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路邈點明宿管老太的身份後, 主線任務進度條就又漲了一點。
【主線任務進度刷新，人皮怪物的血腥飼養，目前任務進度：70%】
【支線任務進度刷新, 真愛之心, 目前任務進度：20%】
看到後麵這條提示，路邈眉心一跳, 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毛。
這個支線任務的進度非常慢, 原本在F級副本《消失的姐姐》裡麵，就隻在“崔玉香”對學校的月光女神露出厭惡神色的時候，才推進到10%。
也是那個時候, 路邈才意識到其實小鎮上兩座給人感覺完全不同的雕像身上，也是有線索存在的。
他因此聯想到了月光女神跟人皮怪物之間的聯係, 但沒想到的是, 除了那一次之外，月光女神的信息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主線任務並入之後, 這個支線任務的進度也沒有變化, 還是10%，路邈甚至都已經打算放棄這條任務線了。
沒想到僅僅解開了月光女神是誰的問題，就又開始漲了。
一個F級副本的支線任務，居然要到升級後的D級副本才能繼續推進, 這是什麼道理？
正想著，麵前的宿管眼珠子忽然動了動，渾濁的眼珠子裡閃過一絲殺意：“你怎麼會知道？”
路邈回過神, 聞言無辜的攤手：“這很難嗎？”
屏幕前的玩家們：“…………”
總感覺自己也受到了嘲諷。
但實際上，宿管跟怪物之間的關係並不難猜。
一個裝滿怪物的恐怖宿舍，宿管作為一個時不時就要進宿舍檢查的職業，既然能在這樣的環境待下來, 隻有兩個可能。
要麼她也是怪物，要麼，這些怪物傷害不了她。
如果是前者，老太作為人皮怪物的同類，壓根就不會讓路邈有機會進去看見那一切，所以這個可能性不成立。
後麵這個可能如果成立，也很微妙。
宿管如果不是怪物，為什麼要留在這裡？她有什麼苦衷，被動還是自願的？
正常人遇見怪物，就算對方不會主動傷害自己，也多半會敬而遠之，何況這些人皮怪物的脾氣如此暴躁，多看一眼都恨不得殺人。
宿管能跟這群人皮怪物和平共處，還悠閒到織毛衣，必然不會隻是為了那三瓜兩棗的微薄工資。
她身上一定有著能夠克製人皮怪物的東西。
人皮怪物不怕強光，也不懼怕大部分的驅邪手段，所以這個東西不是宿管室裡的任何物品，或者老太頭頂刺眼的燈光。
剩下的可能性就隻有一個了。
——宿管本身就是人皮怪物的克星。
人皮怪物在這個宿舍進出自由，還能肆無忌憚的培養人牲，說明宿管老太跟玩家是對立陣營，她守在宿舍門口，並不是為了看守，而是保護。
保護裡麵脆弱的人牲們。
至於路邈是怎麼把王小妹、宿管老太和月光女神這三個身份聯係到一起的，前麵的過程其實跟周東風他們想的差不多。
不過跟傻乎乎的鬱潛不同，先前跟“崔玉香”一起來學校，被單獨指派過來時，路邈就發現了老太正在織的東西並不是毛衣，而是王小妹房間裡雛菊抱枕的枕套。
還有一點同樣引起了路邈的懷疑，那就是老太詢問他身份時，表現出來的遲疑。
人隻有在對某件事情很有把握，卻發現事情的發展超出自己的預料時，才會表現出這種類似於質疑的情緒。
而不論是原版的《理想小鎮》，還是現在這個恐怖遊戲版本，王小妹都不是一個外向的性格。根據小姨的說法，因為老王和崔玉香之前到學校鬨過一次，王小妹在學校裡麵的處境也非常不好。
這樣的前提下，她很難跟一個不沾親不帶故的冷漠宿管吐露心聲，甚至聊起在整個故事中都沒什麼存在感的弟弟。
還有大肉丸子離開家時印在屍體額頭上的親吻。
先前路邈以為那是崔玉香對死去女兒的疼愛和愧疚，可一旦發現崔玉香早已被人皮怪物頂替，這個想法就沒有了任何的落腳點。
種種疑點都指向了一個事實——宿管才是真正的王小妹。
王小妹就是宿管，她曾經被人皮怪物“殺死”，而宿管卻是人皮怪物的克星。
這種微妙的關係，讓路邈想起了小鎮居民、兩種怪物和月光女神像之間的聯係。
小鎮居民變異後會變成人牲，人牲被人皮怪物馴養奴役，而不論是小鎮居民還是怪物們，都信仰月光女神——前者信仰月光女神以尋求庇護，後者則以此為寄托，進行殺戮。
同樣的群體，在兩個陣營當中起到的作用卻截然不同。
