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住,兩分鐘後就能登機。”
商南明將車速飆到最高,衝破機場前的一切阻攔,在呼嘯的狂風中化作一道幻影,直指向停機坪。
本來想阻攔檢查的人也驚呼著趕緊躲開,眼看著路上的障礙物都被撞開,大有神擋殺神的架勢。
無人再敢阻攔。
調查官焦急的守在飛機旁,早已經接到商南明的命令在待機中,隨時可以起飛。
而未來科技緊急調派來的醫生團隊,也已經以最快速度飆車趕來,醫生們正臉色鐵青的趴在角落裡乾嘔,差點以為自己會死在車上。
萬事俱備,可最關鍵的那個人,卻始終沒有到。
調查官急得不斷伸頭張望。
在看到疾速駛來的越野車出現在視野內,頃刻間便抵達眼前,一甩尾穩穩停在飛機前時,調查官都有哭出來的衝動。
他趕緊迎了上去:“商長官……”
想要說的話,卻在看清越野車滿身狼狽的鐵箭凹痕,和開門瞬間撲出來的濃鬱血腥氣時,生生咽了回去。
楓映堂半邊衣服都被晏洺席的鮮血染紅,他抱著昏死的晏洺席從車裡出來時,俊秀的臉上尚有淚痕,眼眶發紅。
“醫療官在哪!”
從來沒見過楓映堂如此模樣的調查官一驚,趕緊下意識指向醫生團隊。
醫生也快步走來,從楓映堂手裡接過晏洺席,放在擔架上進行臨時急救。
楓映堂渾身脫力的依靠在車旁,看著眼前瞬間被醫生們包圍的晏洺席,看著從他身上流淌的鮮血將白色染成血紅。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引以為傲的思維和自製力都消失不見,隻剩對晏洺席的擔憂。
人怎麼會有這麼多血,怎麼止也止不住。為什麼晏洺席不呼吸了,什麼叫不能自主呼吸,什麼叫心跳下降……他們在說什麼?
楓映堂隻覺得渾身發冷,如赤.身置於冰天雪地中,冷得他直發抖。
他抬手想要捂住眼睛,卻發現自己滿手都是血。
晏洺席的血,同樣染紅了他。
淚水從楓映堂眼眶湧出來,模糊視野。
帶著暖意的大衣落下來,披在楓映堂肩膀上。
他回身,就看到商南明眉目不驚的平靜。
“長官。”
楓映堂將手中密碼箱遞向商南明,哽咽:“幸不辱使命。”
“謝謝,謝謝您來救我。”
商南明垂眸,看著被鮮血沁染的密碼箱,半晌,他伸手接過。
“應該我感謝你,楓副官。謝謝你,用生命守住了重要的汙染情報。”
“你做的很好。”
商南明抬手拍了拍楓映堂的肩膀:“不必再擔心,你已經回家了。剩下的,交給我。”
“去吧,上飛機。”
哪怕隻有一步,但權責的劃分就是這樣清晰嚴苛,隻要飛機艙門關閉,就等同於國內領地,A國任何官方都再無權傷害或搜查飛機內的人事物,否則等同於主動挑起戰爭。
商南明在讓楓映堂回到飛機上,以免夜長夢多。
傷口感染而高燒昏迷的胡未辛,也已經被調查官送上飛機。隻等他們登機就可以立刻起飛。
可楓映堂看著仍舊在急救中無知無覺的晏洺席,卻不知道為何,忽然挪不動腳。
商南明將這一幕儘收眼底。
他皺眉:“楓副官,你是……”
“不許離開!”
聲音猛地從遠處傳來。
商南明立刻轉身。
就見一隊全副武裝的人員在快速向這裡跑來,為首的人身穿製服,胸前彆著的,正是特工局徽章。
“我們是A國特工局,你們已經被包圍了,立刻停止一切動作,接受檢查!”
為首的人奔跑中掏出一紙文件遙遙展示,大吼:“你們攜帶高危汙染物品出境,我們有權進行搜查!”
商南明立刻推了楓映堂一把,將他送向飛機的方向,同時指揮醫生團隊帶著晏洺席登機。
醫生吃驚:“啊?高空手術嗎?可車已經等在外……”
“沒有時間了。”
商南明冷肅:“立刻執行。”
調查官已經衝過來,架住急救擔架就準備帶著醫生們一起上飛機。
機長吃了一驚,試圖阻攔:“等一下,我接到的乘客名單裡沒有這幾位先生,他們不能上來,這不符合規定。”
已經衝進機艙的楓映堂焦急:“特工局和國會是完全不同的機構,他們對晏洺席的死活或者經濟崩潰與否不在意,不會給醫生機會搶救晏洺席的。他現在留下,就等於是判了死刑。”
“他必須和我們一起離開!”
