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方思其愣了下，皺著眉頭思考一會兒，搖了搖頭：“不是。我注意到人偶的時候，它們都在客廳裡。”
路邈讓開兩步，示意她：“你現在重新擺一下，還原一下當時的情況。”
方思其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了。
她之前確實是沒有仔細觀察這個屋子，隻是出於玩家的直覺，把這東西藏了起來，因此回憶起來顯得有些費勁，好一會兒才確定四個人偶的站位，起身讓開。
“應該就是這個樣子。”
方思其說完，卻發現路邈沒有回答自己，而是在打量落在模型小屋旁邊，斷掉的一根藤蔓。
她愣了下，“那個好像是我剛剛搬動模型的時候，不小心弄斷的。怎麼了？”
“噓。”路邈食指抵著唇.瓣，示意她噤聲，“仔細聽。”
方思其一頭霧水的閉了嘴，屋子裡頓時安靜下來。
她盯著模型小屋，側耳聽了一會兒，一開始還沒意識到有什麼聲音，直到沉默了十幾秒之後，頭頂的位置突然傳來細微的“沙沙”聲。
方思其猛地一驚。
什麼聲音？！
她抬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卻什麼也沒有發現。這個屋子很久沒有住人了，但屋主打掃得十分乾淨，天花板上連鄉下常有的灰塵和蜘蛛網都沒有。
她轉向路邈，後者卻沒有跟她一樣看頭頂，視線直勾勾的望著她的身後——
方思其倏然轉身。
可她身後什麼都沒有。
方思其冷汗直冒，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了很多恐怖片的畫麵，還沒等她回頭確認路邈是不是還在，肩膀上就多了一隻手。
“！！！”
她差點驚叫出聲，身邊卻傳來了路邈平穩的聲音：“錯了，看窗外。”
方思其實在是被剛剛那一下嚇到了，腦袋裡一片空白，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強壓住內心的恐懼，朝著窗戶看過去。
窗戶上倒映著她和路邈的影子，她第一時間注意到的不是窗外，而是路邈影子的表情依舊十分淡定。
明明是個陌生的玩家，他們還處在這麼一個危機四伏的靈異副本裡，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路邈沉靜的模樣，她狂跳的心臟居然也慢慢平穩下來。
咽了口唾沫，方思其驚魂未定的朝窗外看去，正好聽見沙沙聲變得密集了許多，隨即，一個長條形狀的東西在窗外猛力晃動了幾下，“撲”的一下消失在眼前。
與此同時，隔壁傳來鬱潛高亢的尖叫：“啊啊啊啊啊鬼啊！！”
“……”
方思其被這尖叫聲一下子拉回了神。
沒等弄明白外麵那是什麼東西，身後腳步聲已經響了起來。
路邈沒去窗口查看情況，而是拿起之前落在小屋旁邊那條斷掉的藤蔓，抬手丟給她。
方思其愣愣的接住：“不、不用出去看看嗎？”
路邈挑眉看了過來，朝她輕笑：“看什麼？你自己弄壞的東西，不認識？”
方思其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自己手裡的藤蔓，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剛剛那個是……藤蔓？”
路邈不置可否，低頭掃了眼她剛剛複原的房屋模型。
四個人偶都在客廳裡，站位很分散，隻有兩個人偶擠在一起，分彆是穿著病號服的他的人偶，和帶著眼睛，留著齊劉海，看起來傻呆呆的鬱潛的人偶。
能夠通關第一個副本，至少不會是什麼太蠢的人。
剛剛被藤蔓嚇了一跳，現在又看見這些站位古怪的人偶，方思其估計也是意識到了什麼，臉色微微一變。
她這下顧不上避嫌了，緊走兩步跟上路邈，看向剩下的兩個人偶——
戚淮的人偶趴在沙發上，而代表她的人偶，則站在離所有人都有段距離的過道口。
方思其的臉色都白了一層：“我當時就站在那個位置。”
她說的“當時”，指的是先前他們在客廳，燈光忽然熄滅，所有人被黑暗中鬼魅的腳步聲圍住的時候。
現在回想起來，這些人偶的姿態，跟她剛進入副本的時候也有了些許不同。
方思其仔細看著四個人偶的表情，指著其中代表鬱潛的那一個說：“他當時的表情不是這樣的，我剛進副本的時候，他的人偶低著頭，而且……嘶。”
她說到一半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氣，頓住了。
路邈抬頭看她，就見她捂著自己的額頭，臉色蒼白，看起來很不舒服。
過了一會兒，她才緩過來似的，低聲道歉：“不好意思，我突然有點頭疼。明天再說好嗎？”
