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期間, 肯定不能閒聊，宋靜姝此來除了高調打臉某些人，還有買東西, 所以也隻跟柳珍遠遠打了個招呼就與沈氏逛起了商場。
六十年代的王府井百貨商場在後世看來也算是大型的商場。
總共四層, 前三層開放給老百姓購物，第四層是最神秘的‘特供部’。
簡稱34號供應部。
供應部不是商務部下級部門供應處，34號裡麵一樣是賣商品的，但一般人進不去, 因為裡麵賣的是進口商品。
六十年代我們國家也有進出口貿易的。
一般人要想上四樓買東西, 得有外彙券，外彙券不是一般老百姓能獲得的東西, 所以不是人為限製百姓們上四樓消費, 而是自然的選擇。
謝雲崢作為受國家保護的專家，他是有外彙券的。
宋靜姝此來也是打算上四樓買些禮物，說起來，不管是她, 還是原主，都還從來沒有上去過四樓, 聽說四樓的工作人員跟她們一樓的售貨員都不一樣, 也不知道怎麼個不一樣。
反正她記憶裡沒有四樓售貨員的身影。
神秘得很，難怪被老百姓笑稱為34號供應部, 34號其實是指門牌號。
“媽，四樓賣的是進口商品, 一會你挑挑, 我們買些回去給周邊鄰居做禮物。”宋靜姝抱著朵朵小聲跟沈氏說話，她知道沈氏在國外居住過，有眼光。
“好, 我得好好挑挑看。”
沈氏笑得知性又優雅，曾經的沈氏回來了。
兒子回了家，兒媳也還在家，一家團聚的情況下，她心情比住在大雜院時好了很多，穿著新衣服的她看著不僅精神不錯，就連容顏好似也年輕了一些。
宋靜姝知道這可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一個人的精神麵貌確實能影響整體感觀。
走在人群裡，很容易就成為最亮眼的那個人。
百貨商場一樓的顧客是最多的。
因為這裡擺滿了琳琅滿目各種老百姓最基本的生活用品，便宜貨又好，人人還都買得起，所以每天隻要商場一開門，一樓就是最多人的地方。
隨著樓層越高，顧客的人數量也會遞減。
到了四樓的樓梯時，可以說半天都看不到一個人影，可見整個京城能擁有外彙券的人家有多稀缺。
當宋靜姝帶著一家人踏上四樓的樓梯時，一直留意著宋靜姝一家的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珠子也瞪得溜圓，估計再用點力就能脫眶那種。
“你看，宋靜姝是不是上四樓了？還是我眼花了？”
一樓一個售貨員此時也顧不得招呼櫃台前等待買東西的顧客，而是一邊激動掐著同事的胳膊一邊震驚抬頭往四樓的方向看。
商場是內部樓梯，敞開式的，隻要抬頭，誰都能看到幾層樓的情況，誰走了哪個樓梯也特彆顯眼。
隨著這位售貨員震驚又詫異的聲音，離她近的人們都下意識抬頭往上看。
34號特供部在百姓們的心中太神秘，神秘到隻要見到有人上四樓，就會引起無數人好奇仰望。
人都有從眾心理，看到人抬頭，也會下意識抬頭看去。
不到一分鐘，不僅是整個一樓的人們都整整齊齊抬頭看正在上四樓樓梯的宋靜姝一行人，這動靜還驚動了二樓、三樓的人員。
人們紛紛效仿。
一時之間，出現了‘萬人景仰’的震撼畫麵。
“靜姝，我有點緊張。”沈氏突然抓住宋靜姝抱著朵朵的胳膊。
回國後，她還沒被這樣萬眾矚目過，雖然曾經的她有過驕傲，有過自豪，也心態平穩過，但大雜院一年多的壓抑生活讓今天的她緊張起來。
宋靜姝今天來商場就準備好了成為眾人目光的中心，早有心理準備，低聲對沈氏說道：“媽，你彆緊張，他們是羨慕我們，而我們也值得被羨慕。”
更何況這些人又不僅僅隻是羨慕她們，大家羨慕的是每一位上四樓的人。
宋靜姝淡然安撫沈氏，她說的也是實話。
謝雲崢從事的工作造福的是整個國家的百姓，雖然沒有多少人知道謝雲崢的付出，甚至謝雲崢的成就目前不會被公布，近幾十年都不可能站在人前受人景仰，但他的功勞卻是的的確確存在。
謝雲崢值得百姓敬仰，沈氏也值得。
因為有沈氏，才有謝雲崢。
沈氏聽懂了宋靜姝話語裡的意思，想起兒子為國貢獻時的艱辛，再想想她們這些家屬在家遭受街坊鄰居編排的委屈，她眼角慢慢濕潤了。
背挺得筆直，情緒也沉浸下來。