後者的閉環頂點是月光女神，那麼作為同樣包含了人皮怪物這個存在的閉環，宿管，也就是王小妹，必然跟月光女神存在一定的聯係。
考慮到王小妹假死這件事情的不合理之處，再加上“自然死亡”這個判定的明確指向，路邈賭了一把，他大膽的猜測，王小妹就是月光女神本人。
顯然，他是賭對了。
宿管室裡，原本老態龍鐘，佝僂著脊背的宿管盯著路邈，緩緩直起了腰。
在這個過程中，她那布滿皺紋的乾癟皮膚逐漸脹了起來。像是充了氣的皮球，不光是肌肉變得飽滿，皮膚都變得緊致細嫩有光澤，眨眼間，就從一個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老太太，變成了正值青春年華的美麗少女。
路邈剛從她臉上看到幾分王小妹的痕跡，她的臉龐就再次發生了變化，最終定格在了路邈在校門口見到的那座月光女神像的模樣。
她身上的衣服也從樸素厚實的棉服，化為了月光女神身上那套代表性的潔白長袍。
跟死板的雕像不同，此刻的王小妹，或者說月光女神，雖然是閉著眼睛，但一身肌膚瑩潤如玉，流轉著不知名的光華，頭發和長袍無風自動，一舉一動之間都仿佛帶著聖潔的光輝。
就連她頭頂那慘白的燈光，在照耀到她身上的時候，都仿佛柔和了許多，不忍心驚動她似的。
仿佛是月光女神像當著所有人的麵活了過來，但當真正的神明站在眼前，人們就會發現，雕像的美詮釋不了神明美貌的萬分之一。
這樣的美已經脫離了人類的範疇，開始具有切實的攻擊力，就連屏幕前的觀眾人忍不住為之驚歎沉.淪。
“好美……”
“這真的是關底BOSS，不是來幫助玩家通關的嗎？她長得這麼好看，跟那些醜陋的人皮怪物肯定沒有任何關係！”
“為了她，讓我去死我都願意。”
好在隔著屏幕，所有的精神影響都會被大幅度削弱，一些精神強大的玩家很快就清醒過來，緊接著就是一驚，背後被冷汗浸濕了。
直播係統對副本中精神類攻擊的傷害削弱高達90%，他們竟然還是毫無察覺的被月光女神迷惑了？
他們隻是後怕，前排進入過D級副本的周東風卻已經徹底沉下了臉色，心驚不已。
能夠通關恐怖遊戲，進入遊戲大廳的玩家多少都有點資本，這裡精神值最低的玩家也有60以上，卻都沒能扛住月光女神一成的精神引導，月光女神真的隻是一個D級副本的關底BOSS嗎？
他經曆的那些D級副本，可沒有這麼恐怖的關底BOSS。
連精神值達到60的普通玩家都無法扛住月光女神的精神技能餘波，首當其衝的路邈精神力值20，他能扛得住嗎？
精神技能可不比人皮怪物那些抓撓撕咬的物理攻擊，是直接作用到目標腦海中的，不可躲避，不可抵消，隻有依靠玩家自身的意誌力，或者珍貴道具抵擋。
路邈的積分還遠遠買不起保護意識的道具。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一瞬間，周東風竟然真的有些擔憂起路邈的情況來。
畫麵裡，路邈同樣定定地望著月光女神。
路邈並沒有被她迷惑，他的眼神依舊清明，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路邈此時的笑意落了下來，表情有些落寞。
果然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王小妹啊……
早在老太的外貌發生變化的時候，路邈就察覺到了，一陣壓迫力極強的威勢正在漸漸複蘇，仿佛萬丈海浪朝他撲下，而他隻是大海中的一葉孤舟，頃刻間就會被對方顛覆。
月光女神變身完成的那一瞬間，他的確不自覺的感慨了一番對方的美麗。那種感覺就像是大腦被植入了什麼指令一樣，強烈的暗示和引導令他自己都差點以為，那種強烈的崇拜和信任都是他發自內心的真實想法。
但路邈並沒有像周東風所想的一樣，陷入月光女神的引導當中，相反，他比很多精神值高的玩家清醒得都要快。
路邈想，這應該得益於他還在《理想小鎮》當信使NPC的時候，那一次引起轟動的黑客入侵事件。
《理想小鎮》當時已經是風靡整個星際的頂流遊戲，每日活躍玩家人數超過百億，幾乎是星際人口總數的一半。
要知道，在這之前，最熱門的遊戲日活人數，也隻能占到星際總人口的十分之一罷了。
超高的人氣和收入，必然會帶來嫉恨和陷害，那一次就是有人雇傭了星際頂級的黑客入侵《理想小鎮》，造成了NPC全體失控暴走，數百萬玩家陷入沉睡，差點沒能清醒過來。
