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瑭話音落下後,整個洞房都陷入一片死寂。
宮郢被新婚妻子的話震撼到,足足過了許久才緩過神。他眼神微冷,以為對方是在戲耍於他。
——不是女子?那還能是男子不成?
“你不必動用這樣離譜的理由。”宮郢的表情自然算不上好看,“我知道你是那些人派來監視我的,不論你信或是不信,我都活不了多久,等我死後你就自由了。”
“是啊,你都快死了,還在怕什麼,竟然連我的蓋頭都不敢掀開?”一身紅色喜服的‘女子’歪歪頭,模樣竟帶著些嬌俏,“掀我的蓋頭難道比死還可怕嗎?萬一你會喜歡我呢?”
宮郢:“……”
他這輩子從未碰到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在麵對這番話的時候,一時有些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微沉:“你不必多言,我是不會——”
“你真的不掀嗎?”江瑭卻打斷他,突然伸手抓住宮郢的手腕,,“你可要想好了,錯過這一次,就再也不會有下一次了。”
宮郢正要說‘錯過就錯過罷’,卻突然感覺到,握住自己手腕的那雙手,突然抓得更緊了些。
他微微垂眸,眸光掃向那雙纖細白皙的手上,一旁的燭光落在其上,光線昏黃燭光搖晃,更襯得那隻手、以及露在袖口之外的一寸手腕肌膚細膩柔軟。
不知為何,宮郢發現自己突然就說不出話了。往日裡那張能把人毒得說不出話的嘴,現下就像是失靈了一般,連一個‘不’字都說不出口。
宮郢的手腕被人牽著向上抬起,指尖很快就碰到了那塊大紅色柔軟的布料。
布料之下傳來‘少女’一聲輕軟的催促:“快一點,彆磨蹭了。”
宮郢指尖蜷了蜷。
——隻是掀個蓋頭而已。
他定了定神,手腕一翻掙脫開身前人的束縛,手指夾住紅蓋頭用力往下一扯。
‘唰啦’一聲,紅蓋頭從‘少女’頭頂飄下,緩緩落在地麵之上。
宮郢呼吸一窒。
紅蓋頭下的臉小巧精致,點著豔色胭脂的唇微微翹起,那雙看著他的杏眸明亮極了,裡麵清楚的倒映出另一張震驚到微微呆滯的臉。
——宮郢從未想到,自己的新婚妻子竟然如此漂亮,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最漂亮的人。
胸腔內的心臟已經不受他自己的控製,宮郢強迫自己彆開視線,試圖掩蓋住內心的波動,手指卻不知何時握緊了輪椅扶手,用力到指節都微微泛白。
江瑭笑意盎然地看著自家愛人,腦袋輕晃兩下,頭頂上的發飾發出清脆聲響。
“如何?”他輕聲詢問,“還滿意你看見的嗎?”
宮郢的喉結大幅度上下滾動了一下,好一會兒之後,他才聲音微啞道:“我明日就去申請和離……算了,你直接寫一張休書給我。”
江瑭問他:“為何?”
“你明知道原因。”宮郢閉
了閉眼,胸膛劇烈起伏片刻,“我時日不多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拖到我死,你就需守孝三年,哪也不能去——我不想耽誤你。”
“那也是我的事。”江瑭輕笑一聲,突然起身走到桌旁,往早就準備好的兩個小酒杯裡倒了酒,然後端著酒杯走回來,不顧宮郢的抗拒,把其中一杯塞到他手中,趁對方還沒回神的功夫,迅速繞過對方的胳膊把自己那杯喝了個乾淨。
“該你了。”江瑭揚了揚下巴,“快點,彆磨蹭了,我還想早點洞房呢!”
宮郢卻依舊不為所動。
江瑭歎了口氣,乾脆拿過他手中的酒杯,把酒液含到嘴裡,突然捧住男人的臉頰,俯身吻住了他。
醇香辛辣的酒液被渡入到口中,宮郢整個人都愣住了,幾乎下意識動著舌頭,想將那侵入自己唇間的柔軟推拒出去,卻被對方抓住機會糾纏了住。
一吻結束,江瑭舔舔唇角溢出的酒液,笑眯眯地說:“現在合巹酒也喝了,接下來……”
他頓了頓,並沒有把話說完,語氣之中的暗示卻沒有絲毫掩飾。
宮郢還沉浸在方才纏綿的親吻之中,不等他回過神,江瑭就拉住他的胳膊,連扯帶拽的將人拉上床。
動作間,紅紗床幔散落下來,兩人身影透過紅紗影影綽綽,讓人看不真切。
“放開我——唔!”
“不放,我聽人說你不能人道……哪裡來的假消息?你這不是挺精神?”
“……鬆手,不許——嘶!”
“你再說一句拒絕的話,我就讓你真的再也不能人道。”
“你竟真是男子?”
