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因為我很少交到朋友,和家裡人提起你,他們就自作主張幫我查了。所以、所以——啊,我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盧修斯。”他信誓旦旦保證,言語透露著慌亂,“我也絕不外傳,除非你自己說。真的!你千萬彆發火彆討厭我!”
“對真心關照我的友人,我怎麼會生氣?”
擇明答複,代號T瞬間鬆了一口氣。
“但是嘛······”
紅發青年硬生生卡住呼吸,心懸吊而起。
“但是你把我一份生日禮物丟了,怎麼說也該重新回我一份。對麼?”
“呃,那我重新還你一個jes天琴座?”T偷偷瞄著,隻見對方沉默搖頭。
“那還你兩倍的賠償金?”
依舊是搖頭。
兜裡雙手不知不覺攥出汗,此刻T恨極了他這張嘴,包括保護欲過度的家屬們。
欣賞夠青年的焦急,擇明停止逗弄。
“您的名字。”他微笑伸手,“我總不能不知道我的朋友姓甚名誰,也學他起彆稱吧。雖然很有趣。”
放以前隻會拋去白眼、忌憚拒絕的恭維,代號T頓時眉開眼笑。
他打心眼裡認定,盧修斯·芬奇是他今生難尋的至交。
仿佛偶然闖入一場恢宏磅礴的交響曲,自此淹沒其中,不再為任何歌曲動容。
“泰德,泰德·T·緹格。”他同對方握手,完成一場重新相識。
在旁一聲不吭的諾溫,又為所聽所見超負荷。
泰德·T·緹格。陌生的名字。
然而姓氏再加上特殊的起名規律,他不可能想不到唯一應對的對象。
從古至今輔佐君主的一族,製度演變後,成為獨立王室與聯盟之外的中立勢力。他們是懸在多方頭頂的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
至今還流傳著那麼一句話——緹格站在誰身後,誰將屈膝彎腰,靜待王冠加冕。
小仆人為擇明背景凶殘的新朋友恍惚,擇明有如踩著雲,一步步歡快踮腳。
傍晚海麵浸染霞色,火一般緋紅,沿砂石路走兩側愈發僻靜,諾溫回神擔憂提問。
“我們是要去哪,小少爺。”
正說著,他們於礁石群轉彎,岸邊停靠的航行器給了諾溫答複。經曆前麵幾遭,他不會再大驚小怪了,沉下氣跟隨。
傑麗已等候多時,她禮貌將二人迎進位置更深的艙室。
“納西嫌今天熱出一身汗,先去衝澡了。芬奇先生,請您先進去坐會兒。”
有這話,諾溫自覺停步第二艙室,眼巴巴看擇明踏進一扇密不透風的合金門。
門一開一合,將人帶進截然不同的世界。
這滿是可愛柔軟的布偶,清新粉嫩的配色,放眼望去,書架繪本與故事書占據最多,其次是精裝華貴,一本本厚如手掌的愛情小說。
擇明發出歎息式的笑,規矩站定原地。
【我有一個困擾至今的難題,Z。是每每想起,都讓我抓耳撓腮,苦於無解的煩惱】
【Z:請問需要我幫您什麼,主人】
眼珠右看想象片刻,擇明連連搖頭。
【不,這還是彆勉強你去想的好。我會因為你笑出內傷,三天下不了地的】
浴室傳來開門聲,一道身影伴隨氤氳霧氣出現。
白裡泛紅的麵色,明澈水靈的紫瞳,縱使納西索斯衣褲遮得嚴實,可水滴沿他發梢滴落,順頸線滑動,仍令他化身出水芙蓉,引人情動。
若是易感期的alpha,自控力稍差點,必定把持不住瘋狂釋放信息素。
哪怕是beta也難敵這活色生香的美景,臉紅耳赤出洋相。
但不巧,在場隻有擇明一位生理心理性|冷淡。
“打擾了。需要我先出去等您一會兒麼?”
他回答快,氣息穩,納西索斯撇撇嘴,沒由來發掃興。
“沒事,坐吧。這裡都是我的東西,你隨意動但彆弄壞。”少年頂著濕答答的頭發,盤腿席地而坐。
“剛才傑麗有跟你說什麼······或者帶你見誰了嗎。”他問道。
“並沒有,科頓小姐隻讓我進來。”
納西索斯默然,垂下頭擦拭,卻透過發絲與毛巾觀察擇明一舉一動。
不像其他來過這的訪客,青年以極高的自製力管束,不頻頻打量,不悄悄窺視,坦蕩往藤椅一坐,專注手中相機。
趁古怪失望未加深,納西索斯清清嗓。
“你打算給我拍多少照片。我看你存了好多,各種場景,各種角度方向的,我差點要以為你是金牌狗仔隊了。”
對方抬眼朝他一笑,他也莫名彎起嘴角。
擇明:“請您放心,我會一一甄選最完美的畫麵將其保留。”
“那你是按什麼選的啊。就看哪幾張最好看?”納西索斯不禁往前挪了挪。
擇明:“以您有且獨有的香水分子式來選,閣下。”
少年兩眼發直,呆愣愣的像隻捧鬆果的花栗鼠。
他不明白,他一個人怎麼就和香水扯上關係。
“這是極其完整且與萬事共性的美妙解讀。”
“我們都知道,人有生老病死,喜怒哀樂,在各路相遇分彆中豐富記憶與自我。流動的長河,你無法抓住,無法束縛,形容不了它的全貌。”
“你該如何讓世界記住你?”