她恢複了曾經的自信與榮光。
樓梯不長，用不了多久，宋靜姝他們的身影就消失在樓梯口。
四樓跟下麵三層樓不一樣，不是敞開的，宋靜姝他們進入四樓後，就不會再有人看到他們的身影，這也是百姓覺得34號供應部神秘無比的原因。
都知道四樓賣的是進口品，但就是沒人看到具體商品。
哪怕是親眼看到有人在四樓買了東西離開，不管是大物件，還是小物件，都用包裝盒包裝得牢牢的，沒人能透過包裝盒看到裡麵是什麼。
越看不到，才越好奇與神秘。
“也不知道我家哪年才能有張外彙券上四樓。”
雖然宋靜姝一家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但抬頭仰望四樓的人們還久久舍不得收回視線，有人更是因為羨慕到極致喃喃嘟囔了這麼一句。
“是啊，我也不知道我家哪年才能上四樓，要是讓我上一次四樓，我寧願半年不購物。”
“能擁有外彙券的都是為國做出過極大貢獻的人家，於其說羨慕話，還不如回家好好培養孩子，讓孩子為國爭光，作為家屬，也就能擁有外彙券了。”
“我家孩子才六歲，我豈不是還得等十幾二十年！”
有人扳著手指頭算了一下，心哇涼。
這可愛的一幕也把周邊的人逗笑，逗趣道：“你也可以努力自己努力，就你這年紀，努力一把，能讓你兒子拿著外彙券去四樓。”
“哈哈哈，你們損不損啊。”
普通百姓就是羨慕宋靜姝一家人能上四樓，說幾句羨慕話也就各自沉澱下心神專心購物，上四樓的人有上四樓的活法，他們也有他們的日子要過。
幾分鐘後，商場恢複了之前的熙熙攘攘。
唯有角落裡幾個售貨員死死握著拳頭不甘地再次看向四樓的樓梯。
她們很希望宋靜姝一家人再次出現在樓梯上。
“彆看了，再看眼珠子就要掉下來，宋靜姝敢上四樓肯定是手裡有外彙券，不然四樓口檢查沒有外彙券會被請（趕）下來多丟臉。”
有人最終想通後歎息一聲勸了同伴一句。
“你說她哪來的外彙券？”有人不甘心，心裡開始冒壞水。
“我勸你彆整些有的沒的，看看我們商場，就昨天一天時間被抓走了多少人，這些人被抓，可都是因為宋靜姝，宋靜姝不是我們惹得起的，除非想吃牢飯。”
“對，彆亂來，看到宋靜姝身上的軍裝沒有，還有，看清楚跟在她身後的兩個軍人嗎？他們都是軍人，身上有槍的。”這人說到這打了個寒顫。
趕緊回憶以前自己有沒有對宋靜姝做太過分的事，越想，臉色就越白。
雖然她沒像彭慧慧那麼欺負過宋靜姝，但多少也給對方暗地裡使過絆子。
也知道宋靜姝知不知道。
“哎喲，我肚子有點疼，不行，我得去跟組長請假去醫院看看。”有人眉眼一轉，捂著肚子就開溜，宋靜姝今非昔比，她怕宋靜姝想起自己，然後報複。
“我……我家婆婆今天摔了一跤下不來床，我實在是掛念與不放心，算了，我也去請個假回家看看她老人家。”
又有人找到借口溜了。
剩下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虛偽一笑，各自分開回到崗位。
幾分鐘後，幾個櫃台少了幾個售貨員。
據說都是有各種各樣正當且合理的請假理由。
柳珍發現這一情況，撇了撇嘴，眼裡都是鄙夷，她當然知道這幾人為什麼請假回家，還不是她們曾經也在背後嘴碎與算計過靜姝。
一群小人。
柳珍因為昨天親眼看到宋靜姝是如何在大庭廣眾下發威的，回去想了一晚上，每次回想起宋靜姝是如何沉著麵對算計自己的人，再想到宋靜姝狠狠打吳嬸那一巴掌的乾脆與果決，她領悟了。
人活在世上隻有自己立得住，不怕事，不怕人，自己強硬，才不會被人欺負。
經過一夜思想的升華，柳珍成了第二個宋靜姝。
她強硬了。
宋靜姝不知道自己對柳珍的影響，此時的她正在商場四樓閒逛著。
一到四樓，朵朵就下了地自己走。
四樓大廳沒有下麵任何一個大廳大，可以說，隻有三分之一大，裡麵的商品看著也不算多，但不管是什麼商品，包裝上都印得有外國文字。
宋靜姝前世學習不錯，研究生畢業。
外文難不倒她，但她並不想表現出異常，根據原主的身份，原主沒出過國，也沒有特意修習過外文，是不該看懂包裝上的文字。
“同誌，你們需要點什麼？我可以給你們介紹。”
四樓的售貨員不多，一個櫃台隻有一個員工。
