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2 / 2)

趙申喬自詡這輩子為官替百姓們做的善事遠比惡事要多得多,可如今,再想這些也是無用。

四爺也知道趙申喬的為人,甚至趙申喬一心擁護老八,也不過是覺得老八賢明而已。

他也不忍叫趙申喬一大把年紀回鄉養老還惴惴不安,更想著趁此機會殺一殺老九等人士氣,便道:“九弟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趙大人辭官回鄉還與我有關?”

說著,他更是笑了笑道:“這些日子我雖徹查趙大人是否知曉太原知府趙鳳詔貪汙受賄一案,卻是毫無進展,難不成你們以為我已查出些什麼,會將證據呈給皇阿瑪吧?”

“我是什麼性子,趙大人不清楚,九弟等人應該是清楚的,向來是眼裡容不得沙子,若真有此事,定會如實稟於皇阿瑪的。”

趙申喬麵上笑容一滯。

那老九麵上的神色更是精彩絕倫,先是驚愕再是恍惚,繼而則是憤恨。

他下意識道:“那弘晝與我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四爺笑了笑,壓根沒回答他的問題,帶著十三爺轉身就走。

很快,四爺就聽到身後傳來老九那氣急敗壞的聲音:“好啊你個老四,你還好意思在外說人家趙大人是老狐狸,我看你才是老狐狸,還有你那兒L子,更是隻小狐狸,騙了我不說,居然還訛了我銀子……”

四爺聽到他最後的話,腳下的步子倒是微微頓了頓。

若老九說旁人

訛了他的銀子,四爺可不相信,可這人是弘晝,四爺甚至連問都沒有問過弘晝,就已在心裡給弘晝定了罪。

他還記得當年年側福晉自縊之前曾留下一封書信,說將她的嫁妝全部留給弘晝,尋常孩子聽聞這話或為了避嫌或為了好名聲,定不會要的。

但他分明記得弘晝當時一聽到這話是眼前一亮,更是道:“沒看出來年額娘還是個好人哩!”

更不必提弘晝每每到他書房或到乾清宮就像是強盜下山似的,首先先巡邏一陣,看看有沒有什麼好東西能搜羅到自己院子裡去。

四爺一回去便直奔緩福軒而去。

不知道危險一步步在靠近的弘晝正坐在炕上,時而發呆,時而皺眉,他在想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那就是如何將老九欠他的五千兩銀子要回來。

當日他是極其小心,將老九寫給他的欠條看了是一遍又一遍,卻是千算萬算萬萬沒想到老九會賴賬,每每他找老九要銀子時,老九要麼說身上的銀子沒帶夠,要麼說今日走的匆忙,荷包忘記帶了……借口百出。

惹得弘晝連夜裡做夢都是在找老九要銀子。

小財迷找大財迷討銀子,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L。

弘晝正絞儘腦汁想法子,誰知一抬頭卻見著四爺站在自己跟前,他當即就被嚇了一大跳,撫著心口道:“阿瑪,您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日您怎麼回來的這樣早?而且,您走路為什麼一點聲音都沒有?”

四爺掃了他一眼,淡淡道:“我都進來有一會了,倒是你,想的這般出神在想什麼?”

做賊心虛的弘晝低下頭,嘟囔道:“沒,沒什麼。”

說著,他更是站起身來:“阿瑪,就要額娘陪您說說話吧,我去找哥哥玩了,前幾日我們就說好初雪這一日要一起去花園賞梅的……”

他剛溜沒兩步,就聽見身後傳來四爺的喝斥聲:“弘晝,站住!”

“你倒是與我說說你找你九叔訛銀子是怎麼一回事?”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壁,誠如那些官員貪汙受賄瞞不下去一樣,弘晝也沒想過自己訛銀子一事能瞞很久,但他也沒想到這件事會敗露的這樣快。

他轉過身看向四爺,搬出早就想好的說辭來:“阿瑪,您都知道啦?我原想和您說一說這事兒L的,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反正九叔很會賺銀子,他的銀子多的很,不要白不要,我不過是順便賺一點他的銀子……”

這話還沒說完,他就不敢說了。

因為他很少見到四爺臉色這樣難看。

難看之程度,簡直與當年他和弘曆玩煙花燒了四爺的書房不相上下。

弘晝乖乖閉嘴,繼而道:“阿瑪,我知道錯了,三歲看老,我不該騙九叔的銀子的。”

他雖年紀小,可很多事情卻也是分的清楚的,就比如當日他誆騙老九說四爺抓到趙申喬的小辮子,這是為國為民,逼不得已善意的謊言。

但他

找老九訛銀子,可是帶有敲詐性質的,放在後世,那可是要進局子的:“我,我當時也是一時糊塗,後來想起來覺得我這行徑不對,隻是銀子都到了手上,我總不能還給九叔吧?”

