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少朝廷命官不僅不想著為您分憂,卻是趁亂貪贓枉法,實在是可恨至極。”
頓了頓,他更是道:“就說這天香樓吧,就算真如那掌櫃的所言,一隻隻乳鴿是吃珍珠米,喝玉泉水長大的,可一隻烤乳鴿也要不了二兩銀子啊!”
“我想那些人不是衝著天香樓去的,而是衝著天香樓背後的九叔去的。”
論上眼藥,他可是專業的。
當然,他之所以說這話可不僅僅是為了公報私仇,而是他心中所想。
聽到這裡,皇上長長歎了口氣。
他也沒了繼續閒逛的心思,吩咐魏珠回宮。
弘晝這才察覺到自己多嘴。
就算是真要在皇上跟前上眼藥,等著回宮的路上再說這些也不遲啊!
隻是如今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回去之後,皇上便吩咐將老九請進宮用晚膳。
約摸一個時辰後,老九就匆匆趕來。
進來時,他是滿臉笑意。
雖說前幾日老十四離開了京城,但他可是個不服輸的性子,想著當年得皇上寵愛如廢太子,都慘遭廢黜,四爺未必不會被廢,在皇上跟前是要多熱絡就有多熱絡,他進來時想著是不是自己這些日子的付出總算有了回報。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如今天剛剛黑了。
雖說皇上已回宮一個多時辰,但想著天香樓一事仍是心裡不是滋味,對著魏珠道:“擺飯吧。”
魏珠很快便將這從天香樓打包帶回來的飯菜一道道呈了上來。
最開始老九看著盤中裝的菜隻有一丁點時還並未覺得不對,想著這是不是禦膳房折騰出的新花樣,或者皇上又想搞“憶苦思甜”這一套。
隻是隨著小太監將一道道菜端上來,他見著每道菜都隻有一點,像是吃剩下時,這才覺得不對,而且這一道道菜好像不是出自禦膳房,怎麼瞧著倒有點像天香樓廚子所做?
老九心裡是咯噔一聲,壓根不敢說話。
皇上卻自顧自夾起菜用了起來。
用了兩筷子之後,他這才看了老九道:“你愣著做什麼?怎麼不吃?”
老九這才察覺到皇上臉色陰沉沉的,陰沉的甚至有些可怕:“皇阿瑪,您,您這是做什麼?”
皇上依舊是慢條斯理吃著飯,掃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問朕?朕還想問你了!”
“想必這幾道菜你也覺得眼熟得很,沒錯,這正是朕從天香樓帶回來的,光是這些吃剩的菜,朕算了算,差不多就值二十兩銀子。”
“你出身尊貴,想必這二十兩銀子意味著什麼,二十兩銀子可是尋常老百姓一家五口一整年的開銷……”
說著,他冷笑一聲:“朕不是沒有去酒樓吃過飯,但價錢這般昂貴的飯菜,還真是第一次吃。”
“朕實在舍不得糟蹋銀子,所以便將這些菜帶了回來!”
聽聞這話,老九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連忙跪了下來,連連道:“皇阿瑪恕罪,兒臣,兒臣……”
他已嚇得說不出一個字來。
春日的夜裡仍有幾分涼氣,可他卻嚇得背後冒出冷汗來。
皇上居高臨下看著他,不急不緩道:“說啊,你不是向來能言善辯嗎?如今怎麼不說了?”
老九低頭跪地,不敢再說一個字。
可皇上瞧見他這樣子,卻是愈發來氣,一抬手便將象牙筷子砸到了他的臉上,揚聲道:“從前你與朕說你皆做的是利國利民的生意,當時朕聽說這話並沒有相信!”
“可朕是萬萬沒有想到你既做的是這一本萬利的生意!”
“一隻乳鴿竟賣出二兩銀子的天價來!偏偏你那天香樓還是人來人往,連朕見了,都不得不誇你真是會做生意啊!”
他冷笑一聲,更是道:“方才朕粗略算了算,你光靠著天香樓一年就能賺十餘萬兩銀子,再加上彆的生意,隻怕一年賺的銀子都能抵得上京城的稅收!”
