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使得張居正麵臨了和李賢截然不同的高壓輿論環境。
李賢最多被自己弟子嘴一下,前麵還有那麼多一起擺爛的前輩呢,楊榮被兩次奪情都好端端的。
張居正卻需要對抗被大禮議重塑的整個孝道社會。】
朱棣聽著王陽明的論點,本是很喜歡的,重人情,將心比心嘛。當然,最關鍵的事,這心學,源頭在他。
現在,這大禮議的正麵、反麵都是自成體係的儒家思想,卻都無法解決“情與禮”的矛盾。
被嘉靖這麼一攪和,感覺“孝治天下”四個字都臟了……
咋回事,為啥感覺那攝宗很難呢?難道這是什麼嘉靖受害者聯盟的將心比心嗎?
朱棣陷入了深深的懷疑中。
【喪事初聞,被張居正舉薦進入內閣的呂調陽、張四維就提議效仿金幼孜、李賢舊事,奪情起複。
這無疑出自張居正的授意。】
老朱:“???”
老朱震怒,老朱靠嘉靖這不孝子重新奪回了震怒的本事:“內閣才幾個人,他是首輔,底下還有兩個小弟!這江山已經姓張了是嗎?!”
朱植:“張姓朱氏義子!”
大家:“?!”
大家亦感到震驚:竟沒有放棄嗎?我以為你隻是說說而已啊。你這麼無所謂你未來孩子的帽子顏色嗎?
【彼時改革剛鋪開五年,萬曆又才14歲。
是“今皇上聖學,尚未大成;諸凡嘉禮,尚未克舉;朝廷庶事,尚未儘康;海內黎元,尚未鹹若”的多事之秋。】
大家掐指一算:“這萬曆八歲登基……堡宗九歲登基……年齡差不多嘛,同樣是國主幼衝即位,你怎麼就沒有讓江山姓楊呢?”
楊士奇嗬嗬乾笑。
能說什麼呢,感覺你們好想要我全家的項上人頭哦。
大家又說:“都說三楊輔政,其實從這個角度來說,這江山也確實姓楊嘛。”
說罷他們集體大笑了起來。
笑,都能笑。
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沒必要。
【張居正不敢、也不能放棄官職,離開朝堂,離開一言而決的首輔之位。】
“14歲的堡宗在乾什麼?”大家問。但是,沒有人知道,這光幕也沒有說過。
於是他們用微薄的未來曆史知識深沉道:
“14歲的堡宗,離他的土木堡也不遠了。”
“這樣想想,擺宗確實離不開張居正,他走了以後,那葉向高在考場上監考的同時還要再處理政務,也確實太慘了。有給他加俸祿嗎?肯定沒有吧。”
朱元璋怒吼:“既然知道這擺宗如此差勁,為何不好好教他?!”
大家深沉歎氣:“那三楊是不想教好堡宗嗎?”
楊士奇:“?”
朱棣亦深沉歎氣:“爹你是不想教好大侄兒嗎?”
朱允炆:“?”
這時朱棣亦哭訴:“我是不想教好朱高熾和朱高煦嗎?可憐天下父母心!拿這個東西為難攝宗是沒有意義的!”
老朱竟啞了啞,他質問朱棣:“你怎麼還替他說起情來了?”
朱棣心想:那可能是因為我們是嘉靖受害者同盟吧。
【1年前,萬曆4年正月的《被言乞修疏》,他就曾極為坦誠又悲壯的做過內心剖白。
蓋臣之所處者,危地也;所理者,皇上之事也;所代者,皇上之言也。
代王行政,“即其近似而議之”,則事事作威,事事作福。
長此以往,雖聖上聖明,絕不疑心,也必然常負猜疑和誹謗,無宜臣節。
最後他在《謝恩疏》裡用這樣一句話向萬曆保證:“緣未舍砥名勵行之小節,忽自忘忍恥成事之大忠。”】
解縉目瞪口呆:“一個敢說,一個敢聽……”
楊士奇怒道:“毫無為臣之道!”
鬱新也離奇道:“他就不怕小皇帝未來記恨他嗎?”