但她們都穿著白色的工作服，一眼看去乾淨整潔，也讓上四樓購物的顧客心生滿意。
乾淨整潔的環境總是能讓人放心的。
“同誌，我們第一次來，先看看在決定，你要用空，辛苦給我們介紹介紹。”宋靜姝還沒決定要買什麼，客氣地回答走近的一名工作人員。
宋靜姝能根據對方胸前掛著的像章辨認出對方應該是四樓的值班經理，對方的職責除了引導顧客參觀各櫃台，還有照看顧客的意思。
這個照看是指如果顧客帶得有小孩，值班經理得防止小孩鬨騰時撞到擺放在大廳中央的展物。
三台進口蘇產明斯克冰箱。
這種牌子的進口冰箱在這時代又矮又胖，還笨重，但卻是難得的進口品，因為其重量原因，不方便擺放在櫃台裡的貨架上展示，就在大廳中央專門開辟了展台。
冰箱貴重，能來四樓購物的顧客身份必定也不一般，所以值班經理的職責還有監護兩全的重任。
“媽媽，這是什麼？”
朵朵在寬敞的大廳裡左看看，右看看，矮胖的冰箱並沒有吸引她的注意力，她的視線一直在各櫃台間轉悠著，最終好奇停下小身子。
她被花花綠綠的包裝所吸引。
“小同誌，你好，這是國外進口的巧克力糖果。”櫃台裡，溫柔的售貨員熱情回答朵朵的問話，甚至從玻璃櫃台裡拿出一塊包裝得金光燦燦的條形物。
宋靜姝抱起站在櫃台前努力仰頭的朵朵。
剛剛朵朵一問，她視線一掃過來就知道是巧克力。
長條形包裝是巧克力的經典包裝，就算是五六十年後也不過時。
“小同誌，你可以嘗嘗味道。”售貨員說這話時看向宋靜姝。
給孩子吃東西，首先要征求父母的同意。
宋靜姝沒想到這裡居然可以試吃。
巧克力是高熱量的東西，孩子適當吃一點沒什麼影響，看著朵朵好奇又想吃的樣子，宋靜姝跟沈氏說道：“媽，讓朵朵嘗嘗，好吃我們買點回去。”
巧克力包裝好看，價值還高，作為送禮的禮品好像不錯。
沈氏是吃過巧克力的，讓售貨員把包裝外盒拿給自己看，她看看都含有什麼成分。
“幾位同誌，我給介紹一下，這是牛奶巧克力糖，口感更醇和，沒那麼苦，孩子吃正合適。”經理看出沈氏是懂行的，主動介紹起來。
“那就讓朵朵嘗嘗。”
沈氏淡笑著把手裡的包裝盒放在櫃台上。
“幾位同誌，我用刀削下來，你們都嘗嘗口感。”不愧是神秘四樓34號特供部，進口商品居然能大氣讓好幾人品嘗。
“同誌，我們不愛吃甜食，你削點給孩子嘗嘗味道就行。”宋靜姝知道售貨員不是客氣，是真能削給他們在場每一個人品嘗，但她可不好意思占這個便宜。
商場大氣，顧客也得展現自己的素質。
何況前世她吃過，不怎麼愛吃。
“同誌，給孩子嘗嘗就行。”沈氏也沒打算占這個便宜，而且她這人臉皮薄，真要嘗了商場這麼貴重的食品，不買還真不好意思走人。
售貨員見宋靜姝幾人是真不想品嘗，看了一眼跟在顧客身邊的經理，見經理微微點頭，她才撥開巧克力的包裝紙用刀削下一塊給朵朵嘗。
這一削，削下整根巧克力的四分之一。
量給得特彆充足。
宋靜姝與沈氏對視一眼，都從各自的眼裡看到了讚歎。
這四樓的商場可真會做銷售。
“媽媽。”朵朵在外麵是不會輕易吃彆人給的東西，聞著巧克力的香甜氣息，她極力控製著嘴裡的口水也要征得宋靜姝的同意。
“吃吧，記得謝謝阿姨。”
宋靜姝看著朵朵點頭，也告誡孩子要懂禮。
“謝謝阿姨。”朵朵乖巧跟售貨員道謝。
“小朋友真乖，有禮又漂亮，是個人人都喜歡的小同誌。”售貨員被尊重，心情非常好，用巧克力紙包住巧克力遞給朵朵，嘴裡也誇著小孩。
“阿姨也漂亮。”
朵朵順嘴也誇了售貨員一句。
這句誇頓時讓其他櫃台的售貨員看向朵朵的目光充滿了喜愛與羨慕，朵朵長得好，又有禮，還會誇人，是大人們最喜歡的彆人家孩子。
“媽媽，好吃，香香。”
朵朵扭過身子想把手裡的巧克力給宋靜姝嘗嘗。
宋靜姝倒是不嫌棄被孩子啃過的巧克力，她隻是不愛吃，於是轉過小孩的身子，說道：“朵朵自己吃，我跟奶奶買些回去再吃。”
“好。”朵朵滿意地吃起巧克力。
這款巧克力糖含得有牛奶，小孩對奶製品是沒有抵抗力的，雖然口感上有點苦，但朵朵還是吃得一臉滿意，看來她確實是喜歡。
“媽，我們買六盒。”
宋靜姝來之前就算了算謝家周邊的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