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終於明白了。
若非這祖宗實在換不了, 自己哪還有“成祖”可當?早被嘉靖從這太廟之中掃地出門了!
什麼萬世不祧的禮法,在這位“禮法天師”麵前,都可以改。
這一刻, 他對於嘉靖的仇恨,終於高過了對朱允炆的, 僅次於那羞於提起的堡宗!
對此, 朱元璋也是有點生氣的,但也沒有非常生氣。
至少沒有上回聽見“人相食”那麼生氣。
他還認真思考了下:“嘉靖搞這個,是為了和文臣們奪權嗎?上回好像說,他上位的詔書是矯詔,他在那裡頭挑字眼, 和本來有從龍之功的楊廷和打嘴仗。依著現在來看, 楊廷和估計打不過他。”
這樣一想,本來沒那麼旺盛的怒火,又重新竄起。
“這好手段, 若是放在正事上,豈至於到了人相食的地步?!”
【我們之前提到, 朱棣是於建文3年閏3月24日上的奏疏, 他派去的人得知朝廷要派薛岩來使, 就趕緊回來彙報。
可10日不到, 即在4月6日前, 彰德(河南安陽),衛輝和德州等各處兵馬,前去騷擾燕軍糧道, 擒拿了指揮張彬,殺死了數百人。
靖難結束後有個被封為金吾後衛指揮同知的張彬,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 是的話,他很幸運的存活了。】
大家說:“這要是真的,那就是‘我的主上變成了皇帝,把他的小弟從監獄裡撈了出來’。”
說罷,他們覺得:
“老四,你在解救小弟這件事情上,應該已經熟能生巧了吧。”
【順帶一提,那個使者大理寺少卿薛岩,也存活到了永樂年間,但永樂4年就死了。
他死於朱棣征安南的導火索——護送陳天平事件裡。
大概就是,有一個叫陳天平的人自稱是“安南王室”,朱棣派了5000兵馬,讓廣西都督僉事黃中、前軍都督僉事呂毅以及薛岩,一同護送他回國。
儘管朱棣下了敕令,”進退不可輕忽”(有比較複雜的前情提要,以後再介紹),但黃中、呂毅二人入境後,看安南人安分等候很恭敬,又用牛肉和酒犒勞軍隊,就放鬆了警惕。
習慣性派遣了偵察兵,也沒看到什麼彆的,結果在雞陵關一帶,因山路險峻,軍隊陣列不成型,被被狗膽包天的數萬安南人利用地形伏擊,死傷殆儘,薛岩亦死在了埋伏裡。】
朱元璋敏感地注意到了那個引號:“這陳天平,不會是假的吧?”
朱棣不以為然:“我都派5000人送他回國,想是要立他為安南王。既然如此,我那時定驗過了,師出有名才去。若是假的,這陳天平該死,那不立刻上報反駁,反而認了此事,讓我送陳天平回國的安南人也該死!都得死,郡縣之再合適不過。”
“啊……”朱元璋覺得朱棣的思路令人耳目一新,“不錯,若是這陳天平身份有誤,此等番邦之國應當在奏疏裡寫明白,而不是自作主張的伏擊我們天朝上國,它們有什麼資格動武?聽我們分配調解才是。”
原本,他對安南的設想的“不征之國”。
但是,現在開了眼界的他,已經將那“不征之國”的名號,輕飄飄的丟進垃圾桶。
主要是這安南,看上去,就很不安分!