朱家人:“呃……”
這應該確實記恨了。
老朱卻暫歇了一點怒火:“好,這些話敢直白的和皇帝說出來,他倒並不圖我們朱家的江山。”
朱棣點點頭:“想做的不說,會說的不做。”
【《萬曆野獲編》說他自稱“吾非相,乃攝也”,和這兩則奏疏很呼應。
Up不覺得這是張居正的狂。
相反,這句話裡充滿了無奈。
攝宗自始至終都很清楚的明白,自己擁有的不是強勢相權。
是萬曆初年特殊的政治格局,靠萬曆的信任,以及與李太後、馮保結成的三人政治聯盟,以臣子的身份所竊取的明朝有史以來最大程度的皇權。
而臣子行天子事,實在是有為禮法綱常。
當他說“知我者天,即違俗而遑惜;許身於國,惟儘瘁以為期。”
裡麵不但有超乎尋常的獻身精神,亦充滿了孤獨。沒有誰能懂他了,隻有天才能懂。】
在場的文臣們,都不認可這樣的行為。
但是他們複雜的意識到了,知張居正的,果然是天。
否則,他們怎麼會站在這裡,聽張居正的故事呢。
【他因綱常倫理而知恥。
恰好,奪□□件裡,他的反對者們一直用著綱常倫理攻擊他。
最開始跳反的,是他的兩個門生:吳中行、趙用賢。
然後是老鄉艾穆,刑部主事沈思孝。
四人的論點比較相似,都是用道德標杆一事綁架他,希望他做出表率。
“元輔大臣者,綱常之表也。綱常不顧,何社稷之能安?”而你張居正,總說自己謹守聖賢義理,祖宗法度。如何不為這萬古綱常出一份力?】
老朱心想:他還確實遵守了我的一點祖宗法度,至少沒有讓學子議政。
但他現在對攝宗感情很複雜。
他既不想說攝宗的好話,也不想附和這句指責攝宗的話。
索性閉嘴了。
【接著是鄒元標這樣罵得狠的。
“今有人於此,親生而不顧,親死而不奔,猶自號與世曰我非常人也,世不以為喪心,則以為禽彘,可謂之非常人哉?”】
朱棣搖頭:“這罵得太難聽了。搞得被我奪情了的人全是畜牲似的。”
永樂朝被奪情的閣臣楊士奇、解縉:“……”
也感到很不爽。
覺得自己也被掃射到了。
【除了公開的,還有私下裡的。
吏部尚書張瀚本是張居正提攜,一直互相配合默契。可碰到了奪情,他甚至不願意通過吏部轉達萬曆的旨意,推脫這是禮部的事,並“密晤江陵,動以微言,因流涕”。
以及於慎行、王錫爵……等等。】
鬱新歎道:“私下勸說,也算全了一時之宜。但假如連關係不錯的吏部尚書都不讚成,這是平白多了不知道多少的反對者啊。”
【張居正上疏道:“今言者已詆臣為不孝矣,斥臣為貪位矣,詈臣為禽獸矣。此無下之大辱也,然臣不以為恥也。”
“苟有以成臣之誌,而行臣之忠,雖被惡名,不難受也。”
不以為恥嗎?不難受嗎?
怎麼可能呢?
張居正看到湖廣老鄉艾穆的奏疏,還自嘲過嚴嵩當年都沒被同鄉diss,我比不上嚴嵩。
至於學生攻擊老師有多惡劣,可以引用去年他遭到學生劉台彈劾,寫辭職信時的那句話: “二百年來無門生劾師長者,計惟一去謝之”。】
“嚴格的說……羅倫也攻擊李賢了吧?”朱樉問。
朱棡琢磨:“以綱常為論據,這些學生很多自以為是為了老師好,不以此為攻擊。倒是那個奪□□件沒發生時候的劉台,性質更惡劣點。”
老朱煩躁的問:“嚴嵩誰啊,大奸臣嗎?怎麼現在奸臣都得不到被同鄉舉報的待遇?你們同鄉關係那麼好的嗎?嗯?解縉?楊士奇?”
【難過歸難過。
攝宗還是很果決的把所有反對者都打包送走了。
他的性格是見到反對者,用“臣一日不去,則此輩一日不便;一年不去,則此輩一年不便”的方式堅決礙他們的眼,堅決不慣著的方式對抗。
所以不打算“欺世盜名”的事後救解吳中行等人,隻拜托小皇帝彆罵後麵的非議者。
王錫爵帶人來求情,他決絕下跪拿刀抹脖子,反問:上強留我,而諸子力逐我,且殺我耶?】
大家目瞪口呆。
主要是朱棣目瞪口呆:“這……他也蠻茶的啊……”
朱樉也疑惑起來,他嗅到了同類的氣息:“雖然後輩給他加上了很多很多淒苦的形容,感覺他受到了很多的不公,但我怎麼感覺,看他做的種種,他其實很睚眥必報,有仇當場就解決了啊?”
【過往的研究裡,都把14歲的萬曆在這場風波裡的作用看的很低。
認為攝宗是在借萬曆之口雷霆暴揍反對派。
但up認為,這時期的萬曆已經具備了一定的獨立意識,會表達自己的好惡。
劉台事件裡,他看了攝宗的奏疏,怒罵劉台:獨此畜物,為黨喪心,狂發悖言。
然後就下旨,打100仗,充軍。
還是攝宗又上疏替他求情,說劉台是禦史,是言官,請求寬恕,才免了廷仗。萬曆回消息:這垃圾,你還救他,可謂忠慈之至。
萬曆很在意自己被藐視這個大問題。
反對的人隻顧得上指責張居正的綱常問題,完全無視了他在此次事件裡是一個下決策的人。
他罵吳中行等人的開篇就說:“朕承天明命,為天下君,進退予奪,朕實主之,豈臣下所敢自擅?”
事後看到張居正《乞恢聖度宥愚蒙以全國體疏》,猶自憤憤然糾結於: “這廝每(們)明係藐朕衝幼,朋興詆毀,欲動搖我君臣,傾危社稷”。
Up認為,奪□□件裡,萬曆是出自本心的站攝宗的,一部分出自自小被教大的孺慕之情,一部分是他在彰顯君權的存在感。
甚至,他把奪情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搞不好都源自這種小大人想爭一爭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