“好!真是好得很!”
“你仗著皇子身份如此斂財,當真是會做生意!”
“當年西北戰事剛起,朕要你捐出些銀子來,你卻是推三阻四的,在朕跟前哭窮,朕倒是想問問你,你賺的那些銀子都到哪兒去了?”
老九已嚇得渾身微微有些發抖,連連叩頭。
可他翻來覆去就隻有一句話:“皇阿瑪恕罪!”
“皇阿瑪恕罪!”
皇上想也不想就知道他的銀子都花到哪裡去了。
還能花到哪兒去了?
不過是替老八和老十四打點和疏通關係去了!
皇上冷冷道:“既然你想不出這些銀子到底都花在哪裡,那就跪在這裡好好想,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再來找朕。”
真這話說完,他是抬腳就走。
可憐的老九壓根不敢起身,硬生生在這裡跪了一夜。
當天夜裡,他就因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皇上起身時聽到這話,隻淡淡道:“先將人送回去吧,替老九請個太醫,好好給他瞧瞧。”
但知曉皇上脾氣的人知道皇上這是真的生氣了。
若皇上昨日狠狠罵老九或打老九一頓,這件事說不準還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能,但偏偏皇上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可見心裡是憋著氣的。
弘晝一早就聽小
豆子報喜似的說起這件事。
當日小豆子也被嚇得夠嗆,直至今日仍是噩夢連連,他他覺得定是老九下的毒手,如今說起這件事麵上是笑容滿麵,低聲道:“……奴才可是聽說了,昨晚上九貝勒跪的是麵色蒼白,這事兒傳到了宜妃娘娘耳朵裡去了,宜妃娘娘顧不得深夜求見皇上,可惜,皇上根本不見她。”
“宜妃娘娘沒法子,也跪在了乾清宮門口。”
“可一直等到九貝勒暈倒了,皇上也沒見宜妃娘娘,可見皇上是真的生氣了!”
按理說弘晝聽到這消息該高興才是。
可他隻是微微歎了口氣,低聲道:“想必皇瑪法很是難受吧。”
他決心等著皇上下了早朝後好好勸勸皇上。
誰知道弘晝正用著早飯,小豆子又匆匆跑了進來,方才麵上的喜色是褪的一乾二淨,連聲道:“阿哥,阿哥,不好了!”
弘晝下意識站起身來,連聲道:“怎麼了?可是皇瑪法出事了?”
“不是!”小豆子跑的氣喘籲籲,連連搖頭:“不是,是太子妃娘娘和耿側福晉進宮了,說是,說是……德妃娘娘召她們進宮侍疾了。”
“如今太子妃娘娘與耿側福晉已經進宮了。”
弘晝微微皺眉,三口並兩口吃完早飯,匆匆往永和宮趕去。
他知道侍疾隻是借口,德妃娘娘心裡不舒服,定會想法子折磨福晉與耿側福晉。
如今的福晉膝下沒有孩子,不稀罕四爺的寵愛……說句不好聽的,隻要她不犯什麼大錯,就能一直安安穩穩當她的太子妃,以後當皇後。
所以啊,福晉麵對著德妃娘娘的磨挫,可不會乖乖受著。
但耿側福晉不一樣,她身份比不得福晉,性子又綿軟,又擔心德妃娘娘因自己的原因遷怒到他身上,豈不是今日要成了德妃娘娘的出氣筒?
一想到這裡,弘晝心裡就愈發著急。
到了永和宮門口,如昨日一樣,弘晝還沒進去,就被門口的小太監攔了下來,那小太監語氣仍是恭恭敬敬的:“弘晝小阿哥,德妃娘娘正病著,不便見您……”、
弘晝是知道這些太監宮女們日子艱難的,向來對他們是客客氣氣,從不為難他們。
但今日,他卻是看都沒看那小太監一眼,更像是沒聽到他這話似的,徑直走了進去。
一路上再無人敢攔著他。
是啊。
這世上難道還有誰嫌自己命長?與皇上最寵愛的孫子,太子的兒子過不去?
