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宋靜姝的問話, 謝娟兒不想當著張向北的麵回答，但又知道自己要是不回答，宋靜姝可能會對她有意見。
忍了忍, 皺著眉頭，最後隻能無奈小聲說道：“嫂子, 我畢業了，想去京城看看世麵，你覺得可以嗎？”
謝娟兒雖然剛剛才被她娘損了一頓, 但還是不甘心, 這不，想了又想，最後來找宋靜姝。
她想從宋靜姝這裡試探試探。
宋靜姝這才恍然謝娟兒今天為什麼這麼主動, 搞了半天, 是想去京城。
她比沈氏還通透，眨眼就想明白謝娟兒為什麼找自己, 也沒趕人，一邊慢慢往河邊走, 一邊說道：“京城是首都, 大城市, 你想去當讓是好事。”
謝娟兒興奮了。
就在此時，宋靜姝話語來了個轉折, “沒想到堂妹這麼優秀，工作居然能安排到京城去，看來你在學校一定是位才學兼備的好學生, 對了，我能問問京城那邊接收你的單位是什麼單位嗎？”
謝娟兒的臉瞬間紅了。
她要是自己能去京城，何必找沈氏與宋靜姝。
看著宋靜姝一臉溫和的神情, 謝娟兒不知道宋靜姝是故意損自己，還是真以為自己太過優秀，心裡堵著一口氣，她磕巴一下，漲紅著臉說道：“沒有單位接收。”
“沒有單位接收？”
宋靜姝驚奇地看著謝娟兒，不客氣道：“娟兒，你要知道，我們國家現在的就業崗位可不多，如果京城沒有接收你的單位，你的戶口與糧食關係都不可能遷走。”
“我……我知道。”
謝娟兒的臉更紅了，期盼地看著宋靜姝，希望宋靜姝能主動開口幫忙。
宋靜姝可不想當冤大頭，裝作沒有看懂謝娟兒的眼神，詫異道：“娟兒，你既然知道怎麼還說出想去京城的話，這樣的話三歲小孩都說不出。”
“可是……可是我大姐……”
謝娟兒急了，話語中忍不住帶上了謝若蘭。
宋靜姝臉上的表情瞬間淡了下來，“娟兒，莫非你也是死了老公帶娃的寡婦？”對於不知道自己斤兩的人，她沒功夫陪笑臉。
謝娟兒萬萬沒想到宋靜姝會說出這樣的話。
“娟兒，你也彆嫌棄我說話不好聽，你要是足夠優秀，國家自然會把你請去京城，你要是不夠優秀，就老老實實做人，彆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沒的，我們幫若蘭姐，那是機緣巧合，你有手又腳，還有父母兄弟，怎麼就盯著我家不放，你就沒想過你會不會給我們添麻煩嗎？”
宋靜姝最不喜歡這種仗著親戚關係理所當然的要求。
說句不好聽的，這種人能這麼理所當然，他們真要幫了，也絕對不會落下一句好，對方可能認為她跟雲崢的幫忙是應該。
“嫂子，我……我就是想著大姐能去，我怎麼就不能去，不是一句話的是嗎？”謝娟兒臉都憋紫了，此時的她又氣又怒。
對宋靜姝還有深深的怨。
“一句話的事？你在說笑話嗎？”宋靜姝看著謝娟兒笑了起來，她是真沒想到謝娟兒這麼天真，天真得讓人想生氣都覺得浪費表情。
謝娟兒看出宋靜姝眼裡的諷刺，臉色開始往紫黑轉變，小聲嘀咕道：“雲崢哥那麼有本事，幫我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嗎？怎麼就是開玩笑了。”
說完她覺得委屈，眼裡開始閃爍淚花，“我又不要求一定要進什麼好的單位，隨便給我安排個工作就行。”
宋靜姝真是大開了眼，她沒想到謝娟兒還真敢開口。
“謝娟兒，我跟你說這話是看在你是三叔閨女的份上，要是沒這層血緣關係，你哪來，就趕緊往哪滾，今天，我把話給你說明白，你聽好了。”
宋靜姝也火了，謝娟兒這麼不懂事，她得讓對方知道這個世上沒有誰欠她。
“你沒有公主的命，就彆冒公主病，首先你得掂量清楚你自己算個什麼東西，俗話說，親兄弟還明算賬，你道好，跟我們隔了一房，怎麼就好意思來給我家當家作主。”
“我沒有，你冤枉我！”
謝娟兒震驚又委屈，宋靜姝罵她的話比她娘說她的那些話還要難聽，這是她這輩子聽過最損，最難聽的話。
“你既然不想給我家當家作主，那你指手畫腳什麼，你以為安排工作，調動戶口跟糧食關係真就是一句簡簡單單的話？你可知道，隻要我們幫了，我們家要承擔怎樣的風險，你知道但凡有人舉報，我家會落得什麼下場？”