晏洺席和醫生團隊並不屬於調查局,原則上說,他們不能進入飛機。
但——“我就是規定。”
商南明掀了掀眼睫,冰冷直視機長:“我就是調查局本身,一切規定皆在我。”
“現在,我說,讓晏洺席和醫生上飛機。他們是補充乘客。有問題?”
機長還欲多言。
商南明手中的重型槍已經上膛,聲音清脆。
機長驚恐一哆嗦,意識到商南明是認真的。
——他是在命令。
不是商量。
違反者……可就地處死。
機長立刻轉身折返駕駛艙。
醫生們趕緊和調查官一起抬著急救擔架,匆匆往飛機上走。
楓映堂不能離開機艙,但也焦急等在機艙門旁,擔架靠近瞬間立刻伸手抓住擔架,將晏洺席帶進機艙。
而商南明獨身站在飛機艙外,手持長槍對準特工局來人,毫不猶豫開槍。
瞄準了為首之人的脖頸擦過。
那人隻覺得脖子火辣辣的疼,抬手一摸,就發現子彈擦著自己脖頸動脈飛過,沒有一毫米誤差的貼近。
他卻還好好的站在原地,隻是被高速擦過的子彈燙得劃痕紅腫,卻連一點皮都沒破。
震懾。
商南明在毫不掩飾的向他炫耀武力。
——我擁有隨時可以殺死你的力量,你可以再向前一步試試。
現在不殺你,是因為尚且顧及和特工局之間的關係,顧全大局。
但,你再逼迫一步,就不是這個結果了。
為首之人愣住,恐懼攥住心臟,他的步伐不由得慢了下來。
商南明眉眼冷漠,持槍遙遙與特工局對峙。
他獨身一人,卻已然是千軍萬馬。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①
商南明平靜收回視線,在全員順利進入機艙後,也最後登上飛機。
艙門眼看著關閉。
特工局的特工們急切:“司長!為什麼我們不追?”
為首的司長卻瞳孔緊縮,久久無法回神。
商南明瞥來的那一眼中,他仿佛看到了無窮儘的黑暗,汙染在嘶吼,好像就站在商南明身後,黑暗如有實質。
直覺在瘋狂示警,不能再向前,會死,絕對會死!
飛機滑行,快速垂直起飛攀升高度,眨眼間就已經飛上高空。
地麵上的眾人再有不甘,也隻能眼睜睜看著。
不論是特工局,還是暗中關注的六角基地或是議員。
今夜,無數人歎息搖頭,惋惜沒能成功攔截的筆記本。
嬴大洲抬手端起香檳,遙遙向華府情報局局長舉杯,微笑:“敬和平。”
情報局咬牙切齒:“欺人太甚!”
“欺人?不,尊敬的閣下,不能因為你們的詭計失敗就失了風度——我更願稱此為,公平。”
嬴大洲仰頭,一飲而儘,大笑著轉身離去。
數不清的人氣得乾瞪眼,隻能眼看著嬴大洲以勝利者姿態離開。
而遠在萬裡之外的林不之,在接連接到嬴大洲和商南明的電話後,也終於能夠鬆一口氣。
這才發覺自己等得十幾個小時忘了喝水,嗓子乾渴得厲害。
林不之剛拿起水杯,秦偉偉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楓映堂怎麼樣了?我給他打電話打不通,你們在A國的任務平安結束了嗎?”
秦偉偉罵罵咧咧:“也不知道給我報個平安,這讓我怎麼睡覺?”
林不之笑了下,聲音沙啞:“偉偉……”
“草!你怎麼這個聲音?!”
秦偉偉大驚失色:“我這輩子都沒聽你這個聲音過,怎麼了,你難道哭過了?那楓映堂和商南明他們怎麼樣了?”
林不之:“…………”
偉偉什麼時候能更看重他一點?
林不之的心情就像過山車,先是被秦偉偉關注發現異常而高興,又因為對方隻在意他人而失落。
他歎了口氣:“要是哪天你能這樣關心我,我也算此生無憾了。”
秦偉偉:“?”
“說什麼屁話呢,就你這種禍害,不活個千年萬年的對得起你的身份?”