弘晝一路暢通無阻來到寢殿門口,他剛行至門口,果然見德妃娘娘臉色沉沉躺在床上,福晉坐在一旁的錦凳上,唯有耿側福晉站在一旁,屈膝端著藥。
可德妃娘娘手中握著佛珠,雙目平視前方,壓根不接耿側福晉手中的藥。
這就是刻意刁難了。
還真是和弘晝想的一樣。
方才福晉帶著耿側福晉一進門,德妃娘娘就給她們了一個下馬威。
德
妃娘娘說自己近來身子病的厲害,不能前去佛堂抄經,便要福晉與耿側福晉代她儘一儘孝心。
佛堂那邊早就被安排好了,佛經上的字比蚊子還小,更是連凳子都沒有……福晉一聽這話就道:“還請額娘見諒,妾身這些日子也是身子不好,原是正在服藥的,可額娘要妾身前來侍疾,妾身便也隻能進宮。”
“妾身有心替您儘孝,可唯恐不能儘心於佛祖跟前抄佛經,惹得佛祖不高興!”
她都這樣說了,德妃娘娘隻能作罷。
正好綠波端著藥進來,示意福晉上前侍奉德妃娘娘喝藥,但福晉卻是屁股都沒動一下,更沒起身的意思:“還請額娘見諒,妾身如今正病著,害怕手不穩,若是將藥弄灑了,可就不好了。”
一時間,氣氛很是尷尬。
耿側福晉是個識大體的,想著若這樣鬨下去,隻會愈發尷尬,德妃娘娘越發會遷怒到他們身上,如今的弘晝還在紫禁城中,時不時要前來給德妃娘娘請安,她唯恐德妃娘娘會將氣撒在弘晝身上,所以這才接過白瓷碗,要上前侍奉德妃娘娘喝藥。
可惜德妃娘娘卻像是沒聽見沒看到似的,動都沒動。
而正好,這一幕又叫弘晝看到了。
弘晝正欲氣勢衝衝進去時,誰知道卻見著向來好脾氣的耿側福晉將白瓷碗擱在了床邊的案幾上:“綠波,你是如何伺候額娘的?額娘都病成了這個樣子,你怎麼不給額娘請太醫瞧瞧?”
這話說的綠波是雲裡霧裡,“耿側福晉,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今兒一早已經有太醫來給娘娘看過了,說是娘娘身子需靜養著……”
耿側福晉微微一笑,柔聲道:“我的意思是要給額娘請個擅長看眼睛和耳朵的太醫,畢竟額娘如今年紀大了,眼睛和耳朵不好也是常有的事。”
若德妃娘娘眼睛與耳朵好得很,哪裡會對她的話置若罔聞,會對她的動作視而不見?
站在門外的弘晝聽聞這話差點就要笑出聲來,忍不住在心裡誇一聲耿側福晉真是好樣的。
綠波是萬萬沒想到向來好脾氣的耿側福晉竟也如此大膽起來。
她可不敢隨便接話,隻掃眼去看德妃娘娘。
德妃娘娘輕笑一聲,淡淡道:“有句老話真是沒說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如今老四當了太子,什麼阿貓阿狗都跟著張狂起來!”
說著,她那不屑的眼神就落在了耿側福晉麵上:“想當初你第一次見到本宮時,可是嚇的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
“虧得不少人都誇你溫柔懂事,這便是你的溫柔懂事?真是笑話!”
“連三歲稚童都知道該尊老愛幼,你都是三四十歲的人了,卻是連這個道理都不明白……”
耿側福晉到底不是那等沒皮沒臉之人,如今雙頰微熱,正欲辯解時,卻聽見身後傳來了弘晝的聲音:“德瑪嬤這話說錯了,先生雖時常教導我們要尊老愛幼,孝順長輩,可前提是長輩要有長輩的樣子,而非愚孝。”
“若是碰上
那種仗勢欺人或不講理的長輩,他們變著法子為難我們,難不成我們也要乖乖受著?”
