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對不住啦,你來晚了~”
他笑得美滋滋,甚至還有點小驕傲:“哥已經名花有主了。想要喜歡我,恐怕你要想問問我家商商。”
這麼一提,讓祈行夜對遠在千裡之外的商南明,還真的忽然有些想念。
“我還以為他會很快追上來,怎麼也沒見他人影?”
祈行夜納悶:“難道是我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商商一點都沒發現我在這裡?不應該啊。”
雖然嘴巴上說不讓商南明知道而來阻礙自己,但祈行夜還是習慣了有商南明在身邊時的戰鬥方式,就連走在道路上,都會下意識的走在偏一側,在自己身邊為商南明留下了位置。
想要找人討論時,想要驕傲炫耀時,都會下意識的轉身,去找本應該跟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人。
以往他每次回身,都能看到商南明高大的身影,令人安心的可靠。
但這次,視線卻落了個空。
曾經放言“孤獨來了也要和我做朋友”的祈行夜,不免有些惆悵,開始數著時間翹首以盼。
該來了吧?
以商商的判斷速度,應該已經發現了吧?
是在往這裡趕路呢嗎?還是開會耽誤了時間?
餘荼掀了掀眼睫,看著祈行夜眉眼間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的失落,嗤笑了一聲。
“走吧,望夫石。還在等什麼呢?”
她挑眉:“你總不會是覺得,隻要在河邊站著,商南明就能順流而下飄過來?”
祈行夜:“……然後打開一看是唐三藏嗎?”
他嫌棄道:“我才不是那種人呢好吧,誰在等商南明了?又不是三歲小孩,找汙染物打個架還需要好朋友手牽手嗎?”
餘荼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啊對對對。”
剛剛一臉思念站在河邊的,不知道是誰。
鎮子不大,就算是墓地距離河邊也不願,就在鎮子幾排房屋的後麵。
左秋鳴顯然已經是帶人來挖過一次了,墓地土層都有過被翻動過的痕跡。
但令祈行夜感到奇怪的是,那些被刨開的墳地,竟然都被重新填埋回去了?地麵上就連棺材都不見一具。
祈行夜莫名其妙:“生人都自顧不暇了,怎麼還有人能顧得上死的?”
左春鳴救弟心切,匆匆趕來不見弟弟蹤影,立刻就視線下移,鎖定了墓地:“我弟弟會在這裡嗎?”
不等祈行夜回答,左春鳴已經衝了上去,甚至連工具都沒想起來要用,徒手就試圖刨開墓地。
被祈行夜眼疾手快,趕緊拽住了。
“瘋了嗎?”
“這裡有近百墳墓,你一個個挖過去要到什麼時候?手不要了嗎?”
祈行夜牢牢拽住左春鳴手腕,強製他跟在自己身邊彆再做傻事,然後和餘荼分彆向兩個不同的方向從墓地中走過,借著晚霞的餘暉,仔細觀察著眼前的墳墓。
左秋鳴的工作日誌中,沒有詳細說明到底挖開了哪些墳墓,那些棺材裡的屍體失蹤。
於是現在,祈行夜兩人隻能仔細的一個個觀察過去,將年代久遠的墓碑,以及沒有被刨開痕跡的墳墓排除在外。
重點關注那些周圍有很多淩亂痕跡的墳墓。
隻有老鎮長才知道三年來詳細的死亡名單,他會指導左秋鳴去挖開那些墳墓,而如果棺材裡有問題,那座墳墓周圍一定會聚集很多人,試圖將棺材吊上來,檢查棺材下麵的土層。
他們要找的,就是那些棺材吊上來的過程中,在周圍土地上留下劃痕和腳印的墳墓。
很快,祈行夜就將這個範圍從近百,縮小到了十三。
“在陳力的記憶中,他死前看到的最後景象,就是汙染造成的危險,以及他舍出自己保護小秋撤退,前往墳墓。”
祈行夜蹙眉:“他們沒有去找對小鎮最熟悉的老鎮長,也沒有向其他人尋求幫助或撤離居民,我隻能猜測,當時小秋已經不再信任老鎮長和小鎮上的人,或是不想將災禍引向他們。”
“但是,小秋他們認為,墓地裡有什麼東西,可以幫他們。”
祈行夜遙遙與餘荼對視:“會是什麼?”
“汙染?”
餘荼挑眉:“墓地裡明確存在的,就是汙染物。”
“或者……”
祈行夜眉頭緊鎖沉吟:“汙染源。”
——對汙染物具有召喚能力,和絕對掌控力的汙染源。
即便那些屍體在“死亡”後下葬,但在死亡前,卻一直都沒有鬨出大動靜,以致於幾年間都沒有傳出消息,被調查局發現異常。
可一下葬,汙染物就像立刻被激活了一樣。
為什麼?
這其中,哪個變量導致了不同……
“土壤!”