這就是送客了。
但在一個很可能過不到第一天的副本裡麵說什麼“明天”，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古怪的事情。
尤其方思其前一句還試圖跟他分享人偶的異常，現在態度卻突然來了這麼大的轉變。
路邈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但並沒有說破，從善如流的告辭離開了。
方思其背後果然是有人的。
暫且不確定那個人是不是蘇安琪，但可以肯定的是，對方擁有無視副本和遊戲大廳的壁壘，直接跟方思其交流的能力。
剛才應該是幕後的人阻止了方思其跟他的交流，但路邈並不在乎。
他在這個房間獲得的信息已經足夠多了。
他甚至能根據方思其沒說完的那句半句話，推斷出她的後半句是什麼——她剛進副本的時候，鬱潛的人偶低著頭，而且表情恐懼，拉著另外一個人偶的衣服。
因為這是先前在客廳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路邈咧了咧唇角，愉快的哼著歌回了自己的房間。
如果他沒有猜錯，方思其房間的模型屋子，應該是一種類似於預言的恐怖道具。
它會預言一段時間後的未來，而如果時機成熟，這個屋子甚至會預言屋內所有人的死去。
路邈看過很多這種類型的幻想電影，看見彆人的死亡時間、穿越到角色的身上，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甚至是直接寫下彆人的死亡方式，然後惡趣味的告訴對方。
他一直覺得這種認知非常的殘忍——知道自己的死期，也知道是如何死的，做出了所有的努力，卻無法逃避既定的命運，陰差陽錯的走上彆人為自己定好的終點。
路邈不喜歡命運，更不喜歡這種提線木偶般被控製的感覺。
如果那個模型在他房間的話，路邈或許會直接砸了它。
這麼想著，路邈簡單洗漱之後，就躺到床上安然入睡了。
他的直播屏幕前，看完了他進出方思其房間全程的觀眾們都愣了下。
“等等……不是，就這麼睡了？”
“那個模型小屋明顯有問題啊！這都不去查一下的嗎？”
“我還以為他回來是想好好思考一下……算了，笨鳥先飛，我自己想！”一個從通關視頻追過來的玩家說道，竟然一點都不懷疑路邈的選擇，“話說剛剛他們進屋，方思其把模型從衣櫃裡麵拿出來的時候，你們有人注意到那個四個小人的姿態嗎？”
旁邊同樣追過上一場直播的玩家立即附和：“有有有！我記得小屋剛剛拿出來的時候，人偶都是在各自房間裡的。路邈的人偶在被窩裡睡覺，貓貓大佬在窗台上，不知道在看什麼，方思其的人偶好像坐在書桌前麵，還有那個怕鬼的倒黴蛋……他的人偶在地上，表情好像還很驚恐？”
“靠，這是不是說他是第一個出事的？”
“可是他的幸運值有80啊！是這四個人裡麵幸運值最高的一個了，不說貓貓大佬和路邈，方思其的幸運值都隻有30，他怎麼會第一個被鬼纏上？”
“眾所周知，0乘以多少都是0，隻能說他那80的幸運值這次沒有起作用吧……不過好奇怪，戚淮的幸運值也是0啊？難道是在彆的副本殺多了怪物，連鬼也害怕他？”
眾人分析完，望向隔壁鬱潛的屏幕，看著縮在被窩裡麵瑟瑟發抖的鬱潛，眼神都變得憐憫起來。
這得是多麼倒黴，才能在一群倒黴蛋中間脫穎而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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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是多人遊戲，隻有在所有人都進入睡眠的時候，係統才會自動跳過他們睡覺的時間，快進到第一個玩家蘇醒之後，所以路邈睡覺的時間並沒有被快速跳過。
好在這種多人副本，每個玩家的屏幕都在一個直播間裡，路邈睡覺之後，他屏幕前的玩家們也可以去彆人的屏幕前麵觀看，於是大家購買了路邈的睡醒提示之後，就一窩蜂的湧到了其他人那裡。
跟著路邈的通關視頻過來的玩家們，最先去的是隔壁的戚淮那裡，結果過去就發現這個屏幕比路邈的屏幕還要無聊。
因為屏幕上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
“……不是，這個屏幕的玩家呢？黑屏了？”
有經驗的貓貓粉們立刻豎起食指：“噓。貓貓大佬在看外麵的風景。”
新來的玩家們：“……”
烏漆嘛黑的哪裡有風景了！
然而貓貓粉們卻天賦異稟，不但能說出戚淮在哪裡，甚至還能描摹出他的姿態：“你們看，這裡是不是有一點點閃閃發光的痕跡？這是貓貓大佬的胡須。他正端坐在窗台上，看窗戶外麵的天空。”
