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詭異的景象嚇得幾個玩家臉都木了,一個個心跳得飛快,往後退了兩步。
方思其扯開唇角,冷冷的笑了下:“處理一下。”
雖然不知道是對誰說的,但莫名的,屏幕前的幾個玩家都感覺自己的背後一涼,仿佛被什麼恐怖的存在鎖定了一樣。
好在說完這句,方思其就收回了視線。
她拖著這具全是傷口的身體,身影消失在了樹木掩映中。
直到看不見她那雙古怪的眼睛了,屏幕前的所有人才如夢初醒般清醒過來。想起剛剛發生的事情,一個個臉色漆黑。
尤其是為首的那個玩家,剛剛方思其看過來的時候,他居然感覺到了一絲危險,心生瑟縮。
反應過來自己居然被一個瀕死的臭娘們嚇到了,為首的玩家臉色黑如鍋底,怒火中燒的低罵了一聲:“媽.的,嚇老子一跳。都快死了,還在那裡裝神弄鬼!”
其他人紛紛附和:“就是!還‘處理一下’,我看她還是考慮考慮處理自己的後事吧!”
“這傻.逼以為自己跟那個路邈一樣,也有那麼硬的靠山嗎?都掉到‘失敗集錦’來了,還認不清自己的處境,死了也活該!”
“我要是蘇安琪,我這會兒都得哭成狗,居然招攬過這麼個沒用的東西!”這人說著頓了頓,表情忽然猥瑣起來:“不過這娘們剛剛那個樣子還挺帶勁的,要是……嘿嘿!”
“要是什麼?”低沉的聲音在旁邊問。
說話那人還沒意識到不對勁,舔了舔嘴唇,不耐煩的說道:“那還用問?當然是進副本乾她了!這種嘴硬的賤人,就他媽.的欠收拾……”
話還沒說完,這人就感覺自己的後領子一緊,整個人就這麼被提溜了起來。
他剛要發怒,卻發現身邊那幾個狐朋狗友已經跑沒影了,他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幾個彪形大漢,其中拎著他的那個,看麵相還有些眼熟。
這人艱難的回憶了一會兒,硬是沒想起來自己什麼時候得罪過這種角色,下意識的就想求饒:“不、不是,哥幾個這是要乾嘛?嫌我聲音太大的話,我可以改,真的,我以後不說話都行!還望各位大人有大量,原諒小的這一回……”
見對方沒什麼反應,他眼珠子亂轉,看見屏幕上的方思其時,眼神一亮,獻寶般說道:“對,對了。直播的這個女玩家長得特彆漂亮,我好不容易才發現的!她現在就是垂死掙紮,大哥,您要是能在這個時候把她救下來,保管她對你死心塌地的!”
在這個恐怖遊戲裡,這些心理扭曲的底層玩家不僅沒有道德的束縛,連做人最基本的底線也早已消失了。
他本身並不算強大,但卻依舊看不起其他普通玩家,甚至打算將此時“方思其”當做玩物,獻給眼前這些彪形大漢,好讓他們能放過自己。
可惜這個嘴強玩家沒想到,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彪形大漢就是被方思其叫過來的。
聽到他的話,那些人非但沒有放過他,甚至表情更加憤怒,就仿佛對方侮辱了自己的信仰一般,眼中燃起了怒火。
為首那個大漢拎著這人後領子的手指越發用力,身後那些人也都握緊了拳頭,手臂上的肌肉緊繃,甚至爆出了青筋。
連係統都檢測到這裡的殺意,給那幾個玩家發出了警告。
【警告!遊戲大廳禁止進行任何決鬥,或者傷害其他玩家的行為,違者抹殺!】
【警告!遊戲大廳禁止進行任何決鬥,或者傷害其他玩家的行為,違者抹殺!】
連發了好幾次,都沒能讓這些人壓下心中的怒火。
嘴強玩家頓時感覺不妙,他後知後覺的想到一個可能:“你、你們不會跟這娘們認識……”
為首的大漢冷笑一聲,卻並不回答他的問題,隻是強硬讓他調出係統界麵,打開遊戲庫,選中最上麵的一個熱門副本,直接把他丟了進去。
嘴強玩家看見副本的名稱,登時猶如五雷轟頂:“《平靜的一天》?不,我不能進去!我還沒有收集過這個副本的情報!”
倒計時的同時,幾個大漢都露出了如出一轍的嗜血笑容。
“沒收集過,那正好……”為首的大漢語氣莫名的陰柔,跟之前的方思其有種詭異的相似,“你不是想進來找我麼,我現在就讓他們送你進來。”
大漢的眼神迷茫了一瞬間,但也隻是幾秒鐘,很快就恢複了正常,臉上又開始出現那種近乎於癡迷的甜蜜笑容。
被丟進副本的嘴強玩家一個激靈,忽然想到了,自己到底是在什麼地方見過這些玩家。
——蘇安琪的身邊!!
