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就是顧莞的男朋友陳飛揚。
他比她大兩屆,是她的同校學長,兩人都是省廳刑偵總隊國內有名法醫專家龔副總的得意門生,她剛實習時,師父讓他負責帶她。
桃花眼,一笑燦若星辰,同門師兄妹一起搭檔,他們還是一個學校的學長學妹。
開局浪漫卻不算特彆,最後卻演繹成一個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
那群人重新上了被告席,二審宣判故意殺人罪成立,屬情節嚴重社會影響極其惡劣,判以死刑緩刑兩年至五年不等,剝奪政治權利終身,那些人當場癱瘓在被告台上,恐懼大哭。
顧莞也失聲痛哭,高級法院外的陽光明晃晃地刺眼,她當時趴在他的肩膀上,把這一年以來的咬牙堅持和傷心都哭了出來。
解開了這個心結之後,她才很快振作起來,原來她學法醫是打算曲線救國的,爸爸受傷後媽媽不同意她報刑偵係,最後無奈隻好改報了法醫,她想著,畢竟大把出身法醫出身的大隊長支隊長。
放棄編製之後,她也就算了,最後決定和小夥伴合夥開了一家私人偵探所。
如果不是花盆意外,她和他已經打算要定婚了。
……
雨後的豔陽露頭,四月的日頭明晃晃的,日夕漫天的晚霞,染紅了漫天遍野的蓬勃的荊樹和芳草萋萋。
顧莞哭得稀裡嘩啦,心突然被戳了一下,眼淚就這麼下來了,索性她就不忍了。
她知道自己很幸運,能夠死而複生她賺大了,哪個人能有這麼好的運氣再活一回?做人要惜福。大概是老天爺見不得像謝辭這樣的英雄人物悲劇收場,特地讓她來拯救他的,拯救謝家。
道理都懂,最難的時候也已經過去了,開解得自己也足夠多。顧莞北上相州的時候,曾無數次抱膝坐在月下,她最後在謝辭的感染和相互情感下,決定放下過去,在這個朝代安家,積極認真好好生活,然後續上一個有意義但不那麼平凡的人生。
那樣也很好,不是嗎?
顧莞都差點以為自己做到了,但今天突然發現,好像並沒有。
她還是很舍不得從前。
舍不得陳飛揚,舍不得爸爸媽媽,雖然她知道爸爸媽媽不會老無所依,顧爸爸收養過好幾個犧牲戰友和同事的孩子,顧莞小時候家裡孩子一堆,整個單位大院更多,飛機似地鬨哄哄來來去去。
她沒了,他們肯定會照顧她爸媽老年的,她爸媽也不缺退休金,隻要挺過打擊,晚年也會過得很好的。
可是她還是很想念很想念他們啊!
顧莞來的時候環境太特殊了,待在死牢裡,之後又轉去鐵檻寺外獄,一大家人老老少少,兩歲的妞妞還驚厥過去一次,差點沒救活,根本沒有太多時間留給她回憶過去。
這一口氣過去之後,謝辭慘成這樣都咬牙堅持著,讓她哭她也哭不出來。
之後就這麼一路過來了。
這次可以說是一次遲來的哭泣,顧莞崩了這麼一次,她索性不忍了,痛痛快快哭了一場。
媽的!
其實關於一切平息後的以後,她也曾想過了,帶上一匹馬,一把劍,或許再加一壺酒,偶爾喝一口,自己一個人用腳丈量山山水水。
累了就停一下,停夠了就繼續走,等想念了,她就回去看謝辭秦瑛他們。
等到那個時候,大約她已經很好了,大概隻會在午夜夢回或暢遊山水的時候,很偶爾閃過一點前世的片段,待留下一抹帶點遺憾和悵然的笑,也就過去了。
但她現在發現,好像沒這麼容易過去。之前不想起還好,現在認真去想,卻發現心裡始終有個地方抓心撓肺地掛著,像生了根似的,越想越明顯,心肝肺都糾結成一團了。
她哭道:“都怪你,都怪你!”
本來她好好的嘛,告白什麼告白,她有那麼好嗎?居然不聲不響地喜歡上她了。
醜拒都聽不懂,死纏爛打,硬生生讓她想起這些事情來了。
心裡難受得狠了,她使勁拍打謝辭,哭著罵他:“都怪你,都是你的錯了!”
餘暉漫天,帳內通紅,她的眼淚動魄驚心,謝辭這麼長時間,沒見過她哭,最多偶爾的一兩次喜極而泣,她也隻是目泛水霧,很快就笑著抹去了。
從來不哭的人,一下子卻哭得這般聲淚俱下,形象全無,謝辭心都要碎了,他驚慌失措,伸手抹她的眼淚,掏帕子,可她的眼淚怎麼抹也抹不儘。
日暮黃昏,她淚眼中有一種謝辭讀不懂的傷感,謝辭難受極了,這一刻他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什麼喜歡,什麼愛,他自己所有的感受,此刻都被他拋諸腦後,他隻感受到她眼淚那種滾燙的溫度。
謝辭說:“對,對對,都怪我,是我的錯!我都改,你彆哭了好不好?”
他眼淚不知不覺也下來了,隻要她不哭,隻要她不再傷心,他真的什麼都願意做,“彆哭了,彆哭好不好?對不起,我錯了!”
“可能,可能隻是我想岔了,也許不是這樣的,我說錯了,你讓我再想想,……”謝辭胡言亂語的,他說了很對很多安慰的話,但都沒什麼大用,他最後不知怎地說了這麼一句。
顧莞:“……”
咦?
悲傷中被現實一拉,她哭聲一滯,刷地抬頭看過來,遲疑一下,“真的?”
她哭得花麵貓似的,眼眶紅腫,染上一層水光的大眼睛在夕光下格外亮,但黑白分明的眼白泛著紅血絲,看起來終於有一種符合年齡的少女青稚。
謝辭心口酸澀難當,但他幾乎馬上就說:“應當是的!”
隻要你彆這樣,我做什麼都行!
顧莞的眼淚動魄驚心,直到今時今日,謝辭才發現,原來她也有脆弱的一麵,她不會一直笑,她也會哭,她也隻是一個普通的少女,她不會永遠堅強。
愛一個人,真的要枉顧她的意願嗎?
謝辭隻盼望能給她帶來歡笑,從來沒想過讓她哭泣,像有一隻手探進他的胸腔猝抓緊,心臟一陣尖銳梗痛,但他幾乎沒有思考,握住她的手用力點頭,“你讓我再想想好不好?”
那隻紅寶石戒指包回手心,他用力攢著,不讓她再看見,“這次我肯定能想清楚。”
當今天沒發生過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