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 這裡有個小插曲,說朱棣在遣散俘虜時,聽說有個俘虜居然來自孝陵衛。他很傷心的對那個士卒說, 天下兵馬那麼多,何必調你們來呢?就親自拿了錢糧, 送他回去守皇陵了。
up對於這處記載, 持相信的態度, 因為朱允炆確實也沒兵了, 而孝陵衛戰鬥力是很強的,據考證, 它可能是由羽林右衛改名而來,原本擔任禁衛軍, 與金吾, 虎賁同屬朱元璋的侍衛部隊, 嫡係中的嫡係, 所有衛軍裡地位最尊。】
聽到這裡, 滿臉複雜的朱允炆不複雜了。
他臉色慢慢紅起來,最終,羞愧地低下腦袋。
甚至不敢去看朱元璋。
前麵那些離譜毒殺皇爺爺拆毀宮殿的事情, 不用想,定是假的。但這件事呢?人一步步走到那時候, 恐怕已經張皇失措了吧, 一念之差, 將孝陵衛調出來,也是可能的。
可是,說到底,皇爺爺將大明交到他手上的時候, 是多麼強大!皇爺爺留給他的將軍們,也不乏武勇與忠心。
還是自己,才淺德薄,不能守下祖宗基業,甚至連皇爺爺身後的護衛,都不能保全。
朱元璋歎了口氣,安慰朱允炆兩句:“事急從權,這不是錯。”
其餘皇子們卻聽出了老頭未儘的話音。
這不是錯,那什麼是錯?
想必是連孝陵衛都調出來,卻還彈壓不下朱棣這件事,大錯特錯了吧!
【其實從守陵衛也能窺得一些明朝軍事能力的下滑,孝陵衛一直是南京親軍衛,而朱棣的長陵衛,雖也是由羽林右衛所改(注:羽林右衛改孝陵衛後,複設羽林右衛),卻在景泰年間的《寰宇通誌》裡,不再列為親軍衛。
給剩下皇帝守陵的,乾脆本身就從普通衛裡抽調。】
朱元璋和朱棣聽到這裡,眉頭大皺。
朱元璋到底是人,不能免俗,剛才聽守著自己陵寢的侍衛被調走,已經邪火四冒,如今正好,憋著的火全泄在這裡:“這班孫子們,咱北京那地離關外那麼近,旦夕間就是國都顛覆,還不修武德,你長了腿跑的及,你祖宗墳可沒處挪。”
朱棣:“改朝換代倒也不一定都掘墓……”
朱元璋:“放屁!從曹操開始,這麼乾的人少嗎?”
【老朱的守陵人戰力不錯,自己運氣也很好。幾次戰亂,隻毀壞了地表建築,地宮保存完好,既沒被盜墓賊光顧,也沒遭到其他暴力損害。】
光幕剛說完了孝陵衛長陵衛,語調一轉,竟說起了陵墓來。
不過大家此時已經習慣了這後輩沒事就會扯扯東,扯扯西的風格,看,連名字都改成《明初那點事兒》,也不算跑題了。
朱元璋聽說“自己運氣好”,心先是一鬆,再聽“保存完好”的蓋棺定論出來,一顆心總算是徐徐放回肚子裡,暗忖:
果然,老天看著咱老朱,知道咱愛民如子,是個好皇帝,這不,到底還是賜下了些福德餘蔭給咱的!
不過咱和夫人的孝陵保全了,也不知道其他龜兒鱉孫的陵墓怎麼樣……長陵如何,葬在各地的藩王墓如何,鳳陽祖墳又如何?
他心中一時複雜,既盼望著光幕多說點關於陵墓的事情,又擔心光幕說出了什麼他害怕聽到的東西。
而朱棣更是緊張,南京的孝陵地表被毀算運氣好,那我北京的長陵呢?!
【國力衰弱,守陵肯定力不從心。《廣陽雜記》記載,到了槐宗那會兒……】
槐宗?
大家可是牢牢記住他。
這個叫大明亡了國的逆孫!