這麼說,剛才畫麵上的那個女人豈不是……
來不及想更多了,倒計時結束,他慘白著臉色,被係統分解成一串串數據光點,消失在了遊戲大廳裡。
緊接著,為首的大漢朝著身後幾人點頭示意,這些人也在十秒倒計時之後,化為了數據光點進入副本。
周圍路過的玩家們見慣不怪的看著這一幕,表情都沒有多少波動。
在這個遊戲裡,得罪大佬就是這種下場。
這群人天天在新人的屏幕底下品頭論足,死了也是活該,沒什麼好可憐的。
玩家們平靜的轉開視線,這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很快就被他們丟到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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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副本裡。
正在淌水的路邈似有所覺的頓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次臥底下的密道空間不大,但是因為鬱潛之前使用的那個技能,大量的海水灌入進來,於是路邈和鬱潛兩個都隻能踩在水裡往前走。
每走一步,就有幽幽的水聲在整條密道裡麵回蕩,引起的回聲層層疊疊,讓這個原本就幽暗的空間越發的陰森可怖起來。
跟在他身後,被周圍環境嚇得瑟瑟發抖的鬱潛猛地一個激靈,跟著他看向自己的身後,卻什麼都沒有發現,背後都出了一片的冷汗,哆哆嗦嗦的問:“怎、怎麼了?”
路邈沉思一會兒,卻隻是勾勾唇角,笑了一下,搖頭:“沒怎麼。你這麼害怕,還跟著我下來做什麼?”
鬱潛渾身都在顫抖,本來隻是被外頭的屍體怪物嚇得,現在還得加上地道裡,沒過小腿肚的冰冷海水。
真是見了鬼了,他之前使用技能的時候,海水明明隻是有點涼而已,根本沒有這麼冰。
可現在他跟著路邈走在地道裡麵,幾乎都要凍僵了。
尤其是不知道為什麼,他醒來之後,就感覺自己的體力精力下降得飛快,沒走幾步路就氣喘籲籲,必須得喝瓶營養液才能繼續。
路邈都沒他這麼虛!
看著前方臉色都沒怎麼變化的路邈,他搖了搖頭,沒回答對方的問題,反而點開了路邈的屬性麵板。
看見上麵依舊沒有變化的5點精神值和8點健康值,鬱潛到底還是忍不住了,狐疑的問路邈:“你的精力和體力還沒掉完嗎?我都空了好幾管體力了,你怎麼一點事情都沒有?”
路邈頓了頓,這才想起來,鬱潛可能並沒有被附身期間的記憶。
也就是說,他壓根不知道自己喝過路邈給的營養液,現在需要共享體力和精力給路邈。
麵對鬱潛近乎天真的眼神,路邈難得有了那麼一絲心虛,揉了揉鼻尖,默默轉開視線:“當然掉了,隻是我補上來了而已。”
“……是這樣嗎?”
鬱潛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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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淮最後還是開啟了技能“狂化”。
沒有辦法,馬莉的鬼魂屬性提升之後,他跟對方的實力差距實在太大了。
原本就比他強大十倍以上的對手,還在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變強。
馬莉的鬼魂的每一次增強,對他來說都是巨大的壓力。
尤其是馬莉的鬼魂最後發出尖嘯的時候,那一瞬間爆發出來的強大力量,即使是見慣了強大妖族的戚淮都忍不住為之心驚。
毫不誇張的說,戚淮覺得如果自己沒有及時開啟“狂化”,恐怕會立即死在這裡。
但即使如此,他身上也多出了不少深可見骨的傷口。
戚淮進入遊戲以來,不是沒有受過傷,但都是因為自己浪得太過,又或者其他玩家太菜,死得太早,才導致他不得不一個人麵對本該多人合作才能通關的BOSS。
因為彆人的背叛而麵臨這種處境,有且隻有一次。
還是在他第一次進入遊戲的時候。
作為一個從神魔世界被挑選進入遊戲的半妖,恐怖遊戲這個概念根本就不存在於戚淮的認知當中,可想而知,一個半透明的界麵和一堆超出想象的NPC和所謂的玩家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戚淮有多震驚。
據那些自稱是玩家的人所說,他進入的是一個並非新手本的副本,按理說他這個純新人是不可能進得去的。
他的闖入應該是個bug。
那時候的戚淮還不懂bug是什麼意思,隻隱約從那些人的描述中,猜測到是一個不太好的詞彙。
錯誤的、病態的、多餘的。
一如他在原本那個世界中的處境。
戚淮對這個新鮮的世界的好感一下子就降到了最低了。
唯一剩下的好感,還是因為這個世界裡的生物,比他之前所在的那個世界的那些生物弱多了,即使是他這個半妖,也能輕鬆對付。
他的生存壓力一下子減輕不少。
戚淮那時候還不知道,自己進入的隻是這個恐怖遊戲中最簡單的幾個等級的副本之一,他甚至對這個世界的所有事情都沒有基礎的認知,就像一個剛剛誕生的幼兒。
好在他當時進入的是一個多人副本,總會有人告訴他,那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但同樣的,正是因為他進入的是一個多人副本,他才會遇到那個人。
想到那個利用所謂的副本情報提前預知了劇情發展,在劇情中多次假裝犧牲,施恩於他,騙取了他的信任,卻在最後麵對關底BOSS的時候,推他出去送死的卑鄙家夥,戚淮就忍不住心頭火起。
一直壓抑的怒火因為技能“狂化”帶來的副作用,無法遏製的暴漲,幾乎要化為實體,燒破他的喉管,從口中噴湧而出。
今天,是他第二次遭受“背叛”。
即使在他的自我認知,以及係統的判定當中,他和路邈、鬱潛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但路邈明明說過的,他說過,會幫他!
