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想著,如果方思其報複自己就好了,如果她報複自己,她心中的負罪感就能減輕一些,也能說服自己,這個遊戲裡就是沒有真情存在的,不是她利用彆人,就是彆人利用她。
即使是路邈,他也不過是需要利用他們每個人的技能來通關,才會保全他們的性命。
但方思其這個表現,卻打破了她的自欺欺人。
如果說路邈隻是向蘇安琪展示了一個可能性,一個玩家們可以和諧共處,不用互相防備的可能性,那麼方思其的反應就是將這個可能性落到了實處。
蘇安琪像是被巨大的拳頭砸中了腦袋,一下子清醒過來。
哪有什麼不害人就活不下去的說法,如果說路邈做得到,是因為他的實力遠超其他人,那麼方思其又怎麼解釋?
她的實力,蘇安琪再清楚不過,放在普通玩家當中也是墊底的存在,跟她當初剛進入遊戲的時候差不多。
這樣的玩家,在遊戲裡隻能當個底層,卻在見到了她的真麵目之後,依舊保持著友善的姿態。
蘇安琪還能用什麼來替自己遮羞?
正是那個時候,蘇安琪存了死誌,剛好那時候路邈被丘天昊盯上,使用了她的紙偶契約,她毫不猶豫的就去了。
能幫得上路邈的忙最好,如果不能的話,她也不打算繼續活下去了。
而今她的確是死了,卻又被路邈提取數據,重新活了過來。
路邈還問她想不想回到現實世界。
蘇安琪沒有質疑路邈有沒有這個實力,把她帶出去,這個青年說出口的話似乎向來不會失信。
她抿了抿唇,低垂的眼睫顫抖著:“我還可以回去嗎?”
她話中的“可以”不是指能不能,而是配不配。
路邈眸光平靜,沒有說可以,也沒有說不可以,隻是說:“從前的蘇安琪已經死了,你的數據本體還封存在這個屏幕裡。”
他朝蘇安琪揚了揚手中的屏幕,灰暗的屏幕左上角仍舊標著蘇安琪的名字,屏幕中間門則是一個數字。
蘇安琪沒來得及思考這個數字是什麼意思。
她的視線完全被路邈那雙灰藍色的眸子吸引了過去,路邈的身高比她高上半個頭,就站在她一臂遠的地方,一字一句平穩的說道:“準確的說,你現在隻是一個數據備份。我猜遊戲承諾放走的,不會是一個數據備份,而是最初提取的數據本身。也就是——進入遊戲那一瞬間門的你。”
蘇安琪一愣,隨即意識到路邈話裡的意思,不由得緩緩睜大了眼睛。
“你的意思是……”
“隻是一個猜測而已。”路邈這麼說著,他的表情卻完全不是這樣的意思。
他曾當過遊戲的NPC,他很清楚遊戲是怎麼運行的,甚至比一些遊戲策劃還要清楚。
就算不提這個,一個恐怖遊戲,如果不希望自己的存在被更高文明的世界發現,被抹殺的話,抹去玩家記憶隻是最基本的事情。
從計算機的角度來講,“回檔”到玩家進入遊戲之前的狀態,是最經濟實惠的做法。
路邈說完之後就靜靜的看著蘇安琪,後者在聽了他的說法之後,瞳孔就止不住的震顫,表情也出現了強烈的動搖。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如果路邈隻是單純的安慰蘇安琪,之前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又或者說她上一次死亡算是抵掉了被她害死的那些玩家的性命,現在是一個新的開始什麼的,蘇安琪都不可能會有這麼大的動搖。
曾經的她真的是個很平常善良的女孩子,原本的人生軌跡不過是上學上班、結婚生子,又或者甩掉渣男瀟灑單身,生死的難題放在她的麵前,不是簡單的一命抵一命就可以的。
但如果說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另一個“乾淨”的自己逃離這個恐怖遊戲,蘇安琪所有的負罪感,就都沒有必要了。
沒有了遊戲內記憶的蘇安琪,跟現在的蘇安琪幾乎可以理解成兩個人。
幫助一個沒犯過錯的普通人脫離苦海,有什麼可自責愧疚的?
不得不說,路邈這個角度找得很刁鑽,蘇安琪隻是猶豫了一會兒,很快就抬起頭來,目光灼灼的看向路邈:“你要我做些什麼?”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如果說那個白眼狼一樣的前任教過蘇安琪什麼事情,那一定就是這個道理。
蘇安琪說完頓了頓,苦笑了一下:“先說好,我的遺產都沒了,你想要的話,得去遺產庫拍賣。跟技能有關的事情,我也做不了了。”
她一開始猶豫過,自己是不是應該把技能和道具留給那些被她用技能控製過的玩家。她的技能不是完全無害的,有些技能會永久損傷玩家的屬性。
但是後來想了想,她的悲劇正是從那些技能開始的,蘇安琪思考了很久,還是放棄了,隻是用積分購買了一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障那些玩家生命,又不至於引起旁人覬覦的道具。
剩下的,她都順其自然,死亡的時候直接被係統沒收了。
蘇安琪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是坦然,她知道自己已經死過一次了,如果不是路邈,她不會再有看見外麵世界的機會。
如果路邈是想要她的技能和道具,她提供不出來,那麼路邈直接把她的數據重新銷毀掉,她也是毫無怨言的。
何況……她覺得路邈也不會是那種人。
這個人完全不需要任何迷惑類的技能,就能讓人對他死心塌地。
果不其然,在蘇安琪的注視下,路邈很快搖了搖頭,示意蘇安琪不用做那種事情。
他指了指那邊還在頹廢中的丘天昊,對蘇安琪說道:“以後我不在的時候,你就替我看著他吧。”
丘天昊?
蘇安琪順著他的手指朝那邊看過去,頓時傻了。
丘天昊不是跟路邈你死我活來著嗎?怎麼也被路邈“複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