【因為有人指出,孝陵裡頭樹木太多了,恐怕會發生火災,於是槐宗就下旨,讓把孝陵裡頭的朽木都砍去。但是大家知道的,旨意和實際一般是有點出入,太監們呢,就拿著這個聖旨,在孝陵裡頭亂砍亂伐,許多百年樹木都GG了,又沿街叫賣,賤價出售……據說砍了隻剩分之一。】
大家驚呆了。
和這槐宗一比,朱允炆竟也真是大家的好侄兒/好孫子了。沒看剛剛隻說朱允炆調動孝陵衛,這家夥就恨不得麵壁年以贖罪過嗎?
犯了陵墓PTSD的朱允炆第一個跳起來:“大明律規定!盜木者杖一百,徒年!砍樹者,斬!”
罪犯除了包庇罪犯之外,還有可能和罪犯互相攻訐,畢竟,誰也不想真做那萬人嫌的最後一名,對吧?
朱柏難得開口:“國之將亡,必有妖孽啊。”
朱棣也是大怒:“不肖子孫,安敢如此欺你祖宗?!”
朱橚弱弱說:“這槐宗,不會是因砍了老爹陵墓裡的樹而得名的吧?”
朱樉一如既往的刻薄,笑道:“他想得名槐宗,砍老爹的樹做甚,砍他自己的槐樹不就好了?”
朱棡則不免升起許多擔憂來:這到底是哪一支呢?莫不是我這一支的不肖子孫吧?光幕需得多說一些,我也可防範於未然。
老朱雷霆震怒:“孽畜,你若伐了咱的樹木,去抵擋那些叫你亡國的異族便罷了,咱還說你有幾分氣性!結果你被那些文人太監欺了,沿街賤賣,賣的錢恐怕還沒落入自己口袋吧!”
【李自成造反那會兒,倒是沒去南京逛。】
大家又是一驚。
“中分天下的那個李自成!”朱橚叫道。就是他第一次提出李自成乃是“明朝安祿山”的觀點的,現在來看,他是多麼有先見之明啊!
“南京城牆堅固,又有王師重兵囤積於此,這反賊也不敢造次。”耿炳文自信的說,但凡那時守南京城的將軍,有他分本事,南京絕對破不了!
【他去了鳳陽,掘了那邊的祖墳。】
大家:“……”
朱元璋哪聽得了這個?立刻就要心臟麻痹,熱血上頭。
周圍的內侍們趕緊衝上前來,順後背揉胸口,呼天喚地:“皇爺保重啊!不值當為這逆賊生氣啊!”
將軍們亦是義憤填膺,紛紛怒喝。
朱棣更怒發衝冠:“好賊子!竟會用些下濫的招數,你要爭奪天下就爭奪天下,與我大明祖墳何乾!這小肚雞腸的賊子豈有德行坐擁天下!”
【這是《綏寇紀略》裡的講法,說他和張獻忠都在,不過《國榷》《明史紀事本末》《平寇誌》的記載,是掃地王張一川和太平王燒的朱家祖墳。整個明朝,從明初到明末都充斥著真真假假的記載,史學大家顧誠先生采信的是後一種,這張一川最後也被張獻忠殺了。】
雖然光幕稍微替李自成解釋了一下,但大家沉重的心,並未獲得絲毫的放鬆。
無論是哪路人馬,他們的祖墳不都被揚了嗎!
再以最壞的可能性去猜測,焉知不會是那李自成張獻忠來了一次,什麼掃地王太平王再來第一次?
至於什麼張獻忠殺張一川,不過是賊寇內鬥罷了,莫非還能是為他們報揚祖墳之仇嗎?哼!
【槐宗呢,聽後大為傷心,哭告太廟,下罪己詔。】
朱元璋罵道:“算你這鱉孫,還有些人性!知道連累了祖宗是件羞愧的事情!”
【七年後,李自成勢不可擋,槐宗有個機靈鬼手下上奏了個“挖墳泄王氣”的小妙招,不久後,李自成祖墳被掘。嘖,這明末啊,可真是優秀的匹配機製。】
皇子們:“……”
將軍們:“……”
老朱:“……”
現場狂烈氣氛為之一冷。
此刻,大家很難不在內心腹誹:你打不過人的辦法是去掘墳,虧你想得出來!
【等到大順滅了都沒能打進南京,這通戰亂也就和孝陵無關。
後來清軍南下,南邊反攻,都拿孝陵當駐軍旅館,幸運的是除了砍點樹木,和殿柱,沒啥大損壞。】
字少事大!
