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第一八零章 建文新政(1 / 2)

朱棣和朱元璋陰沉著臉。

連大藤峽這種運輸主乾道都在土著的手裡, 其他地區的控製力可想而知。

另一條主乾道府江有沒有失控呢?

以夷治夷的方略,效果實難如預期啊!

【順帶提提開中法。

明史對其的評價很高,認為“有明鹽法,莫善於開中”。那它究竟好在哪裡?】

老朱雖然很想銳評一下, 但心裡還是產生了很多不妙的感覺。

“這是不是在說……咱們大明的鹽法, 也是開局即巔峰?”

他期待從兒子們和大臣們那裡得到不一樣的答案。

可是鬱新無情地指出:

“宣宗以後, 鹽法敗壞, 距離我們也並不是很遠。”

老朱麵色大變。

咱讓你說點好聽的,你不說便罷了, 你甚至要在咱心上再紮一刀!

【我們用具體的例子來說明最常提及的開中法流程:

大同缺糧, 缺口需求上報後,朝廷根據州縣收集的全國糧價-鹽價兌換比,製定了各地糧→大同的價目表。

歙縣徽商A, 心動兩淮鹽區→山西大同的納糧價目表,並有信心把鹽賣到宿遷, 決定走這一趟:

安徽歙縣出發

→山西大同納糧。

→大同倉庫給予倉鈔(類收據)

→兩淮鹽運司-淮安分司(淮安), 上交倉鈔

→等。(鹽運司拿著倉鈔和底本, 派人去戶部對接,戶部確認無誤, 印刷了鹽商專屬鹽引, 運司一年統一發放一次鹽引)

→拿到鹽引

→選中了江蘇連雲港的板浦場, 感覺這兒很偏僻,沒人會來和你搶。

→沒鹽,等

→回老家安徽歙縣繼續等。

→第二次來板浦場, 很幸運的拿到鹽了!

→把鹽運到,淮安批驗所的倉庫

→等(批驗所會在鹽引數到某個總數時,依照次序進行抽查核驗稱重, 查查你有無走私,若有超出鹽引數的鹽,會沒收)

→手續完畢,前往宿遷賣鹽。

→回歙縣老家,圍觀下一次的開中。】

老朱聽起來有點暈了。

“怎麼回事?為甚如此麻煩?現在不是這種鹽運方式吧?”

要說到這些內容,一個個文官們都精神了。

鬱新明確的告訴老朱:“現在並非如此。想是後邊改了。”

他還補充:“鹽場按照鹽的品質和距離,是分上中下三種,一個商人,是不可能一直隻拿上鹽或者下鹽的,所以……”

他剛剛說到這裡,朱棣便說:

“那按照上麵的說法,他還得再多跑幾個鹽場支鹽。”

【上述徽商直線距離走了3925公裡,約等於紐約→洛杉機;莫斯科→裡斯本,跨越了整個北美Or整個歐洲的距離。】

伴著這道聲音,隻見屏幕一閃,一幅世界地圖突然出現。

昏昏欲睡的將軍們原地支棱:

“快快快!把這圖記下來!”

不過在場的太監們對這些都已經極其熟稔了,不需要將軍們再吩咐。

“裡斯本在哪裡?”朱權這樣的問的時候,在地圖上找到了裡斯本的位置。

他這時候膽子也大了。

竟直接拿了根尺子上去比劃了下。

“這裡斯本……離南京,大概一萬多公裡路啊,南京到那洛杉機似乎也基本相同。這太平洋好生大。”

朱樉算了算:“咦,歐洲如此小的話,突然感覺藍玉的西天取經,也就走了短短兩回半鹽商之路。”

大家:“……”

一時不知道他吐槽的是什麼。

【明朝政府規定,前往邊疆的和支鹽的必須是同一個人,不允許代支。整個周期也很漫長,理想狀態也是2年左右。

時間長的,五六年,還有“自永樂中候支鹽, 祖孫相代不得者。”——也就是所謂嚴重的守支問題了。】

大家的眼神,默默挪向朱棣。

有個皇子感慨:“原來,太子哥哥不願意出錢,也不獨針對他的兄弟們嘛。看看,‘子孫相代不得者’,再多欠幾代,明朝都亡了,也不知道這清朝的人,還認不認我們明朝的債。”

朱元璋受不了,他大喝一聲:“禁止在靈堂講地府笑話!”

【但是,最廣受好評的“明初開中”,就是朱元璋的食鹽政策,其實和上麵的流程不太一樣。

他大部分時候是“輸糧於邊”。

政府自己出稅糧,請商人充當物流公司,把各地糧食運到邊防。

商人們賺的是腳程費用,並沒有利用 “鹽-糧”的價格差賺錢。

政府隻是為了調動他們的積極性,用鹽這樣的優質資產作為報酬的載體支付。

這群人是拿到鹽引以後,才成為了鹽商的角色。】

老朱不滿:“不要把什麼都叫做開中法,咱的開中和後麵的開中不一樣,你們看吧,這後輩肯定馬上就要開始罵開中法了,然後又連帶了咱老朱要被罵。”

“後麵的人一聽上麵那些繁瑣的事情,就要開始罵咱了。”

“咱真是好大的冤屈!”

