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萬物競發。
鹹陽城的街麵逐漸繁盛起來,南來北往的客商運來了各種各樣的物資,五湖四海的口音喧雜於鬨市之中。
一隊車馬絡繹不絕地從宜春宮出來,太子儀仗左右散開,驅離百姓。
西征大軍演武,始皇帝親自閱兵。
朝中百官雲集,勳貴齊至。
扶蘇和陳慶也在邀請之列。
“先生,李信將軍出征在即,他為此苦心竭力,廢寢忘食。”
“您……萬一挫了軍隊的士氣,恐不是美事。”
扶蘇回頭望著身後馬車上麻布遮蓋的大型軍械和火藥桶,委婉地勸道。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豈能因成人之美而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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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慶先義正詞嚴地反駁了一句,然後又說:“李信能發來請帖,微臣很高興。但是他的語氣和措辭,微臣很不喜歡。”
“煌煌軍威,鼎盛之勢。”
“彆人誇耀也就罷了,他自吹自擂算怎麼回事?”
“殿下你放心,微臣自有主張。”
“諾。”
“多謝叔叔提點。”
韓信感激他的關懷,‘叔叔’叫得愈發順口了。
李信先前攻楚失利,葬送了秦國二十萬大軍。
雖然僥幸求得始皇帝原諒,卻從此一蹶不振。
而他失利的原因,源於昌平君的背叛,對方同樣是楚人。
楚考烈王熊元曾入秦國為質。
秦楚一向有聯姻的傳統,昭襄王也沒小氣,將皇室之女嫁與他為妻。
後來楚國先王病危,熊元想方設法逃了回去,卻將兩個兒子昌平君、昌文君撇下。
等嬴政登基的時候,兄弟倆還和羋姓後宮勢力一起平定了嫪毐之亂,驅逐權相呂不韋,成了秦國的朝堂重臣。
誰也沒想到,就在楚國覆滅的關頭,昌平君置榮華富貴於不顧,毅然起兵反秦。
與楚國大將項梁兩路夾擊李信,致使伐楚之戰功敗垂成。
李信犯下了彌天大罪,幸虧宰相李斯從中斡旋。
兵敗之責,昌平君起碼占八成。
他是誰呢?
按秦國王室的輩分,始皇帝得管他叫一聲姑丈。
從鄭妃那裡論起,昌平君與楚幽王、楚哀王乃是異母兄弟。
始皇帝得管人家叫一聲叔父。
哪怕兩國殺得血流成河,哪怕昌平君叛秦投楚,都改不了他們的血脈關係。
嬴政隻能吃了個啞巴虧,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吞,將李信從輕發落。
整個大秦,最恨楚人的李信絕對算頭一號。
故此陳慶叮囑韓信一定小心,以免發生衝突。
扶蘇對其中的緣由一清二楚,笑容苦澀的挪開了目光。
——
金戈鐵馬之聲沸反盈天,時不時有密集的羽箭劃破天空,如同黑壓壓的烏雲般,帶著攝人心魄的尖嘯聲落下。
始皇帝的儀仗位於最顯眼處,與朝中重臣一起商閱軍士的勇武之姿。
陳慶的隊伍裡有幾輛重載馬車,速度跑不快。
他們來的時候,閱兵已經進行了一半。
扶蘇走在頭前,文武百官熱絡地過來打招呼,紛紛讓開道路。
陳慶好奇地朝著校場中觀望。
北邊一角豎起了青磚壘砌的高牆,城門、箭樓、女牆俱都與真實的城池一般無二,還豎起了草人作為靶子。
軍容整肅的士兵排成嚴密的陣列,在嘹亮的號令聲中,擺開箭陣。
“嗬。”
“一招鮮吃遍天啊。”
陳慶笑容玩味地打趣道。
漢朝時李廣征伐大宛,也是用大軍包圍,讓弩兵與城頭守軍對射。
明明大宛軍居高臨下,占據地利優勢。
可是漢軍的弩弓強橫無比,射程、威力均遠遠超過了大宛的弓箭,硬生生把他們射得抬不起頭。
這種裝備碾壓的戰術就沿襲於前朝。
秦軍箭陣號稱天下無敵,路數同樣如此。
靠著強弩利箭先挫其銳勢,然後再一擁而上。
果然,場邊的軍鼓敲響。
激昂雄渾的鼓樂聲中,勇健的精銳悍卒抬著攻城木,呼喊著整齊劃一的號子,朝著城門衝了上去。
弩兵快速地上弦發箭,密集的箭支如同暴雨般朝城頭上潑灑,草人瞬間被紮得像是刺蝟一樣。
偶爾有掉落下來的,一部分被遊蕩兵格擋開,一部分被盔甲防護住。
咚!
咚!
咚!
在攻城木的暴力衝撞下,城門發出令人牙酸的斷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