他明明答應過!
終其一生,戚淮都是被放棄被拋棄的那一個,在人族的母親眼裡,他是被玷汙的鐵證,在妖族的父親眼裡,他是汙染妖族血脈的恥辱,在兩族的百姓眼中,他是不詳的雜種,是戰爭的導火索……
原本以為這個世界會是他的救贖,結果沒想到,他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再次體驗此前經曆過的種種。
不是一次,不是兩次……是每一次!
這些人每一次都在他麵前上演取舍的戲碼,然後毫不猶豫的丟下他,選擇另外一個選項。
無論那個選項是另外一個什麼人,還是他們自己的利益。
麵對屬性值已經狂飆到700%,馬上就要踏入D級副本BOSS門檻的關底BOSS馬莉的鬼魂,戚淮感受到了強烈的威脅,死亡距離他如此之近,讓他想起了當初在原本的世界東躲西藏,還是被發現的日子。
死亡的恐懼再度籠罩了他,但與此同時,他怒不可遏,腦海中不斷回想起來的,竟然是路邈那一句輕描淡寫的“我會幫你”,以及他拉上鬱潛,毫不猶豫駕車離開的畫麵。
胸膛裡像是堵了一團烈火,要將他連帶這整個世界都燒個一乾二淨。
——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那種令他汗毛倒豎的危機感突然消失了。
馬莉的鬼魂在最初的暴走之後,居然看都不看他一眼,轉頭就離開了他的視野,朝著路邈他們先前離開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直黏在他身上的仇恨值也清除了。
戚淮的怒火像是瞬間被冰封,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令他雙目圓睜,甚至忘記了呼吸。
他頭腦清醒了一瞬,忽然想起來,他們剛剛正是從那個方向逃過來的,而就在馬莉的鬼魂暴走之前,他似乎聽見了那個方向傳來了什麼東西轟然倒塌的聲音。
那邊根本沒什麼大型的建築,唯一的可能就是——
出租的小屋?
電光火石之間,戚淮的腦子裡忽然閃過了很多,比如路邈毫不猶豫將“狂化”這個極其稀有的強力技能丟給自己,臉上的淡笑,比如路邈被關底BOSS鎖定,卻無所謂的略過對方的殺意,側頭朝他看過來的平靜眼神,比如他不要臉的說戚淮是第一個在他這裡占到便宜的人,又比如路邈哄騙……不,是他配合路邈吃下的貓薄荷。
……這些畫麵最後停在了路邈玩笑一般看著他,告訴他“我會幫你”時的眼神。
灰藍色的眼眸像是沒有放晴的天空,不那麼純粹,但卻足夠平靜,像是能撫平人心中一切的傷痕。
他被怒火衝昏的頭腦不太能夠正常的思考,這些東西像是沒有在他腦海裡留下痕跡,又像是刻下了很深的劃痕。
麵前的係統界麵還停留在路邈離開前,他準備登出副本那個技能上,刺目的紅色警告框令戚淮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他把提示框全都劃掉,強製退出副本的技能已經亮了起來,表示他現在已經脫離戰鬥狀態,隨時可以離開副本,去通關自己做好了準備的那個C級副本。
C級副本裡至少不會有人搶奪他的個人支線,那些玩家對他來說依舊太弱,而且C級副本的成就數量、給的積分和獎勵,都遠遠比他留在這個副本裡能得到的東西多得多得多。
這個選擇看起來似乎很好做。
戚淮沾血的爪子懸在係統界麵半空,緩緩地靠近,但就在他即將觸碰到那個技能的時候,係統彈窗卻再次出現,擋住了他的視野。
【玩家“路邈”向玩家“戚淮”和玩家“鬱潛”共享了個人支線任務:恐怖密室。】
【玩家“路邈”向你發起了集合邀請。】
戚淮盯著那兩行字看了許久。
這個瘋子,算計他這麼多次,居然還敢發起集合。
現在的他經過學習,已經能很好的理解這些古怪的東西了,他懂的比那些玩家想象的更多,隻不過懶得去操作,才每一次都橫衝直撞而已。
就好比現在,他知道自己隻要登出遊戲,下一個搶先進入這個副本的玩家,說不定就會替他把路邈那個惱人的家夥給解決掉。
這個選擇題再簡單不過。
幾乎融入黑暗中的大貓眸光閃了閃,卻終究是放下了爪子,一邊往嘴裡灌體力精力營養液,一邊繃緊了身子,快速朝著先前小屋所在的地方奔去。
“白給的隱藏任務,不做白不做!”黑貓像是在給屏幕前的眾人,又或者是在給自己解釋他此時的行為,“做完任務我就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