“我想,天底下應該是沒這樣的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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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他已含笑走到了耿側福晉身邊,大有一副“你可彆想欺負我額娘”的架勢:“縱然德瑪嬤您懷胎十月,曆經千辛萬苦才生下了阿瑪,可並未對阿瑪儘過撫養之恩,就算真要孝順您,也是阿瑪的事,與嫡額娘和額娘又有什麼關係?”
便是福晉如今不待見弘晝,可她聽聞這話,也覺得弘晝的話很有道理。
德妃娘娘這分明是柿子撿軟的捏,若德妃娘娘叫四爺乖乖受著才是真本事!
德妃娘娘看著他們這磁頭似的一家子,幾乎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好!”
“好!”
\"好!\"
“當真是好得很!”
可除此之外,就再無彆的話。
有道是敵人最了解敵人的秉性,嚴格意義來說,如今的福晉與德妃娘娘站在了對立麵,如今連她都覺得這不像德妃娘娘的做派。
但他們很快三個就知道德妃娘娘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到了用午飯的時候,綠波前來請德妃娘娘下床用飯,德妃娘娘卻是冷哼一聲:“用飯?本宮沒被他們幾個氣死都是好的,哪裡還有心情用飯?”
永和宮一眾宮女嚇得連連跪下,齊齊請德妃娘娘息怒。
這下倒顯得弘晝三人很不懂事似的。
德妃娘娘卻是巍然不動。
弘晝見狀,這才意識到德妃娘娘根本不是個簡單角色,若真是個簡單的,當初也就不會在一眾宮女中脫穎而出,一躍成為妃嬪,更不會安然穩坐妃位這麼多年。
他相信,很快四爺家眷不孝,氣的德妃娘娘絕食的消息會傳遍紫禁城甚至京城每一個角落。
德妃娘娘,這是壓根沒打算給四爺留活路啊!
就連福晉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之處,她與四爺關係不好是一回事,可若是他們這一家子人叫人詬病卻也是她不願看到的,她可不想近在咫尺的皇後之位飛走了,便跪了下來道:“額娘這是做什麼?您本就病著,何必與自己的身子過不去?”
“您可莫要意氣用事阿!”
德妃娘娘要的就是這般效果。
她臉色沉沉,壓根不願搭理福晉。
耿側福晉也跟著跪了下來,連聲相勸。
如今四爺雖已被立為太子,卻仍是根基不穩,若這事兒叫老八等人知道,隻怕又夠四爺好好喝一壺的。
弘晝也意識到這一點,他瞧見福晉也好,還是耿側福晉也好,紛紛衝著自己使眼色。
但他就是不願低頭。
他又沒錯,憑什麼低頭?
他知道,若今日叫德妃娘娘得逞,下一次隻怕德妃娘娘會變本加厲。
他想了想道:“德瑪嬤,您不願吃飯怎麼能行?不過我們說話您也聽不進去,我們也沒法子。”
說著,他便對小豆子吩咐道:“小豆子,去,將皇瑪法和阿瑪請來。”
有問題,找皇上和四爺一準沒錯。
他相信,皇上和四爺也不會縱容德妃娘娘這種行徑的。
德妃娘娘麵上總算有了些許慌亂之色,朝綠波掃了一眼,示意綠波將小豆子攔下來。
可等著綠波反應過來時,小豆子已經一溜煙跑了。
皇上聽陳順子說起這件事時,正召了太醫前來問話。
並非是他老人家病了,而是他找的是昨夜替老九看診的太醫,那太醫用詞委婉,直道:“回皇上的話,九貝勒並無大礙,想必是一時氣血不足導致暈倒。”
皇上本就懷疑老九是裝暈,如今一聽這話更是篤定,淡淡道:“你的意思是老九沒事?”
那太醫斟酌道:“可以這樣說……”
皇上揚聲打斷他的話,道:“魏珠,傳朕旨意,既然老九沒事,繼續將人提溜進來跪著吧。”
“什麼時候他想清楚他的銀子到底都花在哪兒了,什麼時候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