“明朝後麵是順,大順後麵叫清?!”
“駐軍旅館,氣煞我也!”
“這李自成南京都沒打下來,說明壓根沒有統一全國,不過是地方割據爾。”
“我覺得不是,他大概是打了北方,建了北順,咱們退守南方,變成南明。然後又來個清滅了順,再滅了明。”
“如此,這清豈不是如元一般,是異族了?”
大家焦急的往下聽。
【改朝換代後,清麻祖下江南,為了籠絡漢人,他五次拜謁孝陵,跪九叩,寫了個治隆唐宋的匾額,給它重新上了一層保護罩。】
“為了籠絡漢人——好啊!這清果然和元廷一樣,是個異族!”
“漢人莫非又要變成四等人?!”
朱允炆弱弱的小聲插了一句:“那最後不還是宋嗎。”視頻裡說我當皇帝就如宋一般,結果四叔不也殊途同歸?
針對這句話本來有很多皇子想發表意見的。
但,有人欲言又止了:“為什麼會有皇帝叫麻祖?”
群情激奮的靈堂,霎時一靜。
朱元璋先和傅友德麵麵相覷,再和朱棣麵麵相覷。
活著皇帝叫祖的,一般就一位,朱棣這特殊的成祖也是靠造反和帶孝子嘉靖一起整出來的。雖也有點文盲,好歹也用了不太離譜的“成”字。
這清麻祖活著,又不叫太/祖或者高祖這種開國皇帝專屬稱呼,難道這清朝也和他們大明一樣沒幾代人就內部造反換人了?
若……若是這樣,他得碰上一個比嘉靖還孝順多少倍的賢孫才被封了個“麻”字啊。
也許……也可能那韃子皇帝是文盲,不通漢字,底下的官員藏著反清複明的小心思給他上眼藥,他都不知道呢。
嗯,必是如此!
我大明煌煌五百年,養士撫民,恩義非常,必有仁人誌士,念我大明恩德,哪怕毀家紆難,披肝瀝膽,也在所不惜。
哎!這些文人呀!怎麼回事?
現在一個個的,天天都和我老朱作對,結果等我老朱走了,等大明亡了,他們倒又一個個惦念起大明的好來,甚至不惜冒著身家性命的風險,暗藏反清複明之誌向?
難道還數驢子的,打著不走,牽著倒退?
朱元璋暗暗腹誹道,但無論如何,知道這“麻祖”之所以出現,有可能是文人弄權的結果,他還是很高興的。
如此冷靜思考以後,朱元璋倒是接收到了光幕這話裡的其他關鍵信息。
“這麻……麻祖,對我的陵墓跪九叩,說我治隆漢唐,嗯,”朱元璋,“倒是有些眼力。”
老朱也是需要誇讚和認可的嘛。
若是這誇讚和認可,還是來自下一個朝代的祖宗,那自然是大好特好。
不過,若是再想想,這清廷也如元廷一般,是個異族,那原本的十分高興,也就隻剩下分了。
小民的日子本來就慘。待得異族人統治中原,莫非小民日子會變好?隻會更加淒慘!
畢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到底,漢人對他們異族而言,不過是個四等牛羊罷了!
真不知後世子孫是怎樣的廢材!如此基業都能敗壞!若天可憐見,叫咱老朱回到那明末,咱老朱就再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叫做“開局一個碗,打了全天下”,到時任是什麼順,什麼清,一概跳梁小醜而已,區區山河再造,咱向天再要五百年!
不得不說是父子。
因為朱棣此時也在想:
五百年了,那比馬還快的戰車總該造出來了吧!有了那玩意兒,就算丟了河山,給我八百戰車,繞著北京襲擾之,敵退我進,敵駐我擾,豈不快哉?或者去漠北遛著他們打也行!
【到了太平天國,孝陵糟了點罪,鐘山兵家必爭之地,雙方在墳頭打架,戰火殃及,殘存的殿宇都焚毀了。】
這下,眾人又驚了。
“先順,後清,馬上又變成太平天國了?”
“聽著感覺清也和元一樣,是個短命王朝啊!”
“胡虜無百年之運,倒也正常。”朱元璋點評一句,這句話,在對元廷的時候,他就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