靈光一閃,祈行夜猛地抬頭:“汙染物喜歡土地,它們更習慣在土層地脈裡傳播。”
這是商南明曾經對他說過的。
汙染並非全然沒有破綻,從一出現就是龐然大物。它也有自己的不應期,更加虛弱無力。
而這期間,汙染會選擇借助其他現有的傳播媒介。四通八達且不易被察覺的地脈,是它最好的選擇。
“但如果左秋鳴是為了汙染粒子本身……”
餘荼的目光沉了下來:“那就說明,左秋鳴已經被汙染。墮化成汙染物,並且試圖獲取更強的力量。”
話音落下,左春鳴驟然繃緊了肌肉。
祈行夜側眸看他,無聲輕歎。
“但究竟是與不是,找到左秋鳴才知道。”
他指了指那幾個被鎖定目標的墳墓:“動手吧。”
“如果那些汙染物本身是在下葬後才被激活的,那就說明,汙染源是通過土壤召喚他們的。也就是說……”
祈行夜沉聲道:“順著地洞下去,能找到有可能不僅僅是河道。”
“還有汙染源。”
說話間,太陽已經泯滅了最後一絲光和熱,徹底落山了。
餘荼抬頭看了眼天幕。
兩人卻都沒有撤回宅子的想法,反而加快了挖開墳地的速度。
“不是說天黑要在建築裡嗎。”
祈行夜笑著聳聳肩:“墳墓棺材怎麼就不算了呢?”
很快,十三處墳墓全部被挖開,棺材也被再次掀開。
令左春鳴失望的是,棺材裡並沒有他弟弟的身影。
但是……
祈行夜俯身,從棺材下土層洞口邊緣拾起一枚衣扣。
鋒利寒冷的銀光閃爍。
上麵還雕刻著調查局徽標。
“是調查官製服大衣上的。”
扣子在祈行夜指間起飛又落下,被他重新穩穩握在手心裡,又伸向左春鳴,緩緩攤平了手掌:“上麵還刻著你弟弟的調查官編碼。”
左春鳴接過時的手掌都在顫抖,踉蹌差點跌進墳墓深坑。
祈行夜扶住他,輕歎:“它證明不了什麼,隻能說明你弟弟來過這裡,他的目的地就是這處墳墓。”
他指了指那土洞:“或許小秋就是順著這裡下去的。”
餘荼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
這直徑十公分的洞,除非左秋鳴練過傳說中的縮骨功,不然彆想下去。
就算真的能通行,那氧氣呢?縱深的洞口又通向哪?人在地底全無輔助設備,能支撐多久?
餘荼有足夠多的論調來支持左秋鳴已經死亡的觀點,但都在祈行夜瞪視她的一眼中消弭。
祈行夜:會不會安慰人?不會就乾脆不要張嘴。
餘荼一頓,無所謂攤手:隨便咯,如果你喜歡自欺欺人的話。
“但左秋鳴走過的地方,總是要看一眼。”
她拎過長刀,繼續將長刀當做掘墳工具,準備將那洞口挖開拓寬:“好歹也是有狂戰士之稱的調查官,沒道理無緣無故跑過來挖墳玩。”
這下麵,一定有東西。
一刀下去,原本雪亮鋒利的刀身上,立刻沾滿了土壤和黏糊糊的血跡屍水。
長刀:嘔……來生不做餘荼刀!
祈行夜將那枚找到的扣子,珍而重之的放進左春鳴手心裡。如果左秋鳴真的死亡或被汙染,那這枚扣子,很可能就是他們唯一能找到的,屬於左秋鳴的遺物。
……唯一能交還給家屬的東西。
他歎息著握緊左春鳴的手。
“小左,你還記得你第一次遇見我嗎?”
左春鳴抬頭,眼眶赤紅如狼。
祈行夜試圖將自己的溫度與力量傳遞給他。
“你大概不知道,我見到你的第一印象,就是:這個人完了。他自己都不覺得自己能活……那眼睛裡,哪還有光啊。”
“可是,你活下來了。”
祈行夜刻意放柔了聲線,溫聲道:“你以為跨不過去的坎,艱難的死劫,如今再回想,不早就都已經過去?”
“小左,或許在很多年後,我們會想今天談論起我們的初見那樣,談論起今天。”
他將刀放進左春鳴手中:“彆放棄希望,你弟弟還活著,他還在等你去救他。”
“彆放棄。就像很多年前,你沒有放棄你自己那樣。”
祈行夜握了握他的手掌,笑了下,也在餘荼不爽的呼喚聲中大跨步走向墳墓,一躍跳進了土坑裡。
然後利落的抽出長刀。
也開始挖呀挖呀挖。
長刀(呐喊油畫尖嘯狀):啊啊啊啊!
你們這些調查官一個一個是有什麼大病嗎!愛人家的時候就說武器是自己的半身,不愛人家的時候就用來掘墳???
長刀:你清高,你了不起!
