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學通和妖妖打得如火如荼，原本被路邈他們開辟出來的小道，一下子被拓寬成了一個小型的洞穴，路邈和柳默、陸喵三人就這麼盤腿坐在旁邊觀戰，看起來就像是三個局外人。
看著孫學通拚命的樣子，路邈由衷的感慨：“他對你的感情好深，我都快感動了。”
陸喵原本還在喜滋滋的嗑瓜子，他摸索了半天，總算憑借過人的天賦學會了這項人類們喜聞樂見的技能，一磕一吐，就順利的把瓜子仁吃到嘴裡。
聽見這話，他臉上的表情一頓，笑容立馬收了起來。
陸喵一臉愁容：“我一個普通玩家，到底哪裡惹到他了，他這麼想吃了我？我看上去像是很好吃的樣子嗎？”
作為一個以人類為模板誕生的數據生命，陸喵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喜歡吃人。
長得都一樣的東西，當食物吃不會覺得瘮得慌嗎！
路邈轉頭，仔細端詳了一下陸喵的樣子，認真點頭：“看起來的確是比我們兩個好吃點。”
柳默也破天荒的跟著附和：“確實。”
陸喵：“…………”
時間倒回幾個小時前，坍塌剛剛結束的時候。
柳默冷著臉站在原地，一副路邈不說清楚計劃，他就不走了的樣子：“你現在技能和道具全進了CD，準備拿什麼跟他們打？”
CD，cool down，冷卻期的縮寫。
抿了抿唇，他又勉為其難的繼續：“我們的麵板屬性加起來都比他們差一大截，剛才那場戰鬥，我們的狀態被消耗了大半，如果不能上來就壓製住對方，我們都會死。他們不會再給我們耍聰明的機會了。”
“所以我會保證他們一上來就被壓製。”路邈平靜的說道，好像他即將要麵對的，不是兩個屬性值奇高，還有吃人癖好的殺人狂魔，而是什麼普通的阿貓阿狗一樣，“我還有幾個技能沒有使用。”
柳默表現出懷疑的神情。
作為隊友，他是能夠看見路邈使用的技能的——這種情況隻有在係統判定的真正的合作狀態下的隊友之間才會發生。
路邈在跟妖妖對戰的那短暫幾分鐘時間裡，使用掉的技能和道具加起來都能把係統屏幕刷上去好幾頁了，哪怕他真的獲得了丘天昊的全部遺產，也經不起這樣的消耗。
他掃了眼路邈打開的係統麵板，上麵的道具庫和技能庫果然灰了一大片，大部分的技能和道具都在冷卻期內，一些稀有強力的技能，更是今天之內都無法使用了。
剩下的都是些對戰鬥沒什麼幫助的技能和道具。
比如玩家小屋的裝飾用品，以及路邈自己抽取的幾個副本首通技能，那個很肉麻的“我好柔弱啊”、“不要再打了”之類的東西。
柳默也研究過路邈的通關視頻，視線落在這兩個技能上的時候，詭異的沉默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太美好的回憶。
他一言難儘的看著似乎胸有成竹的路邈：“你不會是想用這些？”
路邈詫異的挑挑眉，似乎很驚訝他居然能夠猜到。
對上柳默越發木然的臉色，他臉上浮起了可疑的紅暈，低咳一聲，不疾不徐的說道：“不怕告訴你，我的這個技能的判定其實是……”
“友好度。”柳默打斷路邈的話，“我猜得到。但這個技能不可能起作用。”
雙方都是聰明人，視線一對，就知道對方此刻的腦子裡在想什麼。
他們都很清楚，坍塌不但困不住孫學通和妖妖，連給他們帶來傷害的可能性都幾乎為零，所以他們現在過去，遇到的肯定是滿狀態的孫學通和妖妖。
他們的麵板屬性遠遠低於對方，還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這種情況下他們根本無法通過硬碰硬來從孫學通和妖妖手上取得什麼好處。
最好的方法就是借勢。
就像是路邈先前做的那樣，利用坍塌的優勢拉開雙方之間的距離，讓孫學通和妖妖暫時無法乾擾他們的行動。
柳默和路邈正是在後續的計劃上產生了分歧。
柳默以為路邈給他們爭取出來這短暫的時間，是為了更好的去完成主線任務，或者是跟他之前乾的一樣，直接去開啟REAL TRUTH版本的副本。
他觀察過了，REAL TRUTH版本的副本，通常會將副本原來的等級提升1到2個檔位，副本的原等級越高，跟REAL TRUTH版本的副本之間的等級差距就越少。
他們現在是在一個D級副本中，如果按照這個規律，等級提升之後，這個副本最次也是C級副本的頂尖水平，準B級副本。