說著,他更是道:“阿瑪,您彆生氣,這次我是真的知道錯了。”

遙想當年,他火燒書房,或坑走四爺玉佩,都可以用一句年紀小不懂事揭過,可如今他都已經六歲了,騙人可是不對的。

他正色道:“過幾日我就親自與九叔賠不是好不好?相信九叔定不會與我一般計較的。”

反正他是死活不說將這些銀子還給老九的話。

哼,到了他兜裡的銀子,可沒有還回去的道理。

老四也聽出他話中的深意,沒好氣道:“說吧,你到底訛了老九多少銀子?”

弘晝窺了四爺一眼,低聲道:“按理說應該是兩萬三千兩銀子,可如今隻有一萬八千兩銀子。”

一旁的耿側福晉可謂是驚呆了,即便如今她被封為了側福晉,皇上等人的賞賜不少,可所有身家加起來也不過幾千兩銀子而已。

就連四爺都愣了一愣,遲疑道:“這麼多?不過你說一共該是兩萬三千兩銀子,為何隻有一萬八千兩銀子?”

一說起這事兒L弘晝就來氣,嘟囔道:“因為九叔還欠我五千兩銀子,他當時說好會還給我的,可他那麼大個人了,竟然說話不算數。”

四爺沒好氣道:“我看你去找他賠禮是假,要銀子才是真吧!”

弘晝不知可否笑了笑。

等著大雪停了,弘晝就前去老九府上要銀子,不,賠禮去了。

雖說他覺得訛老九銀子不對,但同樣的,老九欠錢不還也是不對的,一碼歸一碼。

弘晝很快就在高無庸的陪同下下了馬車,高無庸乃是四爺身邊的管事太監,尋常可不會出門走動的,也實在是今日四爺不放心弘晝一個人孤身來到老九府上,所以命高無庸陪著他一起,大有監督他的意思。

高無庸是個很是機靈的一個人。

有他在,四爺放心。

認錯就要有認錯的態度,弘晝與門房一開口就說今日他前來給老九賠禮道歉的。

很快,就有人將弘晝帶了進去。

老九這些日子很是頹然。

他一向覺得自己聰明,沒想到這次卻被四爺父子狠狠擺了一道,氣的他在府中躲了幾日沒出門。

正好他滿肚子火氣沒地撒,就聽說弘晝來了,頓時就起來,躍躍欲試打算與弘晝算賬。

誰知弘晝一進門卻是態度極好,又是給老九端茶又是給老九賠禮道歉的,惹得老九心裡雖仍不舒服,多少卻也好受了些。

老九更是冷著一張臉道:“……還算你這小崽子有點良心,遠比你那不成器的阿瑪好多了,算了,我也不管當初騙我是你們父子倆誰的主意,看在你誠心認錯的份上,你將我那些銀子還給我,我也就不與你一般計較。”

弘晝眼睛瞪著大大的,一副不可置信

的樣子:“九叔,我今日就是為這事兒L來的。”

說著,他便從懷中小心翼翼掏出欠條來:“喏,這是欠條,白紙黑字。”

“九叔,快還錢!”

“欠賬還錢,天經地義。”

“雖說我騙你不對,可你賴賬也是不對的。”

他翻臉簡直比翻書還要快。

老九再次見識到弘晝父子的冷血無情,冷聲道:“若是今日我這錢不還了,你打算怎麼辦?”

弘晝一副“我早知你會如此”的神色,當即就揚聲將小豆子與小瓶子喊了進來:“去,將我準備的東西在門口擺起來。”

小豆子與小瓶子應聲就下去了。

老九隻覺得不對勁,連忙也跟了出去。

等他到了門口一看,差點氣的要暈了過去,隻見跟著弘晝的兩個小太監一個將帶著的帷幕豎了起來,上麵赫然寫著幾個大字“欠賬還錢,天經地義”,另一個小太監更是從馬車上拿出鑼鼓來,狠狠敲了幾下,揚聲道:“快來看一看,瞧一瞧,當朝皇子竟欠錢不還,真是聞所未聞……”

弘晝卻一副不大滿意的樣子,對小豆子道:“小豆子,你將鑼鼓敲的再用力些,還有,聲音再大一點!”

小豆子的鑼鼓還沒再次敲起來,老九就趕緊命隨行的奴才給弘晝取五千兩銀票來,更是將這些銀票子往弘晝懷裡一塞,沒好氣道:“拿著銀票滾吧。”

弘晝清點過銀票後,這才笑眯眯道:“我最最親愛的九叔,謝謝您。”

他銀票一拿,就收工回家了。

回去之後,他將銀票清點了一遍又一遍,這才小心翼翼收進了自己的藏寶箱中。

不算不打緊,他仔細清了清,他的藏寶箱中光是銀票就有三萬餘兩,其中有他平日裡得的賞錢,過年的壓歲錢,從四爺等人那裡坑蒙拐騙得來的……可真是一筆不菲的銀子啊!