秦偉偉翻了個白眼:“過年的時候給你算了一卦,順便幫你燒了幾柱香。放心,老道爺說你命硬著呢,我死了你都不會死的。”
林不之驚訝,隨即驚喜:“我記得那家道觀,最靈驗的是姻緣簽,你有沒有順便求一簽?”
——他心裡有我。
林不之唇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先前的疲憊頓時一掃而空。
秦偉偉:“…………”
他好無語,這輩子身邊到底都是些什麼人啊,沒一個正常的。
“祈行夜呢?”
秦偉偉打了個哈欠,睡覺前抽了半分鐘關心了下自家小孽障。
“祈行夜……”
林不之:“他還在任務中,尚沒有消息傳回來。”
被派往桃子鎮的兩隊武裝守衛,早就已經抵達,將桃子鎮周圍團團圍住,隻等鎮子裡的人一出現,就會立刻回報。
但左等右等,始終不見祈行夜的身影。
就在守衛隊長焦急的時候,忽聽旁邊人驚呼:“那邊有人!”
“隊長,這邊有人從桃子鎮出來了!”
守衛隊長一驚,連忙快步趕去:“祈哥你……嗯?”
看清來人後,隊長卻愣住了。
不是祈行夜或是明荔枝。
那兩人一身是血的狼狽,卻不是隊長認識的任何調查局人員。
女人一手將昏迷過去的瘦削青年打橫抱起,另一手拎著沉重箱子,就這樣一步一步從濃霧中走來,堅毅狠厲的眼睛在沉沉霧氣中狼一樣令人心驚。
她一身作戰服打扮,腳踩戰靴,臉色蒼白得幾近透明,卻唯獨唇色殷紅如血。
不,那就是鮮血染紅。
鮮血順著女人的唇角蜿蜒流淌,劃過脖頸堆積在頸窩,甚至耳朵旁,額角……血液在源源不斷的溢出,仿佛皮膚成了擺設,再無法起作用。
守衛隊員們一驚,立刻警戒。
他們看得出來女人絕非良善,卻不知對方來意。
但在他們驚疑時,女人卻主動開口。
聲音嘶啞。
“祈行夜,讓我將他朋友帶回來。他受傷需要立刻治療。”
女人抬了抬手,讓懷中青年歪了下頭,麵容毫無遮擋的出現在眾人眼前。
在聽到祈行夜的名字後,守衛隊已經先一步放輕了對兩人的戒備。
等他們看清那青年的臉,立刻有人驚呼:“左春鳴!”
“是的,是祈哥的朋友沒錯,我在祈哥那聽說過他。”
隊長立刻擺手讓隊員上前:“快接過來!”
餘荼抬手,將懷中昏迷不醒的左春鳴遞向守衛隊。
就在守衛隊圍住左春鳴時,她卻提著箱子轉身。
“等一下,你……您是哪一位?”
隊長眼神警惕:“您看起來狀態也不算好,同樣需要救治。醫生馬上就來,您再等等。”
“不必了。”
餘荼勾了勾唇角,聲音沙啞:“我還有急事。”
十萬火急。
並且隻有她能做。
隊長還想留,餘荼已經轉身消失在了霧氣中。
“堆煙。”
隻勉強擠出幾個音節,餘荼便喉中腥甜翻湧,忍不住蹙眉。
厲鬼聽到呼喚,順地脈前來,日行千裡而不止。
婀娜身姿嫋嫋出現。
柳堆煙本是在笑著的,卻在看清餘荼此時狀況後大驚:“餘隊!”
“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回事?”
厲鬼震怒:“誰敢傷你!”
餘荼卻握住她的手臂:“送我回京城。”
柳堆煙愣住了,沒想到餘荼喚她前來竟然是為了這個。
但是……“餘隊,隻有鬼魂能日行千裡,人無法做到。”
厲鬼擔憂:“我可以帶你前去,但這個過程絕不是什麼好體驗。對你的傷害會非常大。”
就算是之前,她也隻帶著祈行夜那個體術怪物在一維空間躍遷。但在現實中,沒有任何成功的先例。
一切突破既定法則的行為,都會招致反噬。
厲鬼想勸,卻被餘荼製止。
“沒關係,帶我過去。”
餘荼力竭幾乎站不穩,眼神卻堅定依舊:“我有必須立刻交給林不之的情報。”
柳堆煙不讚同的看著她,正欲說話,卻見餘荼猛地低咳不止,血液順著唇角流淌。
打濕衣襟前彆著的玫瑰,殷紅怒放。
柳堆煙驚呼,眼中淚光:“餘荼,餘荼啊!”
餘荼卻扯了扯唇角,笑了。
“送我走,堆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