運。聰穎美麗或愚鈍醜陋,這是可以被選擇的。”
“而我的繼承人,我要他來繼續我無法完成的事業。偉偉,我想要的未來很龐大,大到可能需要幾代人的努力才能完成。我可以死,但我事業不可以。”
於是晏安找到一位智商超高的女科學家,與她一起誕下了晏洺席。
這位女科學家如今早已經名譽加身,著作等身,是領域內毫無爭議的權威泰鬥。
但是當年,她隻是個被自己的導師竊取了科研成果,又被導師汙蔑為是小偷的實驗室助理,被學界聯合抵製和不恥,馬上就要被從大學城趕出去,再也不能被獲準進入任何一間實驗室工作,徹底被科學拒之門外。
晏安撐傘,站在實驗基地門外,為狼狽痛哭的可憐助理遮蔽暴雨。
當女助理淚眼朦朧望來時,晏安平靜的為她勾畫出未來將會發生的一切。
“你的導師是個可恥竊賊,你的同事和同學們畏懼於你的智慧,害怕自己被一個女人比下去。他們在偷竊的,是本應該由你留在科學史上的光輝,即便幾百年之後,學生們也應該在課本上讀到你的名字和功勳。”
“但可惜,一切就要在今天戛然而止了。當你走出基地,你就會被那些懦弱卑劣的小人聯手抵製。你有這座大學裡最聰明的頭腦,卻再也無法得到一份像樣的工作,隻能在快餐店打工勉強度日,最後抑鬱不得誌,流落街頭,變成哪一日被清潔工意外發現的無名腐屍。”
“——你想要那樣的結局嗎?被一群因循守舊的懦夫,偷竊去本應該屬於你的人生。”
女助理泣不成聲,連連搖頭。
晏安俯身,伸手向她:“那我給你另外一個選項。”
“我把你的人生和榮譽還給你。”
“我將為你支付兩億刀的科研經費,你將擁有獨屬於你的實驗室和研究員,可以進行任何你想要完成的研究,深耕你的領域,直到世人皆知你的輝光。”
“到那時,你會拿回本該屬於你的一切,再沒有人敢因為你的優秀而欺侮你,竊取你的勳章。”
女助理問他,那你呢?你為什麼要幫我,我需要付出什麼?
“一個孩子。”
晏安平靜道:“我需要一個優秀的繼承人,來繼承我將要成型的事業。我需要他擁有最聰明的頭腦,最開闊的視野,可以適應快速變化中的世界,做好迎接新紀元的準備。”
“它不能出差錯。繼承人也是。”
“你是最好的基因圖譜選擇。”
在女助理的驚愕中,晏安說:“這個提案並非出於愛情,我不會與你結婚,也不會插手你之後的人生和感情生活。不論你喜歡誰或今後與誰結婚,那是你的自由,我不會過問。”
“我向你承諾,我不會結婚,不會有第二個女人,我會全心全意親自養育這個孩子,作為我事業的一部分,我將全身心的愛著這個孩子。最好的教育和最好的一切,這個孩子都將擁有。”
“生下這個孩子後,你就能得到一切,你的人生將全權由你掌控。”
一年後,女助理帶著晏安讚助的豪華律師團,殺進了科學組委會,用她自己更為詳實準確的研究成果,狠狠摔在了組委會麵前,揭露了卑劣導師與學閥們的所作所為,鬨了個天翻地覆。
將那群幾乎奪走她人生的小人,狠狠釘死在恥辱柱上。
而晏安,則如他承諾的那樣,對那個孩子傾注了他所能給的全部情感,十年如一日的帶在身邊,親手養育和教導。
“當年晏安曾邀請我參觀他手下集團的實驗室,那個叫晏洺席的孩子,就被他帶在身邊,和一群科研權威共事也毫不遜色。他雖然年少,卻已經極儘聰慧,旁人遠不能及。”
秦偉偉捏了捏鼻梁,被楓映堂喚起了年輕時的記憶,不由得有些深夜感慨。
“晏洺席,是最幸運,但也不幸的孩子。”
一出生就沒有“母親”角色的參與,也不像其他同齡幼童可以玩耍。