不把它打下來,真是令人不安desu。
【朱棣聞之震怒,黃中、呂毅二人被彈劾行軍無紀律,朱棣讓他們戴罪立功,跟隨朱能張輔一起征戰安南。
兩人征戰有功,功過相抵,所設立的交趾三司中,都指揮使司由呂毅執掌,黃中為副。
呂毅後來死於簡定之叛,實錄裡誇讚他沉深有勇略,已經被原諒過錯了。
而黃中呢,在越南的史書記載裡,於永樂11年,因與張輔在軍事會議時不合,被大怒的張輔,擅自殺之。
有點戲劇化,黃中自那以後確實在實錄裡消失,他死是肯定死了,就是不知道怎麼死的,真的如越南人記錄的這般嗎?】
朱樉又掏出了一個新橘子。
這新橘子,就是他大哥送給他的啦。反正大哥也不可能和他計較兩個橘子的去處。
他頂著朱允炆時不時飄過來的譴責的目光,津津有味地吃著:
“這張輔,還有這麼一段?氣性也挺大的嘛,之前看他被他弟弟在墳頭辱罵,也沒有什麼作為,還以為是個饅頭性子呢。”
朱棣覺得這事可疑:“不是說張輔殺了四個越南稱帝之人嗎?他在越南那裡是絕對的反派,他們肯定張輔暴虐無道,有什麼風吹草動,都往他頭上栽贓。”
【回到靖難,朱棣同樣因為運糧人員被殺很生氣,派兵追捕,追捕過程裡,信息戰天賦上線,搜到一張4月20日的調兵驛書。
書信裡,命令真定的平安、吳傑領兵與德州盛庸等人彙合。
而使臣薛岩是4月16日才從南京出發前往大名,使者與調兵命令之間的間隔,不到5天。
於是,5月15日,朱棣派指揮武勝給朱允炆去了第二封信,此信較短,但up依然概括一下。
Round2
第一段:你不誠,描述上述行為。
我奉我爸命令節製北平、遼東、大寧、宣府兵馬,老爹的委托,不能拋棄。
So,你朱允炆壓根不想停戰,隻想殺我罷了。】
朱棡笑道:“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四你偏偏不認這話。一定要拿那前朝的劍,斬本朝的兵。”
朱允炆笑道:“如果我不認,我就是不孝。四叔邏輯,渾然天成。”
朱元璋評價:“你確實沒多孝順。”
朱允炆不笑了,他哭了。
皇爺爺,再愛你大孫子一次!
【第二段:如今天災人禍,民不聊生。這天下呀,得之難,失之易。
我弟周王,長期待在雲南瘴癘之地,一旦抑鬱症了,寄了,那又害的老爹老媽傷心,你殘害叔叔的名聲就更跑不掉了。
貽笑萬萬年。
漢文帝那種明君,還被編了“尺布鬥粟”的民謠,被人非議到現在呢。
你看著辦吧。
這裡的“尺布鬥粟”指的是淮南王劉長謀反,漢文帝殺了他的同謀,廢了劉長的王位,一路用輜車囚載押解他前往蜀郡。
袁盎進諫:“老大你素來驕縱淮南王,且淮南王為人剛,今暴摧折之。我怕他病死,陛下擔上殺弟之名啊!”
漢文帝說:“我隻是讓他嘗嘗苦頭,會讓他回來。”
但劉長絕食而死,六年後,百姓做歌唱起此事:“一尺麻布,尚可縫;一鬥穀子,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
朱柏悠悠歎息了一聲。
也不知道未來自焚而死的自己,有沒有想到當年的劉長呢?
可我,甚至比劉長更加冤枉吧!
也不知道後來的百姓,有沒有為冤枉的我,作一首童謠呢?
不知不覺,他把自己的心底的話吐露了出來。
然後大家回答他:
“感覺沒有啊,若是有的話,當時說你自焚的時候,就該說到了吧!你看看,贏得了天下的老四,在史書中都是一副殘暴的形象,既然老四都殘暴,那麼唯一的正麵角色,應該就是我們的大侄兒了吧。”
“我們的大侄兒,是那些江南文人的心頭寶。你還指望你有什麼喊冤童謠?不出個童謠罵你的累累罪行,也多虧得朱棣擋在你前麵,替你吸引了火力。”
朱柏倏爾一驚。
真的沒有累累罪行嗎?
搞不好有呀!
現成的不就是老爹在寫的那本《禦製紀非錄》嗎?
總而言之,朱柏開始愁雲慘霧……
他本來覺得,自己自焚而死,是一件無比剛烈的事情。
卻沒想到,在彆人眼中,很有可能是跳梁小醜最後的貽笑大方。
【《奉天靖難記》說,朱允炆拿到奏疏,頗有感動。
真的嗎?
奏疏裡唯一提到的處境最危的周王,要到朱棣都打到淮河附近,朱允炆慌得一批,想要恢複各個叔叔爵位,才把朱橚從雲南召回,也沒真的恢複爵位,依舊關在南京,最後被朱棣放出來了。
可見他不太在意周王有可能死在雲南這件事。
感動點……emmm不知道在哪裡,感覺是朱棣被自己情真意切的心給感動了吧。】
朱棣有沒有感動不好說。
朱橚是真的感動了。
他淚眼汪汪:“哥,我就知道,你忘不了我,你一定會來救我的!哥哥啊,弟弟在那雲南,在那南京,從日到夜,從夜到日,天天翹首以盼哥哥的王師啊!”
大家很相信朱橚確實是在翹首以盼。
想必,朱棣沒有來的每一天,朱橚的腦袋搖搖欲墜吧。
朱棣也是動容:“哥不記得你,誰記得你,咱們是一母同胞,斬不斷的血緣關係!我進了南京城,肯定第一時間找到你,安慰你!”
朱樉與朱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