宋靜姝覺得謝娟兒十年書都被對方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不僅不懂禮，還一點常識都沒有。
“我……”謝娟兒還想解釋。
“彆你啊你的，我聽著煩，你也彆用彆人就是這麼幫人的事說事，誰要有這本事幫人你去找誰，我們家不行。”
宋靜姝冷淡地看著謝娟兒，接著說道：“我們家雲崢歸國是幫助祖國建設的，不是自私給某人謀福利的。”她沒法跟謝娟兒說明謝雲崢的工作，她也悲哀謝娟兒的無知。
“真是枉你生為謝家村人，卻沒有謝家村人的骨氣。”
宋靜姝說完這句話，不想再搭理謝娟兒，加快腳步往河邊走去，她已經聽到朵朵開心的聲音了。
“朵朵。”
宋靜姝揚聲叫喚。
不遠處的蘆葦叢搖晃一會，然後冒出一個可愛的小腦袋。
“媽媽——”
朵朵興奮地撥開蘆葦叢向宋靜姝跑來，她沒有洗澡，剛剛就是在河邊摸螃蟹玩，這會見到宋靜姝，眼裡全都是宋靜姝。
宋靜姝迎向朵朵。
至於謝娟兒，已經被她拋擲腦後了。
那麼天真且蠢笨的一個人，是翻不起什麼風浪的，就算能成為有心人的棋子，估計這顆棋子反而能把背後的人氣個半死。
宋靜姝走向蘆葦叢，張向北適時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蘆葦叢是村裡女同誌們洗澡的地方，他是知道的。
這時的謝娟兒完全是一副被雷擊的樣子，臉色慘白，雙眼發直，木楞楞地看著宋靜姝離去的背影，半天都沒回過神。
張向北留心著謝娟兒。
他倒不是想多管閒事，隻是謝娟兒突然想跟隨宋靜姝去京城，有點讓人意外。
“同誌，天熱，回去吧。”
張向北勸了謝娟兒一句。
“要你管，讓開。”謝娟兒在張向北的聲音中回神，回神的她狠狠瞪了張向北一眼，然後捂著臉跑回了家。
一進門，差點撞到人。
“大……大嫂。”謝娟兒勉強叫了一聲，然後就衝回了房間。
她覺得沒臉見人了。
之前大伯娘都沒有當麵拒絕她要進京的事，結果宋靜姝不僅毫不留情拒絕了，還挖苦損了自己一頓，她實在是難以接受。
謝娟兒撲在床上用被子捂住頭小聲哭了起來。
今天端午節，村裡可以說是難得放了半天假，沙慧雲剛剛出門是打算去河邊洗衣服，差點被小姑子撞到，她心情更好。
與同樣挽著竹籃要去河邊洗衣服的紀紅雁對視一眼，兩人眼含笑意離開。
“大嫂，看娟兒的樣子應該是跟大娘家有了隔閡。”紀紅雁看著被太陽曬得發白的地麵小聲嘀咕了一句。
“姑娘大了，有著自己的小心思再正常不過。”
沙慧雲並不想太過議論小姑子，她之前的那些算計都是順水推舟，就連一弟妹紀紅雁都不知道。
“大嫂，說起來大娘家確實也偏心，老宅我們家辛辛苦苦幫忙照看著，他們回來也沒多幫我們家，真是有點……”
紀紅雁把心裡的不滿說給沙慧雲聽。
“紅雁，話不能這麼說，大娘家也不算偏心，他們是沒幫我們幾家，但幫了大姐，給了父母一定的錢財補償，我們搬回自家時，米餜子那些錢糧都是大娘家出的。”
沙慧雲對沈氏一家不滿，但絕對不會跟著紀紅雁數落，而是不動聲色挑撥。
紀紅雁的臉色頓時因為沙慧雲的話難看起來。
“是，大娘他們是幫了大姐，幫了爹娘，可我們呢？我們三家落了什麼好？家裡是婆婆當家，錢糧都在婆婆手裡，我們三家根本就沒有私房錢，吃苦的時候是我們出力，有好處的時候輪不到我們，就連端午節吃飯，一娘可以在大娘家吃，我們卻還要去大廚房吃。”
紀紅雁越說越氣，臉色也更加的不好看，“我不是嘴饞，我就想說一句，我們幾家也有孩子，他們就不能幫襯我們幾的家孩子一下？”
沙慧雲沉默了。
紀紅雁說到了她的心坎上。
早飯去大廚房時路過大娘家時那濃烈的肉香氣讓她清楚的明白他們家的孩子在大娘一家人眼裡沒有地位。
但她卻不能說出心裡話，“紅雁，你彆多心，娘說了，一娘在大娘家吃飯也是要交糧票的。”
“誰知道交沒交。”
紀紅雁嗤之以鼻。
“不管交沒交，那也是大娘家與一娘家的事，他們兩家的孩子有出息，一個在京城工作，一個在省城工作，都是人才，要怪就隻能怪我們的男人不爭氣，沒本事。”
沙慧雲挑得一手好撥，瞬間把紀紅雁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呼吸也粗=重了很多。
“所以，他們兩家這是瞧不起我們三房，因為我們三房沒有本事，窩囊，我們窩囊，就連我們的孩子也不受待見，連去大娘家吃頓肉的資格都沒有嗎？太過分了。”
