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燕王身上閃耀的,可不止是無上的智慧之芒,還有隨之而來,驍勇到讓人膽寒的武神之姿!
他一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跟隨的親衛因馬匹受傷無法脫困,燕王竟悍然回頭,複又衝入陣中,用力一拔,裹挾那親衛至自己馬上,再度殺穿德州後軍而出。
何等英雄!何等豪情!
如何不叫人心潮澎湃,如何不叫人心悅誠服?
張飛也好,關羽也罷,嶽飛、呂布、項羽——古來話本裡對武將最高的想象,萬軍從中取你項上人頭的橋段也不過如此。
他們殺人,朱棣救人!
勇冠三軍已然無法準確的描述此時的燕王。
也許,已到了上這首詩的時候了:
誰敢橫刀立馬?唯我朱大將軍!】
“好!”朱元璋脫口而出,“既淺白易懂、朗朗上口,又氣勢磅礴,豪情縱橫!不知是哪位詩人文華如練,寫出了這句詩?原句應該不是朱大將軍吧。原詩說的那位將軍,定也是個英雄人物,否則,何以配上這首詩?”
雖然不能與那位英雄人物結識一番,但有了這首詩為紐帶,“朱大將軍”朱棣,便也感覺,自己與那位將軍,隔著時間與曆史,遙遙望了一眼。
接著,朱棣歎了一口氣。
儘管這一整段,都在說他的英雄才乾,但他現在在惦念的,卻是注定將要在這場戰鬥中犧牲的張玉啊……
他的左膀右臂!
【朱棣衝出後軍包圍後並沒有即刻回營,他重新組織身邊的騎兵,反複衝擊著敵人。
如此,纏鬥到日暮西斜,何福等人收兵。朱棣隨手抓了一個幸運朝廷兵,審訊一番後才得知,原來燕軍本部兵馬早已退去了。
朱棣這才帶著小弟回營。】
朱棡脫口而出:“這是打了半天把主帥丟下了嗎?”
朱樉:“也不奇怪吧,之前不是已經被丟下一回,事後還迷路了嗎?”
朱橚:“是的,迷路中還又撿到了幾個同樣迷路的士兵……最後還是四哥靠譜,找到了正確的道路,成功回去了耶。”
朱棡這時想想,也點頭:“不錯,是不奇怪。他小弟還靠他回去救呢。”
朱樉最後用一句話結束這次的吐槽:“照這個發展下去,五征漠北,他的手下也全靠他去救吧。”
【我們此前提過,本次東昌之戰的作戰人數依然十分龐大,雙方仍是幾十裡的大陣仗。
朱棣在浦東自然不知道浦西的張玉在乾什麼。他們隻能憑借彼此的默契行事——
然而,向來配合無間,心意相通的張玉,這一回卻沒能越過千重萬重的人群,讀懂他似乎無所不能的燕王的困境。
隔著史書的短短一行字,我們不知曉,發出進攻指令的張玉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是過於相信他的燕王能完成夾擊任務的緣故嗎?
是過於擔心他的燕王有危險於是去吸引火力嗎?
是因為壓不住驕兵鼓噪的燕軍嗎?
還是他詭詐的對手何福指揮前軍也賣了破綻,讓他誤以為戰機已到,時不可待呢?
沒有答案了。
隻有張玉殺入德州本陣,一路連殺百數十人的耀目,和他再次過程中,不慎被火器所擊,陣亡當場的黯然。
張玉58歲的生命,伴隨著那如火似血的落日餘暉,永遠停駐於了東昌。他的魂魄也許會順著沙場的血水,沒入會通河,沿著灉水一路向西南而去,彙入黃河,最終回到他的出生之地開封吧。】
朱棣的心情複雜極了。
懸掛在頭頂上,名為“張玉之死”的利劍,終於落下來的。
真是一道劍鋒,在他心上狠狠砍了一刀。
痛煞也!
【張玉字世美,出仕元廷,官至正二品樞密知院。
元亡後,他隨著北元逃亡於漠北,直到洪武18年,歸降於朝廷。
他前半生的輝煌已不可考,在明廷初露崢嶸是在洪武21年的捕魚兒海戰役,因功得授濟南衛副千戶。
洪武24年,他從征塞外,參與了傅友德主導、朱棣策應的黑鬆林之戰。
傅友德兩次佯退,欺騙元軍落入包圍圈。
張玉因第一次佯退反戈元軍的功勞,受到了重視,並在第二次佯退後,升遷燕山左護衛,轉而跟著燕王的明軍後續部隊。
洪武24年7月,燕王和張玉一路,在遼闊的大興安嶺樹海中,循著元人的蛛絲馬跡,過鴉寒山,磨鐮海子(洮兒河與大興安嶺之間的湖泊,接近哈爾濱那個緯度),追至黑鬆林,熊皮山,終於追上了兀刺罕部,並大破之!
那一戰,是他們配合無間的伊始。
八年後,他毅然跟著他的王,他認定的皇者踏上了造反這條不歸之路。
金戈鐵馬去,馬革裹屍還。
當朱棣回營得知他的死訊時,慟哭不已。後來回到北平,朱棣對左右部將又道:勝負兵家常事,不足計。所恨,艱難之際,失張玉良輔耳。吾迄今,寢不帖席,食不下咽。
言罷,又是潸然淚下。身邊的將士也跟著痛哭不已。
朱棣最終追封張玉為榮國公,認為他是靖難首功之人,諡號“忠顯”,又帶他進了太廟,成了唯三跟著自己的文臣武將。
朱棣死後,朱高熾追封他為河間王,改諡“忠武”,這是最頂級的諡號。
張玉的兒子張輔承襲父親之職位,因安南之功加封英國公,一路傳至第九世張世澤,在北京城死於李自成的軍隊刀下,陪著崇禎一起與明朝走向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