——但長刀還是口嫌體正直的順利幫幾人挖開了洞口。
拓寬到了能容人通行的寬度。
祈行夜率先蹲下身靠近,抬手從洞口下麵的土層刮了一下。
指腹上有殘留附著的汙血和黑液,黏糊糊的,看起來很像是在以前銜尾蛇現場出現過的汙染粒子。
“行,還真是這裡了。”
祈行夜挑眉:“棺材裡的汙染物就是從這裡逃脫的。”
他低頭看去,洞口下方是無儘深淵,陰冷腥臭的風從地底吹拂上來,不知道通往何方。
“小左,下麵很危險,在沒有防護措施的土壤中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也無法排除會中途坍塌活埋的風險。”
祈行夜蹙眉:“你要和我們一起下去嗎?你的體力……”
瘦弱的左春鳴雖然擅長打架,但他拚的不是力量或者速度這些常規的元素,而是凶狠勁頭。
比誰更不怕死。
可這些都隻在對手是人時生效。在汙染和真正的客觀風險麵前,都是無用功。
左春鳴清楚,但他還是點了頭。
“那是我弟弟。”
他緊握著扣子,聲音嘶啞:“就算他已經……我也要親眼見證,帶他回家。”
餘荼挑眉:是個拖後腿的。你負責?要不然我就現在殺了他解決問題。
祈行夜無語:彆成天打打殺殺,怪嚇人的。
他拍了胸膛表示:我負責。
正如祈行夜所預警的,無底洞一般的土洞並不好走。土質鬆軟潮濕,隨時都有坍塌的風險,並且伸手也難有握住發力的地方。
直上直下的一條洞,一旦下方出現問題進了死胡同,想要折返都難。
如果被幽閉恐懼症患者看到,恨不得當場窒息昏厥過去。
祈行夜將較為舒服的中間位給了左春鳴,餘荼在最下方打頭,自己殿後。
剛下去沒多久,祈行夜就聽到了土層傳來的震動聲。
整齊,規律,輕微。
人的腳步聲。
他挑眉輕笑:“我們下來的還真是及時,剛好避開了小鎮太陽下山後的危險。”
最下方的餘荼冷笑:“怎麼,聽你的語氣,你還有點遺憾?”
祈行夜眨了眨眼,真誠極了:“我才不是那種貪玩的人呢。”
體感時間隻過去了一小時不到,但天空已經徹底漆黑,進入深夜的小鎮被黑暗籠罩,鎮上家家戶戶沒有光亮,也沒有聲音。
隻有綽綽人影僵硬行走在街巷間,搖搖晃晃,不似活人。
宅子大門緊閉。
宴頹流抬頭看了眼已經徹底漆黑下來的天幕,慢慢皺緊了眉。
院子裡隻有三人。
她,明荔枝,雲翳清。
餘荼那三人完全沒有回來的跡象。
“不應該啊。”
明荔枝差點急死:“小鎮也不大,老板再迷路能跑到哪去?”
一看到天又轉黑的跡象,就立刻折返回宅子,再怎麼也應該能及時趕回來才對。
“難道是老板出事了?”
明荔枝已經快被自己的胡思亂想嚇死了。
宴頹流:“……你真是明家的孩子嗎。”
連路過明家的螞蟻都比明荔枝老奸巨猾。
她對自家隊長倒是了解透徹:“沒有人能戰勝餘隊。”
“既然餘隊沒有回來,那這就是她主觀的選擇,不需要我們擔心。”
宴頹流淡淡道:“還是多想想要怎麼找出汙染源吧。小廢物們。”
明荔枝含淚點頭:“嗯!”
雲翳清:“?你就這麼接受了這種稱呼,承認自己是小廢物了?”
明荔枝癟了癟嘴,問:“那你打得過她嗎?”
雲翳清:“……好問題,打不過。”
明荔枝又問:“那現在老板不在,宴隊要是想殺人焚屍,你能保護我們嗎?”
雲翳清:“…………”
明荔枝攤手:“這不就得了。”
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
隻有真正的蠢貨,才會硬撐著一口氣嘴硬,全身上下除了嘴沒彆的硬實力。不死你死誰?
明荔枝叉腰,隱隱還有些小驕傲。
這叫生存法則。要不是靠著它,他能在全是頂A級怪物的明家存活下來?
雲翳清:……辛苦你了,小荔枝。
而同一處老宅。
在宅子裡避風頭的白翎羽,聽到門外的腳步聲消失後,拽起已經休息好的陳默,背著大狙準備推門出去。
“等,等等!”
賈蘭大驚失色:“真的不會出事嗎?外麵全都是怪物啊。”
白翎羽嫌棄低頭,動了動小腿試圖把腳從賈蘭懷裡抽出來。
“好歹還是個大學生,就慫到這種程度了嗎?”
“在這等著?”
她冷笑:“我看你是在等死吧。”
賈蘭欲哭無淚:“大學生怎麼了?大學生也受不了死人啊。”
但白翎羽已經率先推開了大門,邁了出去。
賈蘭隻能趕緊追上去。
門外,陽光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