他不滿的眼神,射向朱棣。

他覺得,聽那上邊的話頭,這事兒,自己這好大兒,八成也摻和了。

【另一種形式,是邊地“召商中納”。

洪武28年,廣東積鹽太多,湖南缺鹽,廣西又缺糧。於是明朝政府自己把鹽運到廣西,在桂林開賣,號召商人用糧食來換鹽。

商人一手交糧,一手拿鹽。再把鹽賣到指定地點——湖南。

洪武25年,朱元璋在山西建立解州“運鹽站”,明廷主動運糧至此,利用山西豐富的鹽資源,去換商人的糧。

這個做法實施以後,出現了很有趣的“商屯”現象。商人在邊地招人種田,生產糧食。

再就近納糧。

一時之間,“商屯日開,邊粟充積,石直銀二錢,商利甚厚。”

上述做法的內核,都是利用鹽、糧價格差去吸引鹽商。】

老朱銳評:“你看這洪武28年,一法解決三地之困難,如斯妙哉!”

果然,孩兒孫兒們都不靠譜。

最靠譜的,就是自己!

他也不知是喜還是悲。

【洪武時期,整個開中or鹽產業的流程都是相對健康而正向的。

政府利用商人運輸,免去了普通百姓勞役之苦,而指定這部分價目表時,為了吸引商人,蘊含了一絲市場經濟的味道。

畢竟商人逐利,你價格太低,沒人會來乾物流。

朱元璋很好的控製了私鹽,進而也就很好的維護了政府對鹽業的壟斷地位。

他們占據著壟斷的事實,把這部分利潤的湯水給予了商人。商人為了蹭“壟斷特權”樂此不疲。

儘管實際上開中所運糧食對於整個軍隊開銷而言,並不是主要的,而僅僅是補充、救急,大體還是靠軍屯、□□。

但政策把大家的目光吸引到邊疆建設上,也出現了異族來納糧等盛景。

無怪乎後來諸多讚譽。】

老朱龍心大悅。

要聽誇,還是得這後輩誇啊!

“市場經濟,不錯,不錯。”他頻頻點頭,“咱也是懂經濟的。咱沒有什麼不懂的!”

他說罷,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懂,還犀利凹了個名詞。

“這就是未來那所謂的,‘轉移支付’,對吧?”

其餘的人雖然覺得不太對,但好似也有點對。

“還有什麼稅收的再分配……”朱元璋得意忘形,繼續生搬硬套。

這回鬱新打斷他:“陛下,這真的沒有啊,沒有‘再分配’。”

朱元璋強硬道:“怎麼沒有再分配?咱把江南地區的稅糧運往邊疆,讓他們吃上這樣的糧,難道不叫‘再分配’?”

“……”大家。

可是你隻是為了打仗……

算了,你開心就好。

【洪武29年,戶部尚書鬱新提議,讓商人在開平納米,而以淮浙鹽補償。

洪武31年,在湖南納米,本來該給湖南鹽的,可是當地鹽不足,故以淮浙鹽補充。

此二條up認為應該一起看。

這說明,明朝政府最早是出於納米的區域鹽不足的想法,才會用離他們較遠的鹽去補上。

但鬱新的這個提議,成為了後來納糧開中的真正模板。也伴隨著它,整個納糧開中法的性質開始改變了。

它從一種單純的運輸給償or現貨交易,變成了“期貨交易”。

不要被明初的以物易物蒙蔽了眼睛,商人在向開平衛納糧時,就是在提前支付貨款,他們被迫拉長了交易周期,承擔了更多的資金鏈風險。

而朝廷卻可以率先回籠資金,享受這部分資金池。】

老朱:“???”

朱棣:“???”

朱棣忙道:“爹你剛剛說我的開中法不對,這可真是冤枉了我啊!兒子必是聽從爹您留下的鬱尚書的指導,才做出以後的政策的啊!”

鬱新尬住了。

老朱也尬住了。

鬱新試圖挽尊:“我……肯定也不是為了什麼期貨交易,為了賺那商人的錢。我肯定也是因為淮鹽的質量比較好,很多人對淮鹽趨之若鶩,所以不得不出此法……”

他還是很尷尬。

怎麼回事,後麵人怎麼要發揮這麼多經濟名詞。

聽上去,好像我鑽進錢眼子裡似的,千方百計在那邊騰挪金錢。

【資金池到底有多重要?隻看銀行拚了命的鼓勵我們積極存款就知道了。

1萬rmb,五年定存,利率2.75%,利息1375。

銀行放貸,五年房貸,利率5.3%,利息1405.3。

一進一出,銀行純賺30.3rmb。1億的資金池,就是30萬,10億,100億就更彆提了。

這隻是基礎房貸,彆的高端玩法不算。】

大家恍然大悟,又帶著震驚:

“原來銀行是這樣的!”

朱樉也驚呆了:“我替他們保存財物,竟還要付給他們錢?不應該是他們向我們付保管費嗎?”