雖然對他們來說，危險性大幅度增加了，但是同樣的，孫學通和妖妖也無法隨便在準B級副本裡亂跑。
他們會受到副本原本機製的限製，而他們三個就能借著他們被絆住腳步的機會，找路徑通關，或者是逃出副本。
隻要他們逃出去，孫學通和妖妖這次營銷就是失敗的。
路邈不死，孫學通和妖妖的觀眾就會大失所望，相反的，他隻要在後續的副本中適當的幫助路邈，他的營銷指標就能達到了。
他畢竟是積分榜第二名，本身就具有一定的知名度，營銷對他來說並不是最緊要的東西。所以他才會選擇跟路邈合作。
柳默把後麵的事情都想得很全麵了，路邈這個人比他預想中的還要有趣，大部分的計劃居然跟他不謀而合，他原本以為接下來的計劃，也會這麼順暢的進行下去。
但他沒料到的是，路邈居然打算放棄這來之不易的微小優勢，還打算自投羅網，在這種三個人裡有兩個受傷，一個技能全空的情況下，主動去找比自己強上那麼多的敵人。
他看向路邈的眼神裡帶著審視，仿佛覺得路邈是不是剛剛逃跑的時候被掉落的礦石砸中了腦袋，變傻了。
路邈摸摸鼻子，“所以我打算用這種判定等級高的技能。這些技能不受麵板的影響，判定技能生效的元素隻有一個，就更容易成功。”
這是之前在遊戲裡當NPC的時候，學習到的知識。
越是簡單的判定，等級就越是高，一旦在程序中加上了彆的判定條件，這個技能生效的幾率就越低，還容易被前者的技能克製——也就是判定等級太低的意思。
柳默當然明白路邈什麼意思，但他看著路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陸喵，很冷漠的指出一個致命的事實：“你覺得他們會喜歡我們這幾個……可口的食物嗎？”
“你和我，當然不會。”路邈笑笑，視線同樣落在了受了重傷，臉色慘白得跟張白紙一樣的陸喵身上，“但他就不一定了。”
柳默：“……”
陸喵：“？”
什麼不一定？
剛剛聽完了全程的他還有些反應不過來，隻聽懂了路邈什麼技能是靠好感度判定的，而他在聽到路邈這句話的時候，腦海裡不自覺的浮現出了孫學通那個怪胎的臉。
瘦削、乾癟，眼珠子特彆大，鼻子卻低矮塌陷的，跟猴子一樣的臉。
陸喵愣了一下，對上路邈“慈愛”的視線，隻覺得背後突然一涼，警惕的往後退了半步。
“你在打什麼鬼主意？我警告你，我賣藝不賣身的！”
柳默：“……”
路邈神色自若，走過去安撫性的摸了摸陸喵的頭盔，解釋道：“不是那個意思。我可是星際遵紀守法的公民，怎麼會做那種泯滅人性的事情？我的意思是，接下來的計劃我和柳默都無法完成，隻有你才有那個能力——你是我們破局的關鍵。”
陸喵自誕生之後還是第一次跟人產生這麼近距離的、友善的接觸，對方還是之前一見麵就表現得很討厭自己的路邈。
他感受到落在自己頭盔上的重量，心底突然湧起一股不知道怎麼形容的情緒。
他的眼神有些發直：“真……真的嗎？我能起到那麼大的作用？”
路邈笑了起來，很肯定的點了點頭：“當然。我說過了，你對我很重要，這個計劃隻有你能承擔得起這最關鍵、最重要的任務。不然我為什麼要一而再的為你預支工資，更換防護服呢？”
“陸喵，你是我計劃中最關鍵的一環。無論什麼情況下，我都會優先保證你的生存。”
路邈的聲音很輕，帶著資本家充滿目的性的蠱惑。
柳默忍不住多看了路邈一眼。
這種意圖明顯的畫大餅行為，但凡是個有點社會經驗的年輕人都能聽得出裡麵的陷阱，但很可惜，那個一出場就是8歲小孩身份的陸喵明顯沒有這種社會經驗。
他抬起頭，看見路邈那雙跟自己一模一樣的灰藍色眼睛裡，倒映出自己蒼白的麵容，路邈眼睛中一閃而過的似乎是惋惜和心疼：“剛才你要是不替我擋那一刀的話，其實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陸喵的臉色慢慢的漲紅了起來，他耳尖緋紅，哼哧哼哧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不辛苦。”
“……”柳默閉了閉眼，完了，這個被忽悠瘸了。
可詭異的是，當路邈的眼神看過來的時候，他居然也有那麼一瞬間的衝動，想要說他也可以。
真是昏了頭了。
連他都有這種心跳加速的感覺，沒經曆過人心險惡的陸喵就更不用說了。