“還有假的不成?”江瑭啞聲笑道,“原來夫君之前不信我。”
宮郢的聲音微亂:“我隻是——”
“噓,彆說廢話了。”江瑭捂住他的嘴巴,暗示性的俯身和他對視,身體輕動了兩下,滿意地聽見身下人倒吸了一口氣,“這種時候,用行動證明就可以了。”
*
自洞房之後,新婚夫夫之間的感情自然越來越好。
宮郢再也沒提和離一事,卻依舊偶爾會在麵對江瑭時,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江瑭知道他想說什麼,卻從未挑破。
這日天晴,江瑭提議:“我推你出去散散步怎麼樣?”
宮郢想也不想:“不去。”
江瑭卻道:“不,你想去。”
宮郢:“……”
不等他再說什麼拒絕的話,江瑭已經從衣櫃中取出幾件衣衫問:“你幫我選選,今天穿哪件?”
似是意識到自己並沒有反駁的權利,宮郢歎了口氣,視線掃過那幾件顏色和款式都不相同的衣服,最終選了鳶尾藍的那件。
就見隻穿著裡衫的少年彎了彎眼睛,笑說:“這麼巧,我也覺得應該穿這件,和你身上這件看起來很像情侶裝。”
宮郢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這才意識到他們今日的著裝是同色係的。
他想了想問:“情侶裝是何物?”
江瑭迅速換好衣服,低頭親親他說:“就是隻有感情很好的夫妻才能一起穿的衣物。”
這樣的回答讓宮郢心情很好,唇角難得向上翹起一分。
宮家的宅院很大,後方有一個後花園,這段時間花園裡的花基本都已經盛開了,非常適合天晴時散步。
宮郢聞著飄至鼻尖的花香,心情似乎也變好了些,卻還是在心裡嘀咕了一句,這花香再香也沒有江瑭身上的味道好聞。
兩人有說有笑,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江瑭在說宮郢在聽,氛圍卻非常好。
但這樣的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太久,兩人便和一男子迎麵撞上。
來人是宮郢同父異母的弟弟宮澤。
宮郢眉頭一皺,正準備讓江瑭反身回屋,就見宮澤加快腳步,眨眼的功夫便站到了他的輪椅前。
“喲,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哥哥你竟然願意從屋子裡出來!”宮澤笑眯眯道,“這麼算算,我已經許久沒有同哥哥好好聊一聊了,不知哥哥今天可有時間?”
宮郢語氣冷硬:“沒有。”
宮澤卻仿佛沒有聽見似的,自顧自往下說:“這些日子我習得了不少新法術,哥哥可想看看?”
說完,他似乎這才後知後覺道:“哎呀,瞧我這記性,哥哥你也不懂這些,聽著應當覺得很無趣吧?唉,哥哥你無法修煉,每天被困在這院子裡,是不是無聊得很?若是無聊……以後弟弟就多抽空來跟哥哥說說話,如何?”
宮郢幾乎被他氣笑,卻突然察覺到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輕輕捏了兩下,心底的慍怒頓時散去了大半。
“那倒不用,無聊也並不無聊。”宮郢笑笑,突然抬手和身後人十指相扣,“你也知道,我最近剛成婚,和阿瑭的感情正好,哪怕隻是一起散散步都讓人心情極好,又怎會無聊?”
見自己並沒有戳到宮郢的痛處,宮澤臉色微微一沉。
他冷笑一聲,又上前壓近一步,冷聲道:“你還能再得意多久?你是宮家長子又如何?沒有命享受什麼都是空談!等你死了,宮家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我的!”
說完宮澤突然笑了兩聲,表情微緩道:“哦,也許用不上等你死。父親前些日子還說,你太廢物了,他要找個合適的機會把你逐出家族,到那時,你還能親眼看著我享用本該屬於你的一切!”
他頓了頓,眸光掃向在宮郢身後靜靜站立的容貌出挑的少女,滿懷惡意的補上一句:“包括你的妻子。”
宮郢的表情終於在聽見最後一句時微微一變。
宮澤說完後便揚天長笑著離去。
宮郢一路沉默著回到屋內,江瑭自然知道他心情不好,卻依舊什麼也沒有問,而是自顧自的做起了自己的事。
直到宮郢終於忍不住,推著輪椅來到他身邊,難得主動抓住了他的手。
江瑭頭也沒抬:“怎麼了?”
“你……”宮郢語氣微微凝滯,“你不在乎嗎?
”
江瑭問他:“在乎什麼?”
宮郢沉默片刻(),輕聲說:宮澤剛剛說的話?(),都是真的。”
“啊,這個啊……”江瑭頓了頓,清楚的感覺到身邊人身體都僵硬了起來,這才輕笑一聲說,“他又不是我的夫君,我在乎他說的話乾什麼?”
宮郢微微一怔,似是沒有想到自己竟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他抿了下唇角,又問:“你不在乎這些,那你在乎什麼?”
“當然是在乎你。”
宮郢的心跳驟然亂了。
下一秒,少年跨坐到他的雙腿上,兩人就著這個姿勢親吻過後,江瑭突然拍了兩下男人的雙腿。
“你什麼時候能好起來?”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