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無比奇妙。
楚霸王力能扛鼎,勇武絕倫,在後世留下了‘王不過項’的赫赫聲名。
偏偏他的死穴就在宅心仁厚,時常聖母心發作的扶蘇身上。
項家起兵反秦之後,為了使楚地民心歸附,特意找到隱匿民間放羊的王室後裔熊心,擁立他為楚王,如此才得以服眾。
扶蘇嘛,血統可比放羊的熊心高貴多了。
況且其仁厚之名廣受楚地百姓讚譽。
陳慶巴不得項羽現在就起兵作亂。
到時候扶蘇一至,讓這位西楚霸王見識下什麼叫做人心向背,什麼叫臨陣倒戈。
趙崇親自指揮鐵鷹劍士彈壓後,北阪宮中的局勢迅速穩定下來。
霓衣羅裳的婦人女子被士兵驅趕著,忐忑不安地朝著門口彙聚。
此時,絡繹不絕的馬車也從城中趕來,在坡道上排成一條長龍。
六國故舊對詔書半信半疑,許多還在馬車裡暗藏了兵器。
如果這是一場針對他們的陰謀,說不得要舍死一擊,成全忠烈之名。
陳慶和扶蘇退得遠遠的,看著趙崇安排人手,將陳舊的籍冊給搬了出來。
一名校尉抑揚頓挫,當眾宣讀了始皇帝的詔書。
六國故舊臉色陰沉,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什麼‘寬宏大度,皇恩浩蕩’‘冰釋前嫌,融睦親和’……
誰信誰腦子有病!
趙崇給手下打了個眼色,文吏翻開籍冊,高聲念道:“燕蘇氏,故燕王喜之妃,品級良人。”
話音剛落,在北阪宮侍者的指認下,一名徐老伴娘就被從人群中拉了出來。
她慌得腿腳發軟,還得兩名婢女攙扶,才架到前麵。
“可有人認領?”
文吏掃視著六國故舊,威嚴地喝道。
“姑母!”
兩名年輕人得到長輩的許可後,壯著膽子走上前。
“惠兒!”
“倫兒!”
燕蘇氏一下就認出了自己的子侄,哪怕分隔多年,他們已經從弱冠之歲長成了英挺青年。
“姑母,我們來接您回家。”
燕蘇氏遠遠地看到兄長的身影,忍不住嚎啕大哭。
六國故舊目睹此情此景,大多數人都紅了眼眶。
陳慶看著北阪宮內的婦人女子都被親屬領了回去,不禁心懷大慰。
“早這樣不就好了嘛。”
“何苦來哉。”
不敢說六國餘孽自此再無反心,起碼怨氣能消解一小半。
天下無主之地那麼多,華夏子民自當齊心合力,一致對外。
“骨肉分離,親族不得團聚,何其悲哉?”
“先生此舉大善,本宮代他們謝過您的大恩。”
扶蘇莊重地行禮,態度異常誠摯。
“應該的,小事一樁嘛。”
陳慶笑意盈盈地受了他一拜,謙虛地說道。
“故楚哀王之女,羋熊氏,爵級公主。”
“可有人認領?”
文吏的喊聲再度響起。
陳慶不由打起了精神,轉頭看去。
羋瀅如弱柳扶風一般,站在桌案身邊,目光充滿希冀地四下張望。
六國故舊齊至,堵在路上的馬車沒有五百也有三百,人員簇擁在一起,不下千數。
“故楚哀王之女,羋熊氏,爵級公主。”
“可有人認領?”
文吏見無人上前,再喊了一聲。
“先生,楚哀王登基不過兩月,就遭遇公子負芻叛亂,為其所害。”
“王親故舊,多遭逢不測。”
“姨母……”
扶蘇焦急地說道。
“我明白。”
陳慶點點頭,昂首闊步走上前去。
文吏見無人認領,擺擺手:“你先站那邊,下一個。”
羋瀅的臉色瞬間黯淡:“等一等,我……”
那麼多人都被親屬領走了,為什麼沒有她?
六國故舊中不乏楚人,為何無動於衷?
“下一個!”
文吏不耐煩地瞪了她一眼,自顧喝道。
“等等!”
陳慶砰的拍了下桌案,把文吏嚇了一跳。
待看清來者是誰後,他的臉上迅速堆起諂媚的笑容:“陳府令。”
“小姨母,跟我回家去吧。”
陳慶笑容可掬,語氣親和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