果不其然，陸喵的下一句就是：“需要我做些什麼？我可以的！這點小傷根本不算什麼！”
“……路邈。”柳默看不下去了，適時開口打斷他，“我以為你聽清楚了，在孫學通和妖妖的眼裡，我們並不是跟他們平等的對手，而是食物。”
雖然相比於路邈和柳默來說，陸喵的屬性更加純粹，就是一個除了被當做食物吃掉之外，沒有任何價值的普通玩家，但正是因為這樣，他才覺得沒戲。
有誰會喜歡上一顆隨處可見的大白菜？
他以為路邈要故技重施，跟陸喵換身份，覺得與其把希望寄托在陸喵身上，路邈還不如自己上。
柳默頓了頓，再次強調自己的立場：“沒有人會喜歡上一個食物的。”
“這個計劃並不是從現在才開始的。”路邈笑了笑，平靜地說道，“確實沒有人會喜歡一盤食物，但好感度這種東西，從來沒有規定必須是愛情或者友情吧？”
柳默一愣，眼中的冷光都停滯了片刻。
他驚愕於自己居然沒有想到這一點，但緊接著又下意識的覺得不太可行。
就算對食物的垂涎能列入好感度的範圍，孫學通對陸喵的那種食欲，真的能讓他被路邈的技能判定成功？
“你有把握嗎？”
就看見路邈伸出了三根手指，牛頭不對馬嘴的解釋道：“品菜的時候一般會分為三個步驟，第一步看色，觀察食物的色澤和賣相，第二步聞香，品味菜品的香氣。”
陸喵鼓噪的心跳慢慢平複下來，他本能的意識到有點不對：“這跟我們的計劃有什麼關係？”
路邈的聲音越發穩定，灰藍色的眸子中閃爍著陸喵看不懂的微光，讓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經曆過前兩步，食客通常都已經被完全調動起了胃口，這個時候，他們對菜品的期待值拉到了最高。當色和味都極大的勾起了他們的興趣的時候，他們會拒絕這道菜品嗎？”
不等柳默和陸喵回答，路邈自己快速的補了上去：“不會。”
陸喵感覺自己的腦袋上忽然又重了重，路邈的臉貼近過來，他們兩個隔著防護服的頭盔對視，他在路邈的眼睛裡看到了一些隻有他們兩個能懂的意思。
柳默皺了皺眉，他敏銳的覺察到了兩個人之間那微妙的氣氛，但是無論他怎麼聰明，都不可能想得到眼前這兩個人從數據層麵上來講，是同一個人。
他理解的意思是另一種：“你要把自己的技能交易給他？”
柳默的眉頭越皺越緊，論壇上對路邈的技能分析已經非常的詳細了，其他的技能和道具都對應著副本中的各種支線和怪物卡片獎勵，隻有“我好柔弱啊”和“你們不要再打了”效果強大而且找不到對應技能，應該都是路邈的首通限定技能。
他剛剛也看見了路邈的技能麵板，確實是這樣沒有錯。
首通限定技能是綁定玩家個人的，哪怕是死亡都無法掉落，路邈怎麼可能把這個技能交易給陸喵？
這個問題確實不太好回答，但是隻要陸喵還是以玩家的身份出現，就不可避免的會被反複提起。
雖然路邈不知道陸喵為什麼會出現，也不清楚他之後會怎麼樣，但如果數據生命這個消息傳出去的話，恐怕會在整個恐怖遊戲裡引發一場天災級彆的動亂。
沒有人會喜歡自己被頂替的滋味，更何況在這個恐怖遊戲裡，遊戲給他們許諾的將來，就是重回現實世界、改變人生。
如果回去的不是他們，而是這些數據生命呢？
當初星際就是因為這些倫理道德層麵上的問題無法解決，遲遲沒有鬆口開放克隆技術和數據生命研究，路邈還需要探索這個世界跟《理想小鎮》之間的聯係，當然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挑起事端。
不過要給陸喵的技能和存在找個合適的理由，也不是那麼好找的。
路邈眨眨眼睛，視線從陸喵的臉上轉到柳默臉上的時候，就已經鎮定自若，甚至微微笑了起來。
他臉色平常的說道：“說起來你可能不信，他通關抽到的技能是黑客，可以入侵係統，盜取玩家的數據。”
“……”柳默愣了一下，有點沒反應過來，“什麼？”
陸喵：“？！”
路邈一攤手，無奈地說道：“他現在已經入侵了我的係統麵板，可以隨便使用我的技能和道具。”
說著，他還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柳默手上的鈴鐺。
柳默一頓，想起陸喵先前對在自己的鈴鐺的關注，默默把鈴鐺收了起來。
陸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