“我有作品。”納西索斯訥訥應著,“歌,電影,電視劇,還有寫真。我拿過的獎比你相機裡的照片還多呢,這些夠了。”
沒錯。
以他百年無出其右的容貌,備受追捧的演繹佳作,他能得到寬廣如海的愛與紀念。就算未來哪天去世了,依舊有世人追憶他攝人心魄的身姿。
“那麼,您飾演的角色,是您嗎?”
納西索斯猛地一縮,停下動作。
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堅強機敏的孤兒,為國捐軀的將士,清冷孤僻的鋼琴師。熒幕上滾動的臉龐,像那長長的出演名單,每一個後綴都是他的名字。
卻沒有一個是他自己。
溫馨房間漸漸冷寂,擇明安分守己至今,終於起身開始作亂。
他擺弄櫥櫃裡的香水,它們皆出自同一所工坊,可按要求定製與信息素相近的香水。能是自己的,能是伴侶的,也能是無限接近慕戀之人的。
“劣等。”
單一詞彙,卻是他目前用過最苛刻的批判。他端著它們坐回小圓桌前。
“談及分子式難免晦澀,不過我能以更簡單的說法為您解釋。”他邊說邊從衣兜中取出隻尖嘴小空瓶。
鈷藍瓶身,鎏金瓶口,立在透明桌麵宛如一隻翠鳥。
“前調,即輕嗅時所聞的初香,是一切開端。轉瞬即逝的青蔥年華,純粹又略帶無理取鬨的頑皮變動。”
“再來是所有香水的核心——中調。神秘莫測的悠長隧道,繼那轟轟烈烈的出世後又一次或無數次新的‘誕生’,而不管濃香淡香,它必定充滿衝突又相融相合。”
“好比愛是苦橙花,哀是白荼蘼,怨是黑百合,一片園地百花簇擁,這才令人曆久難忘······”
耳畔猶如有把中音琴獨奏,曲調未曾聽過,談不上享受,卻因旋律幽婉不自覺沉落。
納西索斯另剩視覺正常運作,他看著青年如何挑選他的香水,一一滴入空瓶。
“後調。同前兩者相比,它容易顯得無足輕重。最糟糕的師傅視它為收尾餘香,隻是延續中調的末影,大錯特錯。”
擇明兩手各執一瓶,對著瓶口屏息,他的專注讓聲音愈發飄渺。
“如若找到一種成分。”
“一種甜蜜發澀,苦味回甘的絢爛因子,它能使所有消弭的香味起死回生,激活永恒縈繞的靈魂,令世界、令神靈亦為之傾倒。”
話音落,配製停,擇明以指腹輕壓小口,傾斜瓶身。
“還剩一張,閣下。”他看向完全發怔的少年,直說道,“作為您分子式的後調。等我拍完那張,我的使命到頭了。”
哐當一聲,是納西索斯起身撞倒椅子,他俯身雙手撐圓桌,忘記保持距離的習慣。
再往前幾分,他就撞上青年的額頭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走?”納西索斯氣呼呼質問,“這次你老實回答我,拍攝結束了你要去哪!”
“自然是可牽扯的人越少,越人跡罕至,找不到我的地方。”
桌子被納西索斯重壓,磕地悶響,而他咬唇憋紅了臉。
怎麼會這樣!
說不清憤怒原因,困惑更火上澆油。可端詳著讓自己牙癢癢的青年,納西索斯怎麼也說不出滿腦子的氣話。
他最後嘴一癟,蹲下頭埋進臂彎,隱隱抽噎。
【Z:看起來您所選的‘皇後’悟性時上時下,能力比較有限。請您小心了】
麵對我見猶憐的啜泣少年,擇明不為所動,等封口靜置時長足夠,這才鬆手塞好瓶蓋。
【你又犯老毛病了哦,Z】
他單膝而跪,輕拍少年肩膀安慰,抑製不住暗笑。
【這是縱橫六十四格的皇後,是會吃掉擋路棄子、礙事兵馬、失勢君王的桀黠惡種】
【不然你以為,我們為什麼會那麼湊巧來接替一位‘臨時爽約’的攝影先生】
仿佛再也壓製不住情緒,納西索斯猛然前撲。
他抱住擇明,像抱房間裡隨意一隻溫暖大熊仔,牢牢箍住腰肢,臉頰緊貼胸膛。
“你就不能不走嘛,傑麗都告訴我,她和我公司負責人談好了這次專門聘請你,光明正大讓你留下。”
“我不能留在您身邊的,閣下。”
“為什麼?你討厭我啊?”少年移開點距離,露出泛紅眼眶。他的委屈無辜集結了各類寵物的可愛長處,稍一抬眼,深深孺慕直撞心窩。
【漂亮極了】
當房門從外開啟,擇明回頭瞥見格雷·德林傑的陰沉臉龐,一度難壓心中振奮。
納西索斯伏在他胸口,依依不舍輕蹭。仿佛是在門開一刻低頭,不知有人打擾。
“······漂亮極了。”擇明用隻有自己聽到的音量讚歎,同時與係統分享喜悅。
【你我這次不成形的‘較量’,該算我賭贏】
【不過你有一句說對了,Z】
【對待納西索斯閣下,我們要比以往小心數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