弘晝開心極了。

他倒是開心得很,可沒幾日卻見著難得好心情的四爺再次愁眉不展,一副“我心情不好,誰都彆靠近我”的表情。

就連膽大如弘晝,見到四爺都恨不得繞道而走。

可極八卦的他又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L,便趁十三爺過來時問起了十三爺,十三爺笑著與他道:“……沒什麼大事兒L,不過是四哥接手戶部之事後煩不勝煩,近些年國庫本就空虛的厲害,如今西北戰事頻頻,處處都是需要銀子的地方,四哥恨不得將一分錢變為兩分錢花。”

“四哥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他啊,心裡向來是藏不住事兒L,若遇上什麼事兒L,非得將事情解決好了才能踏實,可這等事,不是他努力就能有用的。”

甚至他們私下還說怪不得戶部尚書趙申喬辭官辭的如此乾脆,原來是一早就知道戶部是個爛攤子。

弘晝想著四爺著急的嘴角都起燎泡,皺皺眉道:“咱們如今不是與西洋人在做生意嗎?銀子也是不夠嗎?”

十三爺搖搖頭,微微歎了口氣:“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

。”

“西北足足有數十萬將士,戰馬數萬匹,每日所需的糧草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更不必說還有兵器,帳篷等物的開銷,光是賺的西洋人那點銀子,實在是不夠。”

說著,他看了看愁眉不展的弘晝,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瓜子,笑著道:“不過這些事與你沒有關係,你隻是個小孩,隻需要好吃好喝好好念書學習騎射就夠了,這些事,有我們操心的。”

但弘晝聽聞這話卻是愈發擔心,低聲道:“連阿瑪都這般著急,想必宮中的皇瑪法是愈發著急了,也不知道皇瑪法最近夜裡睡得好不好。”

他老氣橫秋歎了口氣,道:“十三叔,西北是不是比京城要冷上許多?若是那些將士們沒有衣服穿,沒有飯吃,可是很可憐的。”

說到這裡,他麵上隻浮現幾分為難之色來,愁眉苦臉地跑開了。

十三爺見狀,無奈搖搖頭,道:“這孩子……”

他倒也沒將弘晝的奇怪放在心上,很快就去外院書房尋四爺說話。

不過一夜的功夫,四爺嘴角的燎泡是愈發嚴重,遠遠瞧去晶瑩剔透的宛如珍珠似的,還是怪好看的。

四爺一說話就疼的是齜牙咧嘴,卻還是咬牙道:“……如今國庫空虛,想也不想就能知道這些銀子都被趙鳳詔之人給貪完了,若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要殺光天底下的貪官!”

他這番豪言壯語還沒落下,嘴角的燎泡就又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氣。

十三爺正欲開口勸慰他時,就有小太監進來通傳說是弘晝來了。

即便四爺正在與十三爺商談要事,即便他心情不佳,卻還是道:“叫弘晝進來吧。”

很快弘晝就捧著他的百寶箱,臉色凝重地走了進來。

臉色之凝重,不知道的看到了還以為他家裡有喪事。

弘晝難受極了,難受的甚至連四爺與十三爺都沒喊,一把就將百寶箱放在了桌上,低聲道:“阿瑪,給。”

四爺是認識這箱子的。

一次他前去看弘晝時無意撞見了弘晝正在清點他的小金庫,弘晝一看到他來了,頓時是如臨大敵,好似他會搶了弘晝的銀子似的。

後來他問起耿側福晉,耿側福晉無奈說這孩子是個不折不扣的小財迷,連她都不能靠近這匣子。

四爺一愣,遲疑道:“弘晝,你這是做什麼?”

弘晝老氣橫秋長長歎了口氣,道:“阿瑪,我聽十三叔說西北打仗缺銀子,我這些銀子雖然不夠,卻也能儘一儘我的綿薄之力。”

“還有,當初年額娘去世時說將她的嫁妝都留給了我,這幾年您一直替我保管著這筆銀子,也一並拿去給皇瑪法吧,就說用在西北戰事上。”

四爺愣的半晌沒回過神來。

若是旁人做出這樣的事兒L,他還不會覺得奇怪,可這人是弘晝啊……

十三爺笑著將匣子打開,可看清楚裡頭的數目後也是被震驚了一把:“弘晝,看不出你可是真人不露餡,竟藏了這麼多私房錢!”

“從前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要拿這些銀子娶媳婦,留給你的祖孫後代的嗎?如今竟舍得全部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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