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辭說:“我們留一個人,其他人去遠一點。”
其他四人秒懂。
他們立即散開,藏在通往大書房的必經之道。
果然,一盞茶不到,聽見腳步聲,一個黑乎乎穿著靈州百夫長甲胄的身影穿過月亮門往這邊急奔,在距離大書房很長一段距離的地方,他驟然刹住腳步,躊躇一下,最後掉頭跑。
假山後一道身影閃電射出,一腳就將他踹翻,狠狠地將他按住!
衛真壓著嘶聲:“狗雜種,總算讓老子逮到你了?!”
謝辭反手抽出雁翎刀,雪色一閃壓在這人的脖頸上,細長利刃一動,割破皮膚溢出一絲鮮血,刀鋒的冰冷,凜冽的殺意,讓這個人篩糠一樣戰栗起來了。
一個聲音如淬了冰一樣的年輕男子,黑乎乎看不真切他的臉,隻覺他凜冽如刀鋒,謝辭居高臨下冷冷問:“賬冊和栽贓的贓銀藏在何處?!”
那人心神大駭:“彆,彆殺我!在,在外書房,還有秦家的彆院裡。”
謝辭提著這個人,一行人迅速趕在禁軍接手之前,取了賬冊再離開了將軍府。
之後直奔拷問出來的彆院。
策馬飛奔小半夜,來到靈州北接近豐山關的彆院,衛真和隊長拽著這人的衣領,厲喝:“快!說,藏在哪裡?!”
這人被連拖帶拽,七拐八彎,最後來到獵場儘頭的一個院子前,他指了指,衛真一腳踹開門。
“在這裡!我們挖了一丈多,直到前天,才剛剛挖好把土填回原樣的!”
一丈,那就是三米多了,往下挖三四米,絕對是一件不簡單的大工程。
衛真撥開積雪跺了跺地麵,偏前天一夜大雪,土地重新上凍也會硬邦邦的。
大家不由對視一眼,挖沒問題,但要是他們挖到最後卻發現被這人哄了,“挖吧,快!快鏟子柴火和鐵鍬!”
“不!”
這時候,一直挾住這人的謝辭抬手,他湊近一點,抽抽鼻子,目光陡然淩厲:“你在說謊!!”
這個彆院有很多野梅,一叢一叢欺霜傲雪開得正盛,連這院子邊角也有一株很大很大的,梅花點點開在枝頭和落在地上,幽幽梅香沁人心扉。
可這人身上,卻沒有一點梅香!
謝辭嗅覺異樣靈敏,他細嗅到這人身上確實有隱隱柴火味,證明他說的挖到前夜是真的,但偏偏,沒有混合有梅花香,哪怕一點點。
他反而嗅到一點,謝辭張開眼睛:“黏土的味道。”
眾人正驚怒交加,這人的目的已很明顯,就是拖過明日的初審,那豈不是說肯定一次初審就會達成目的?!正急怒得不行,突然聽謝辭這麼說,衛真一愣:“啊!黏土味道?……我想起來的了!文萱家裡有一個封廢了彆院,裡麵都是黏土!!”
——黏土,用來燒陶的,並且質量不好的黏土,隻能燒劣質陶器。
秦顯家早年剛來靈州的時候,秦家向來低調置業也沒有打出秦顯的名號,於是文夫人被人坑了一把,購入一個很多黏土的荒廢田莊,種田很難種會賠本,樹也栽不好,景色自然也沒什麼景色,不過莊子不大,最後秦顯做主給封了,也沒有再謔謔下一家。
這個彆院連秦家人日常都不計算在內了,也就衛真和秦文萱相熟,偶爾路過聽她指著說過。
謝辭提著那人臉色聞言霎時大變。
這還用說!
一行人緊趕慢趕,最終趕至那個封廢莊子,他們甚至一來,就尋到了兩個以防萬一的眼哨,把他們給拿下了。
現在幾乎可以確定了。
一行人尋找了一番蹤跡,很快找到大概位置,一通猛挖,最終起出滿滿三十六個樟木大箱,。
一打開,滿滿的金銀珠寶,大部分都是北戎樣式的,還有十幾箱黃金。
衛真和隊長一看,好幾人都忍不住脫力坐下來了,一旦這些東西成功栽贓,震撼力之大,幾乎板上釘釘啊!