從晏洺席第一次睜開眼看著這個世界,晏安就已經為他規劃好了此後一生。
但薄情到對愛情以及人類情感都毫無興趣,隻野心勃勃鐘情於事業的晏安,卻將自己為數不多的所有作為人的情感,都給了晏洺席。
像他愛自己的事業那樣,愛著晏洺席。
不是作為父子。
而是作為事業的同行者,並肩作戰者,共同攀登世界這座高峰、相互攙扶的存在。
“所以,你想問我晏洺席是否是個好的求助對象,是否是個好說話值得信任的同伴,我無法給你答案。楓副官,你要自己去尋找,去感受。”
“但是,我能確定的是——晏洺席,絕非凡俗。”
秦偉偉嚴肅道:“如果你想獲得晏洺席的幫助,那就儘管去試試吧,能得到他的助力,絕不是壞事。”
“他是同時代其他人一生無法超越的高峰,既生瑜的噩夢。但也會是帶領人類科技走向未來的引路人,啟明星。是對未來的探索。”
楓映堂萬萬沒想到,晏洺席竟然還有這樣一段身世。
印象中西裝革履,彬彬有禮的俊美男人,完全看不出有這樣不同尋常的幼年經曆。
楓映堂久久無法言語。
直到胡未辛擔憂喚他,才恍然回神。
“我明白了,謝謝你秦主任,我會考慮斟酌的。”
楓映堂鄭重道謝。
掛斷電話後卻沒有立即出發去尋晏洺席,而是皺眉在原地枯坐,沉吟思考。
“怎麼?”
胡未辛挑眉:“秦主任拒絕你了?”
楓映堂緩緩搖頭,苦笑:“不,秦主任給的太多了。”
胡未辛:“?嗯?”
楓映堂卻想起了秦偉偉說起的,晏洺席那位生理上的母親。
正如晏安當年所承諾的那樣。
二十幾年前的兩億刀,足夠為一位才華橫溢的科學家掃清一切障礙,鋪平科研的道路。
而如今,那位母親也確實奪回了她的人生,屢次獲獎,成為世界曆史上最偉大的女科學家、科學家之一。
即便晏安的做法絕對稱不上是正常人,但晏洺席……
繼承自那樣卓越的基因組合,擁有旁人難以想象的智力,任何難題都無法阻攔他的腳步。
隻是想想,就足以令人恐懼。
楓映堂自詡並非愚鈍,但今日也忽然意識到,原來智慧,是能殺人的。
頂級的智慧,稍微靠近都會令人畏懼。
他忽然有些明白,當年那些迫害科學家的小人,懷抱的是怎樣將被無情碾碎的恐懼。
楓映堂隱隱有預感,自己再向前踏出一步,越過那條看不到的線,就很難再脫身。
這讓他有些不安,竟然難以下定決心。
就在楓映堂猶豫時,他們所在的大都會圖書館外,忽然一列黑色車隊駛來。
斜倚在窗邊的胡未辛眉頭一皺,手已經握在槍柄。
“副官。”
他垂眸向外看去:“說曹操曹操到。”
幾乎組成了一支雇傭.兵.軍.團的保鏢們訓練有素,下車後立刻小跑圍住核心車輛,警惕提防四周,將所有可能攻擊的角度都遮擋得密不透風。
即便是胡未辛,想要在此時開槍.射.殺車裡那位,都是奢望。
保鏢恭敬拉開車門。
一道修長人影緩緩出現在視野內。
男人一襲手工定製的考究西裝,肩膀上披著黑色大衣。哪怕隻是不說話站在那裡,危險強大的威嚴氣場也讓人明白,這位絕非簡單人物,不敢上前靠近。
俊美是足夠鋒利的刀,讓人傾慕,但更令人恐懼。
看到男人時,就會明白這句話所言非虛。
垂眸望去的楓映堂,微微睜大了眼眸。
……晏洺席。
晏洺席似有所覺,掀了掀眼睫抬眸看來,準確無誤的捕捉到了楓映堂兩人的所在之處。
他勾了勾唇角,向高處落地玻璃後的楓映堂頷首致意。
“抱歉,不請自來。”
晏洺席在楓映堂身邊不遠處停住腳步,遞上一盒包著彩紙彩帶的精致點心:“來的路上,猜到你可能沒時間顧及早飯。這家的麵包不算知名,但是我所知道最好的麵包師,是你應該會喜歡的口味。算是我打擾了你們的賠禮。”