這時候,鬱新沉思片刻,拍案叫絕:“臣懂啦,隻有這樣,他們才會把錢都放在你這裡啊!如果這銀行,是國家管的,成千上百萬的小民,都把自己的身家,存在大明銀行,又何愁大明寶鈔不值錢!

大家都知道,咱們的國庫裡頭,全是錢呐!這樣我們的信用,就會變得特彆好,寶鈔就不會貶值,銀行,銀行,銀行才那經濟的重心呐!

怪不得,銀行在那兔朝的國家機構裡評級那麼高!”

他激動不已。但是其餘皇子並沒有和他一樣激動,反而非常的冷靜。

朱橚提出了一個靈魂疑問:“可是百姓為什麼願意相信我們的銀行,能夠存錢呢?難道他們不會懷疑我們的銀行隻是向把他們的錢騙走嗎?”

朱權也點頭:“嗯,像嘉靖那種天天喊著‘都是朕的錢’、‘都是朕的錢’的那種人,什麼銀行,他隻會覺得那都是他的錢,彆說小民了,就是我們這些兄弟……不對,叔爺的錢存進去,隻怕都拿不出來,隻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聽皇子們這麼一說,本來覺得有點心動,心想這是不是安全的九出十三歸(雖然按照上麵說的,應該沒有那麼高)的將軍們,默默地收回那動了的心。

皇子們繼續感慨。

“咱們大明啊,果然從爹你沒把地主們全部打乾淨時,信用就已經破產了。”

“哎呀,這叫什麼?這叫封建社會的局限性!”

不就是讀馬列嗎?大家都會讀!

朱元璋繼續破防:“不準在靈堂裡說馬列!”

【守支現象的加劇,也是明朝政府嘗到這部分甜頭造成的。

如果你刷信用卡,回回都是兩年後還,還不用付利息,你會不會產生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我可以先套現,拿那筆錢賺大錢,以後自己肯定還的上啦!

朱棣是玩預先支付的佼佼者,頻繁的利用它給北京納糧,給邊關納糧,給打交趾納糧。】

朱棣:“……”

朱棣在暗暗盤算:我疏通大運河,我建了故宮,我五征漠北,我永樂大典,我七下西洋……嗯,按照信用來算,我算不算也為大明增加了信用?也沒有那麼透支無度吧,我確實賺了大錢呐!那麼多的象牙是假的嗎?

我甚至天下布兔了!

正在他暗暗展望的時候,老朱殘酷的揭開了真相:

“祖孫三代不得鹽,欠錢不還!”

“像你這樣欠錢不還,咱們大明的銀行何時才能建成!”

朱棣很委屈。

那一定是特例!

他感覺自己也沒有那麼和商人爭利吧,他覺得自己還挺體諒商人的。這後輩,自己體諒商人的事情,她怎麼不拿出來好好說道說道?

【而且他做了一個小改動,引起了很糟糕的連鎖反應。

洪武35年8月,朱棣即位不久,北平各衛乏糧,他下令:“大小官員、軍、民人等皆中,不拘次支給。”

這是把開中權力給了所有人,而不是和朱元璋那樣,堅決的把有權的人排除。

有權的人,麵對“守支”,就會利用手中的權力,插隊去率先回籠資金。

永樂時期還沒有類似的史料,但朱瞻基毫無疑問在縱容和助長它。

堡宗實錄記載,孫繼宗(就是孫太後的親戚)說,他曾在宣德9年因為家裡人中淮鹽1.8萬引,守候許久沒有輪到,向皇帝請求兩淮運司不要按順序支鹽。

宣宗從之。】

朱棣:“荒唐!”

他趕緊道:“我肯定是因為北平缺糧才開了這特例……”

然而,對上朱元璋如刀子般的眼神。

他還是迅速低頭:

“我錯了。”

“你錯,”老朱冷哼,“你那好聖孫更錯!那孫繼宗在堡宗實錄裡頭說這個乾什麼?難道想讓堡宗再次替他開方便之門?”

【那就很惡心了,相當於國家為了更大量的出貨,搞了個預售模式。預售價格比通販價格低,這樣商人才願意更久的等待。

結果現在有的人享受著預售價,卻拿的現貨。從國家手裡利落的薅到了“通販-預售”的價格利潤。

普通的商人卻需要等待比購物頁麵久的多的時間才拿到物品。

當普通商人不願意來時,國家又不得不再次調低預售價格——如此惡性循環。】

鬱新從銀行的道理中冷靜下來。

他歎口氣:“在商人這裡賺不到錢,想要拿錢,便隻能繼續壓迫灶戶了。唉……若是王公們得利的部分,能換成糧食,發給灶戶,想來,便不會鹽法敗壞至不可收拾。”

【成化4年,戶部改革鹽法,第一條就是嚴禁內外官員的家人、親屬、仆人等參與鹽行業。

但是官員雖禁,卻沒有把王公貴族們搞乾淨。

堡宗時,給王爺們的錢很湊合了,經常折色成寶鈔,打發打發。王爺們說缺鹽,那給個30引鹽,10引鹽什麼的。(1引=400斤)。

成化開始,動不動賜王爺們1000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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