“我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謝辭看到這些東西,有一瞬想過拿住這個幕後之人拷問主使者,但很快就拋在一邊,未必拷問得出來,而現在把秦顯救出來才是最重要的。
“我告訴你,初審不會一次判決的,你在軍冊上,你的家人都安置好了嗎?”
謝辭冷冷地道。
衛真抽出長刀,切齒抵上:“除非你把你家人送到天涯海角,不然小爺早晚把他們給掀出來!!”
衛隊長快馬奔出去叫人叫車,其他人急忙把大箱套上繩往外拉,兩個眼哨咬死不鬆口,但百夫長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之中,終於崩潰了。
“我說,我說,是張林翰張將軍,這次他給我們每人五千兩銀子,我一萬,說可以保我一世無憂!”
……
謝辭衛真鬆開刀。
百夫長涕淚交流。
其他正在套繩把大箱往外拉的人待他一說,就停下動作。
反栽贓並不是一個好主意,匆匆忙忙,要是一個不慎很容易被人倒打一耙。
他們自有光明正大的方法。
竇武和衛真的父親衛欽將軍聞訊立即出營,兩人全程經手這件事情。
他們經曆了今早的初審之後,對局勢了解得更多一些,等確定了這件事是真的並拷問過百夫長之後,兩人立即封鎖了所有東西,並以最快速度飛馬趕回去城中直稟特使行轅。
衛隊長趕回來的時候,竇武已經麵見過馮坤了,禁軍即刻出動,兵分兩路,一路趕赴城郊,而另一路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奔張林翰!
已經是一切堪堪完成的時候了。
秦文萱淚水稀裡嘩啦,謝辭微微抬起鬥笠,將把他手上的簽字畫押和第一手證據交給她。
謝辭並不能完全相信從前不認識的竇武等人,還有馮坤,這個事情交給秦文萱。
由秦文萱姐弟一起出首,帶著所有人一起前往特使行轅,把事情鬨大。
秦文萱喜極而泣,她抹掉眼淚用力點頭,秦夫人也堅持撐了起來被抬在椅子一同去,在衛隊長帶人護衛下一起匆匆出門。
秦家人聲勢浩大,且如今秦家人正是輿論中心,剛一出門,很快就有人圍攏起來了,秦文萱挺直脊梁,展開證據,大聲說出來。
很快聚攏的人越來越多,浩浩蕩蕩跟著前方府前大街所在的特使行轅。
因著衛隊長他們偽裝裝束各異,謝辭和顧莞在裡頭並不起眼,他們墜在最後,顧莞衝謝辭悄悄豎了下大拇指,小聲:“做得太漂亮了。”
衛隊長和剛剛來的衛真看謝辭的時候,明顯激動目露崇拜啊。
風吹謝辭的鬥笠,揚起一縷碎發,風霜一夜,但回到顧莞身邊之後,感覺漸漸回溫。
他褪去了昨夜的厲色,星星陽光穿過鬥笠落在他的眉額,漂亮如薔薇花的瞳仁幾分清澈,他說:“你也是!”
兩人相視一笑。
百姓聚攏越來越多,貼著隊伍的尾巴成為一體,正是顧莞和謝辭脫身的時候,兩人悄然放緩腳步,兩三下混入人群之中,閃進一條小巷裡。
青磚斜巷,陽光微微,荀逍帶著雪笠站在巷牆之後,擋雪的棉布遮住了他半張燒傷的臉,露出小半邊有點微褐的下頜。
顧莞可不怕他,她抱著長劍,一手拍在他的肩膀上,“怎麼樣?”
你瞧,我們乾得怎麼樣呢?
顧莞順著荀逍的視線望過去,人影綽綽,她隱約望見……秦文萱背影?
荀逍已經迅速收回視線,他一退肩避開顧莞的手,神色冷冷:“也就那樣。”
他冷哼一聲。
謝辭站在顧莞身後,這兩人對視一眼,俱輕哼一聲,移開視線。
顧莞:“……”
她左看看,右看看,喂,這個樣子這兩人還有撮合的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