路邈當時就在遊戲中，因為也是NPC，遊戲終端在他的大腦中植入了一段病毒程序，使得路邈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夢魘狀態，直到病毒程序被攻破，他才得以從《理想小鎮》的虛擬世界中走出來。
這一場意外對他的日常生活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唯一影響到的是他的賬戶餘額。
因為長時間的搶救，他父母留下的遺產被消耗一空，他從那之後不得不依靠《理想小鎮》的NPC工資來維係自己的生命。
不過現在看來，這錢花得不算太虧。
路邈看著靜靜飄在空中，一動不動的月光女神，不確定地想：這是打算把他也發展成信徒麼？
剛這麼想完，係統提示突然跳了出來——
【怪物卡片刷新：
名稱：月光女神
弱點：？
攻擊力：低於20（根據玩家精神值推算）
隱藏標簽：精神引導】
路邈：“……”
看著攻擊力那裡明顯不符合事實的數據，路邈的嘴角不自然的抖動了兩下，突然惡趣味的心想：不知道月光女神知道係統的判定結果，會是什麼心情？
不等他想完，月光女神已經覺察到了他的走神，原本平穩的精神力猛地顫動了一下。
在屏幕前的玩家們看來，一股無形的強大的精神波動猛地震蕩開來，波及牆體的時候引發了劇烈的震動，原本橫在路邈和月光女神中間的建築瞬間化為齏粉。
【警告：NPC王小妹好感度下降，具體數值無法檢測，你可能會遭到攻擊。】
鬱潛的呼吸猛地一滯，周東風和伍海濤也明顯挺直了脊背，渾身肌肉緊繃的盯著屏幕，咬緊了牙關。
他們身後的觀眾更是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的死死盯著屏幕上的路邈，生怕他也跟這些牆體一樣，碎成了渣渣。
整個直播間前所未有的寂靜，這一刻無論是支持路邈還是不支持他的，全都在等待著結果的降臨。
一秒、兩秒……
不知道過了多久，眾人的眼睛都盯得發酸了，路邈才終於動了下。
眾人一開始還不敢置信，直到路邈動作的幅度越來越大，他們才猛地反應過來，觀賞區裡爆發出一陣幾乎要掀翻屋頂的尖叫：“啊啊啊啊啊！挺過去了！他挺過去了？！！毫發無傷！！！”
“嗚嗚嗚嗚還好還好，我差點就要淚崩了，哇！居然挺過去了！”
“操，他媽.的！憑什麼！”
各種各樣的聲音響起，整個直播間鬨哄哄的。
路邈卻不知道外麵的人因為這短暫的幾秒鐘，心態發生了怎樣翻天覆地的改變。他剛剛隻覺得一陣狂風襲來，忍不住抬手擋在身前。
等到狂風平息，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整棟宿舍樓已然被夷為平地。
不遠處一直怨恨地盯著路邈的人皮怪物和人牲也都不見了，徒留一地腐臭的黑血。
路邈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停留在這裡的不過是殘留的意識，但臉上溫熱的血液卻在明確的提醒他：並沒有。
路邈意識到剛剛這一下也是精神攻擊，可月光女神的精神攻擊強大到能夠摧毀牆體，殺死人皮怪物，卻竟然沒有傷害到他？
不過很快，他就不這麼想了。
鼻子裡忽然感受到一股癢意，路邈抬手摸了一下，黏膩的觸感令他一愣，隨即口中也感受到了腥甜的味道。
看來也不是完全沒有傷害。
“我靠，什麼情況？！”
驚疑的聲音一出，屏幕前的歡呼聲猛地頓住，觀賞區再度鴉雀無聲。
路邈回過神，無所謂的笑笑，隨手將血擦到了病號服的衣擺上，隨後靜靜地看著麵前的月光女神。
剛才的精神波動清空了周圍所有的東西，皎潔的月光下，遠處的小鎮隻剩下一個漆黑的輪廓。
整個天地間仿佛就剩下路邈和麵前的月光女神，兩人沐浴著銀輝，建築物的齏粉和怪物的碎肉末隨著微風，在他們周圍上下翻飛，這一刻，連時間都仿佛變慢了。
但路邈很沒有浪漫細胞，他等了一會兒，直白的開口：“如果你想把我耗死的話，我提個意見——這個死法太不唯美了，不符合你的畫風。”
月光女神：“……”
屏幕前的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