紀紅雁越想越氣，“大嫂，要不我們分家吧，分家後錢糧都能由我們自己支配，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不用看婆婆的臉色。”
“紅雁，你可真傻，嫁進謝家村，就得絕了分家的心思。”
沙慧雲何嘗不想分家，可之前的試探讓她明白，隻要她是謝家媳婦，就不可能分家，除非熬死了婆婆，輪到她當家。
這麼一想，沙慧雲心思浮動起來。
雖然隻是小小的管家權，但也是能讓人沉迷的。
此時的宋靜姝已經跟沈氏幾人彙合了。
多年前，不管是沈氏還是謝一嬸都在這條河裡洗過澡，對於這條河，她們擁有著不少回憶，剛剛聊天時，聊到這條河，兩個老人坐不住了。
乾脆結伴來了河裡洗澡。
河水是真的清澈又清涼，在這種天氣中泡個澡，無比的舒爽。
沈氏與謝一嬸年紀大了，不敢久泡，洗了一會就起身穿了衣服，然後坐在河邊一邊說話一邊看朵朵跟晚晚幾個小姑娘一起摸螃蟹。
孩子們來了河邊，有大人照看著，玩水能玩一天，這不，玩到了宋靜姝的到來。
“靜姝，來，跟我們坐一會。”
謝一嬸她們看到宋靜姝，就猜到宋靜姝是不放心她們特意來河裡找她們的，趕緊對著人招手。
“媽，一嬸，你們這是洗完了？”
宋靜姝走過去坐在石頭上。
河邊的石頭因為頭頂有樹蔭，周邊有河水，就算是大夏天坐上去也一點都不燙屁=股，反而有股淡淡的清涼，是消暑最佳之地。
“靜姝，你要不要泡個澡，我們給你看著。”
沈氏心疼宋靜姝在廚房忙活了一早上。
“媽，我不熱，早飯後就衝了個涼，這會沿路也是走樹蔭下來的，不熱，我陪你們坐會。”宋靜姝有話要對沈氏與謝一嬸說。
她又不傻，這謝娟兒早不來她們家試探，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一看就是受人挑撥或者是有心人在對方麵前說了什麼。
“靜姝，是不是娟兒找你了？”
沈氏一直跟宋靜姝相處，兒媳雖然還什麼都沒有說，但她瞬間就猜到了。
“怎麼，娟兒也找你了？”一嬸詫異地看著宋靜姝。
她還以為中午那一趟後謝娟兒那孩子就知難而退了，怎麼還額外找了宋靜姝，“不行，這事我得找老三兩口子說道說道，太不像話了。”
謝一嬸生氣了。
“一嬸，你彆生氣，我沒慣著娟兒，她已經被我訓了一頓，這會估計正在家裡哭鼻子，我想說的不僅僅是娟兒的問題。”宋靜姝阻止謝一嬸起身。
“還有其他？”
謝一嬸趕緊坐穩，與沈氏一起看向宋靜姝。
“我跟謝娟兒說過話，能看出她是個什麼性格的人，就她的聰明勁來說，要是沒有人提醒或者是拱火，她不能動了去京城的心思。”宋靜姝沒有隱瞞兩位老人。
沈氏多年不見謝娟兒，對謝娟兒不太了解，目光看向了謝一嬸。
謝一嬸沉思了一會，點頭道：“娟兒這人會有自己的小心思，這很正常，但能求穩的情況下她一般不會冒險，除非是有人在她耳朵邊不停說過去京城的好處，她才會動心思。”
宋靜姝微微點頭，這與她猜測的一樣。
“娟兒不太聰明，還有點軸，認了死理的事就很難轉變，也容易乾出一些意外的事，不得不防著一點。”
謝一嬸雖然不怎麼在村裡住，但謝娟兒在城裡上學時經常去她家，她跟謝娟兒見麵與相處的時間多，能快速判斷出問題。
“那一嬸覺得鼓動娟兒的都有些什麼人？”
宋靜姝猜到了，但不好說人事非，最好由長輩嘴裡說出來比較好。
謝一嬸也猜到宋靜姝的顧慮，明說道：“老三家那幾個媳婦既然容不下若蘭在家住，肯定也會眼紅若蘭跟你們去京城生活。”
說完這話，老人忍不住深深歎息一聲。
真是家門不幸，怎麼就出了這麼幾個東西，一天不鬨騰點事好似不痛快一樣。
“一嬸，那你覺得有幾人參與了？”
宋靜姝接著問。
“你這孩子，你都猜到了還故意問我。”謝一嬸被宋靜姝問得笑了起來，不過還是主動說道：“若蘭分家那天，雲洛發了火，從那孩子的血性就能看出，他能管住自己的媳婦。”
“嗯。”
宋靜姝點頭，她也認為謝雲洛的媳婦應該沒有參與到謝娟兒的事裡麵。
“老大家的媳婦看著穩重大氣，其實是個氣量狹小的，但還算有腦子，至於老一家，那就是個炮仗，一點就著，還不太有聰明，最容易被當作槍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