新來的玩家們：“…………”
你們要不去看看精神病吧？
許多人是懷著仰望大佬的心情來的，結果過來光看見黑屏了。耐著性子等待了一會兒，還是有人忍不住出聲詢問：“他不打算找一下房間裡的線索嗎？隔壁的方思其都已經研究出來規則了。”
貓貓粉們聞言，隻是淡笑著搖頭：“貓貓大佬不需要找線索。”
“是的，他從來都是暴力通關的，進副本最快觸發大逃殺，有個‘作死無底線’的成就，不計入副本全成就，但可以疊加計數，你們知道吧？貓貓大佬的作死層數是32層——他一共就闖了32個副本，這是第33個！”
“要不是你們那個什麼路邈，不知道用什麼手段賄賂了貓貓大佬，今天本來可以見證貓貓大佬第33次觸發‘作死無底線’成就的！”
被貓貓粉們用幽怨的眼神盯著，原本從路邈那邊過來的觀眾們都沉默了一下，緊接著果斷離開了戚淮的屏幕前。
都是群狂熱分子，惹不起惹不起。
左右看了看，能夠選擇的玩家隻剩下了方思其和鬱潛。玩家們猶豫了一下，大部分還是選擇了鬱潛的直播屏幕。
【觀看人數急速上漲中，目前觀眾人數：14029，收藏人數：1040，訂閱人數：101，打賞金額：10】
【你的聲望已上升至14029，觀看人數突破5000，聲望已升級！目前聲望等級：鋒芒畢露。】
【觀看人數突破10000，聲望再次升級！目前聲望等級：一鳴驚人。你真是一個老當益壯的主播呀！】
躲在被窩裡麵瑟瑟發抖的鬱潛，頓時就被這龐大的數字驚到了。
雖說他已經在這個恐怖遊戲裡混了很長時間，在情報販子當中，也算是小有名氣的存在了，但看係統提示就知道了，他的直播數據一塌糊塗。
這裡畢竟是一個實力至上的遊戲，他此前的遊戲直播觀看人數從來沒有超過2000個，就連這1040個收藏，都是五年中一點點積攢下來的。
甚至於平時他直播的時候，這一千多個人壓根都不會怎麼出現，隻有少數幾個無聊的玩家會過來看看，如果玩家在遊戲中死了，這淒慘的收藏人數還會掉幾個。
——這一次1040個收藏全數上線，很大程度上是托了路邈和戚淮的福。
但他也清楚，即使跟大佬們待在同一個直播間，以他的操作，也絕對不可能吸引得到多少觀眾，但沒想到，這剛進入副本幾個小時，就給了他這麼大的驚喜。
鬱潛仔細一想就知道，貓貓大佬和方思其肯定不會在這麼緊張的時候睡覺，這一萬多個人多半是從路邈那邊過來的。
他此時還不知道，是因為方思其房間的那個詭異模型屋預示了他不久之後的處境，這些玩家完全是想看看，他們不靠路邈的提示，自己推測出來的預言到底正不正確才過來的。
換句話說，就是來看他怎麼死。
鬱潛卻覺得，這些觀眾是覺得他有潛力，對他寄以了厚望。
原本想著這個副本有路邈和戚淮兩個大佬在，情報精彩程度絕對超乎想象，自己就算怕鬼怕到萬千觀眾麵前去，以後被人恥笑也值得了，看到係統消息的時候，鬱潛破罐破摔的想法卻發生了微妙的改變。
觀眾們這麼信任他，他怎麼能做一個隻會躲在被窩裡瑟瑟發抖的慫包！
鬱潛咬了咬牙，一個翻身，竟然掀開被子起來了。
屏幕前的玩家們都是一愣。
跟鬱潛之前想的一樣，他們其實確實覺得他怕鬼這件事情非常的倒胃口，所以先前就連方思其屏幕前的人數都比他的多。
許多人選擇鬱潛，是想看鬱潛怎麼被鬼怪嚇到生活不能自理，然後淒慘的出門求救，或者就此死去的。
沒想到鬱潛居然站起來了。
他們愣愣地看著屏幕上的鬱潛，雖然兩條腿還明顯的在發抖，臉色也肉眼可見的發白，但到底是離開了他那個鼓起一個大包的被窩。
有玩家遲疑的花1積分，點開了他的麵板，片刻後無語的開口：“我居然在一個五年老玩家的身上，感覺到了養成新人的欣慰感？”
其他人：“……”
實不相瞞，他們也是。
這小子……哪裡看起來像是個進入遊戲五年之久的老玩家啊！
但來都來了。路邈在睡覺，戚淮的屏幕漆黑一片，方思其那邊也不知道在搞什麼，他們想知道自己推斷出來的預言準不準，似乎也隻有鬱潛一個玩家的屏幕可以選擇了。
周東風看著在四個屏幕前麵流竄，最後分散到其他三個屏幕的觀眾，有些無語。
回頭看看自己麵前的大屏幕，路邈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觀眾都跑走了，還在被窩裡安穩的睡覺，周東風磨了磨牙，不知道為什麼，很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四個屏幕競爭著呢，你就不能花200積分，買兩瓶精力體力營養液嗎！！
想到自己貢獻出去的整整四百積分的營養液，如今卻換回來路邈這麼擺爛的效果，周東風表情越發扭曲，手裡的細煙杆都快被自己掐斷了。
Shift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