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儀仗離著學堂還有三四條街,行進已經變得極為艱難。
扶蘇又不許侍衛嗬斥、笞打百姓,想要開辟出一條足夠馬車通過的道路談何容易。
許多家長都把自家孩兒舉過頭頂,以免他們走失或者被踩踏。
人山人海,摩肩擦踵。
學堂內負責籌備的官吏焦急地大聲呼喝,卻隻能心驚膽戰地看著堅固的鐵門被擠壓變形,隨著人潮的晃動發出咯吱咯吱的刺耳聲響。
“速去內史府通傳,調遣衙役、兵卒過來維持秩序。”
扶蘇察覺勢頭不妙,轉身朝著侍衛喊道。
“先生,怎麼會來這麼多人?”
他憂心忡忡地問道。
陳慶淡定地回答:“微臣興建的學堂主要麵向內務府在職官吏子弟,空缺的名額才拿出來恩惠百姓。”
“殿下的詔書張貼遍了整個京畿地區,狼多肉少,來的人怎麼會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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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它叫‘皇家內務府子弟小學’呀!”
“早知道微臣就按一開始的想法,管它叫‘鹹陽技校’了。”
“失算,失算!”
扶蘇皺眉苦思,‘鹹陽技校’和‘皇家內務府子弟小學’有這麼大的差彆?
“恐怕……此處的動靜已經驚動了父皇。”
“本宮原本以為……”
他懊惱地望向鹹陽宮的方向。
最近朝堂中上上下下簡直卯足了勁兒抹黑陳慶。
各種真真假假的謠言傳得滿大街都是,有些離譜的傳言聽得他又好氣又好笑。
渭河漲水淹了農田,是陳慶觸怒了河伯,致使百姓無辜遭難。
裕豐樓商賈集體跳樓,是陳慶興妖作怪,以人命祭祀邪魔外道。
北阪宮六國嬪妃被驅逐,是寧死不願被陳慶淫辱,被其盛怒之下打入黑冰台大獄。
扶蘇已經做好了門庭冷落的準備,打算以自己的身份為擋箭牌,扛下士人庶民的奚落和質疑。
然而今天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黔首百姓糧袋空空,衣食無以自給,哪還顧得上什麼禮不禮,恥不恥的?”
“勳貴子弟講究什麼君子六藝,教你貴族社交禮節、教你品味樂律、教你騎射駕車……”
“可你先得有匹馬,家中得有鐘鼓琴瑟,還得有豪屋大宅,供你與人交際呀!”
陳慶爽直地說:“黔首百姓有嗎?他們拿什麼學?學了有什麼用?”
“還得是微臣的學堂最實在。”
“不扯那些虛頭巴腦的,教你識文斷字、算術記賬。”
“學個幾年出來,還能到內務府領一份公差。”
“不說前程似錦,起碼安安穩穩地下半輩子有保障了。”
陳慶直視著扶蘇的眼睛,語重心長地說:“世家子弟有族學、有吏師,出仕為官後,但凡曆練幾年,很快就能委以重任。”
“所以他們自然對微臣的學堂嗤之以鼻。”
“可黔首百姓什麼都沒有呀!”
“士族勳貴棄之如敝履者,卻是他們可望而不可即。”
即使有再多的人誹謗中傷,陳慶也從沒懷疑過學堂的前景。
大秦的勳貴子弟與他那個年代的後浪並無多大區彆。
一個是騎馬、射箭、狩獵、飲宴,遊學四方。
一個是跳傘、滑雪、潛水、衝浪,出國旅遊。
生活豐富多彩,激情四射。
他們很難理解為什麼要有人去毛坦廠、衡水高中那樣的地方。
也無法想象選擇專業不是為了愛好和興趣,而是為了找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來反哺貧瘠的家庭。
“先生所言甚是。”
扶蘇目光複雜地環視著周圍的百姓。
他們眼中的熱切、悸動、渴望,像是一座無形的大山壓在自己身上。
“本宮日後定將官學推廣至大秦的所有郡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