楓映堂猶豫了一下,伸手接過:“謝謝。”
拆開後,是一盒精致的、剛出爐不久還熱氣騰騰的香軟麵包。
不太甜,也不過分強調韌性。
更偏向於國內改良後的麵包口味。
本來隻是秉持著禮貌,為了接下來要談的合作打算而咬了一小口的楓映堂,微微睜大了眼眸,驚訝看向手裡的麵包。
大多數國人都不喜歡太甜膩的食物,對甜品最高的評價,是“這個不甜”。
很多男性更被從小教育,因為是男生,所以不可以喜歡甜食,那是女孩才會喜歡的東西。
可楓映堂不一樣。
他喜歡甜,不喜歡太甜,卻也不喜歡不甜。口味挑剔到難伺候。
迄今為止,符合他口味的,隻有在他很小的時候,母親牽著他的手,帶他去買的那家店。
可後來……
楓映堂再也沒吃過那樣喜愛的味道。
他長大了,也會把自己的喜好小心藏起來,會用麵包果腹隨便打發一頓飯,不會挑剔麵包的口味,不會像小孩子一樣撒嬌任性。
卻再一次吃到了最喜歡的味道。
完全在意料之外的驚喜。
晏洺席柔和了眉眼,低低笑道:“來的時候還在擔心,楓副官如果不喜歡該怎麼辦,我是不是就要被拒之門外了。現在看,總算是能放心了。”
楓映堂被逗笑了。
他有事求晏洺席幫忙,應該他更殷勤才對。怎麼現在卻反而顛倒過來了?
“晏先生怎麼來了?”
楓映堂有些驚訝:“我自認行蹤還算隱蔽。”
晏洺席晃了晃手機:“秦主任打電話來,拜托我照顧好你。”
“我本來在等你的電話,但遲遲不來。擔心你出什麼事,於是擅自查找定位了你與秦主任的通話,找到了大都會圖書館。”
他歉意頷首:“抱歉,是我唐突了。”
“不過,楓副官不是應該隨商長官回調查局了嗎?為什麼會繼續待在A國。”
晏洺席向楓映堂身後瞥了一眼。
“還帶著調查官。”
從晏洺席現身開始,胡未辛就始終肌肉緊繃,呈保護者姿態站在楓映堂身後。
在他們交談過程中,也一刻不曾放鬆。
晏洺席看得出來,這可不是尋常的年輕調查官。
而是背後的調查局專門指派的,足夠負責起楓映堂安全的存在。
晏洺席皺了下眉:“尼爾·漢克?”
除了遠洋控股的廢墟,他想不出其他能吸引一位副官,冒著風險出現在A國的理由。
秦偉偉隻說了楓映堂,卻沒有具體說太多,將選擇的權力交給了楓映堂自己。
但晏洺席——隻是隨意一瞥,也足夠讓他看出太多。
楓映堂挑了挑眉,道:“上一次承蒙晏先生幫助,讓我們得知了尼爾·漢克筆記本的存在。但很遺憾,那本筆記,我們始終沒有找到。”
“不知這一次,晏先生能否再助我一臂之力,幫我找到那本筆記。”
他主動向晏洺席伸出手。
修長白皙的手掌懸停在半空。
晏洺席垂眸,平靜看著楓映堂伸向他的手,隨即勾唇輕笑。
他伸手,骨節分明的手掌帶著薄繭,有力的握住了楓映堂的手。
“楓副官,合作愉快。”
…………
祈行夜剛回總部,就看到一臉笑意合不攏嘴的紀光。
“?有什麼好事嗎,發獎金了?”
他好奇湊過去:“紀光光~你很開心。”
紀光重重點頭:“嗯!”
這位資深調查官,笑得像被許諾明天去遊樂園的孩子。
“等這次運送任務結束,我就能回家看看我妻兒了。”
紀光嘴巴咧到耳根:“很多年沒見了,也不知道我兒子……”
“隊長!該出發了。”
隊員在遠處呼喚。
紀光向祈行夜點頭致意:“祈偵探,下次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