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紋跟王小妹房間裡的一樣。
不知道哪裡傳來的滴答聲中,路邈平靜的爬到上鋪,把王小妹的被褥拿了下來,然後抱著被褥,不經意似的往下鋪一掃。
裹成蠶蛹的濕被子立刻被掃開了一角,路邈往裡掃了一眼,便神色微凝。
一個頭小脖子粗的人躺在裡麵,麵容青白,雙目緊閉,看得出來之前應該是個挺清秀的姑娘,但在五官全部縮小,隻有一張嘴巴大到仿佛要將腦袋整個劈開的情況下,再怎麼好看的五官也發揮不了作用。
這人的狀態跟老王昨天晚上差不多。
“啪嗒。”
不在頻率內的水滴聲響起,路邈心頭一動,轉過身,過長的被褥很快又把下鋪的被子卷了回去。
門口站著個眼熟的姑娘。
路邈看著那幾秒鐘之前才見過的五官,客氣的笑笑:“你好,我是王小妹的弟弟。”
那姑娘也笑了笑,五官比例沒失調的樣子果然很清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像是會說話,緊緊盯著路邈:“哦,我是她舍友。你怎麼一個人來了,小妹好幾天沒來學校了,她乾什麼去了?”
路邈保持著和善的微笑:“她死了。”
“……”
熟悉的寂靜彌漫開來,舍友的臉上出現了片刻的迷茫,讓路邈想起來病房裡的那個阿姨。
路邈唇角笑意加深,似乎想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
舍友卻反應了半天才找到合適的表情,驚愕的捂住嘴巴:“怎麼會!她前兩天不還是好好的麼?”
路邈搖了搖頭:“自然死亡。”
舍友的表情古怪的動了動,那是一種類似於笑,但又有好像有點憤怒的表情,路邈一時間沒能弄明白對方究竟想要表現什麼心情。
就見舍友抬起手,遞過來兩根熱騰騰的烤腸:“吃一點麼?”
路邈聞著肉香中熟悉的腐臭,本想拒絕,但舍友的眼睛一直緊緊地盯著他,一副不看他吃下去就不罷休的樣子。
考慮到自己脆弱的小身板,而且對方把守著唯一的退路,路邈想了想,還是意思意思咬了一口。
肉到嘴裡,那種腐臭味頓時就消失了,香味反而無限放大,勾得路邈的口水不斷分泌,他眼前的一切很快就變得黯淡無光,隻剩下兩根烤腸冒著油光,仿佛在朝他招手……
路邈立刻將目光移開了。
但那種勾魂奪魄的香味還是存在,一直縈繞在鼻尖,就算屏住呼吸也沒有用,因為路邈的嘴裡都是那塊肉的氣味。
路邈的腦袋一陣眩暈,困意席卷上來。
他感覺腦袋像是被什麼東西緊緊裹了起來,越來越緊,擠得他的頭疼欲裂,仿佛要原地炸開,但又奇異的沒有。
這種體驗有點像他生病前期吃完藥,藥力上來之後的感覺,路邈厭惡的皺了皺眉,本能的反感頓時將對肉的渴望壓了下去。
腐臭味再度出現,路邈卻麵不改色,將散發著惡臭的烤腸拿開,頭腦一下子清醒了許多。
他與麵前的女孩對視,詢問王小妹的儲物櫃是哪一個。
舍友看他吃了烤腸,臉色明顯好看了許多,給他指了一個櫃子。
路邈打開手機的閃光燈,放進病號服的口袋裡,一手夾著被褥,另一隻手拿起儲物櫃裡的東西往被子裡塞。
閃光燈亮起的時候,舍友往後退了一點,將身影重新沉入黑暗中,臉皮急速抽動了兩下,像是咬緊了牙關。
路邈麵色如常,就像是沒有發現這一點。
看他收拾了一會兒,舍友忽然吞吞.吐吐的開口:“其實小妹一直是個好學生,叔叔阿姨都誤會她了。上次他們來學校鬨過之後,小妹的成績就一直下滑,她自己也很著急,但越著急就越補不上……還有那封情書,是那個小混混一廂情願,趁小妹不注意塞進去的,她真的沒有早戀!”
“老王他們之前來學校,是因為小妹早戀?”路邈漫不經心。
“是啊!”舍友用力點頭,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但是她沒有!是一班那個小混混單戀小妹,小妹已經拒絕過他了,但他還是天天偷偷往小妹的書包裡塞情書,那天就被班主任發現了……小妹也很苦惱,但她成績下降不是因為這個,好像是家裡發生的什麼事情。那個我就不知道了,我怎麼問她都不肯說。”
她的眼神十分誠懇,如果不是路邈提前看見了被子裡包裹著的那張麵孔,或許真的會以為眼前的這個女孩子是王小妹的好朋友。
但此時他看著對方的麵孔,隻覺得說不出的怪異。
他們兩個誰都沒開燈,屋內黑沉沉的,舍友的臉沉在陰影當中,腮幫子的位置上總有兩個三角形的陰影。
就像是沒藏好的嘴角。
路邈轉過身的時候,閃光燈瞬間照出了對方臉上凹凸不平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