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什麼事呀爹?”
劉縣令道:“三年前,雪梨村的佃戶的事情大鬨了一回,當時還鬨出了人命來。雪梨村是咱們縣管轄最遠的村子,和枇杷村離得更是最遠,她不可能知道才對啊……”
“佃戶?是那個佃租的事?”
“對,那片地其實是曹家的,曹家租給農戶,定的是三成租,但是那魏家也真是個貪心的,不知道怎麼和曹家談得,一次性盤租下來,拿到了低價之後重新租,足足多了一成,平日這樣也就罷了,過了好幾年都沒發現,去年鬨了一回旱災,曹家老爺心善又免去一成,誰知那一成也沒到農戶口袋裡,全被魏家給貪了。”
劉瑩月點頭:“後麵的事我聽說了,那租戶家中挺可憐的,估計也是被逼急了,直接持刀去了曹家,把曹家老爺給捅傷了。”
“哎……”劉縣令歎氣:“是,他太衝動了,殊不知自己恨錯了人,還傷了一個大善人。”
劉瑩月:“那後來這案子怎麼樣了,我怎麼沒聽說後續了?”
“何止是你啊,很多人都不知道,魏家因為害怕,花了不少關係和錢擺平這件事,兩邊封口,又要忙著封其餘租戶的嘴,這事最後鬨到知縣那邊去,我也不知道消息了……”
劉瑩月沉默片刻:“爹,那杜知縣這麼多年壓您一頭,您明明做了那麼多政績和好事,早就該升了,女兒實在是想不過……老天也不能開開眼……”
劉縣令忽然就笑了:“月兒說的對,不過這老天不過立馬就開眼了嗎。”
劉瑩月聽懂了:“您真的覺得林巧兒說的是真的,曹家那真的有魏家和知縣往來的賬本?”
劉縣令摸著胡子道:“林家女隻是一介女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雖然我也不知曉她如何得知了雪梨村的那事,但看她所述有頭有尾,事實邏輯嚴密。出了那事後,曹家落敗,曹大郎憤憤離開臨安縣,但我覺得他定會尋到時機為他爹報仇,這些年,誰也不知道曹大郎去哪了,林家女居然如此篤定他如今就在魏家,還拿到了賬本,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是真是假,不如爹去找人便是?”
劉縣令想了想:“是,但是切不可莽撞,這樣吧,你去和那個林家女傳個消息,就說我允她和成四郎見上一麵,今晚戌時讓她過來等,順便我有話問她。”
劉瑩月連忙點頭:“我知道了爹。”
林巧兒接到消息的時候,已經在茶樓裡坐了快兩個時辰了,聽說戌時能去見四郎,她激動地差點兒將茶杯都打碎了。
“真的爹?!”
“真的,爹剛出去就遇到了縣令府的人,他說的,還能有假?”
林巧兒眼睛又紅了,恨不得能立刻到戌時,這會兒已經酉時快三刻了,林秀才提議帶她去吃飯,林巧兒點了點頭:“我給四郎也帶一份。”
父女兩去了虹橋邊上的團圓飯館,林巧兒還記得四郎挺喜歡吃這家的飯菜,點了菜好幾個用食盒裝好,正走出門的時候就迎麵碰上了成正禮他們。
林巧兒似乎沒想到他們還在,看來成家兄弟也是為了這事奔波了一天,還有鐵柱,看見林巧兒後激動不已:“嫂子!”
成正禮愣了愣,也走上前:“弟妹。”
既然遇見了,招呼肯定是不得不打的,成正禮很敏銳,看見林巧兒手中的食盒後愣了愣:“弟妹這是要去牢獄?”
林巧兒也沒打算瞞著他,點了點頭:“我一會兒去看他。”
鐵柱大驚:“嫂子你居然有門道!”
林巧兒抿了抿唇沒有說話,成正禮便懂了:“弟妹辛苦了,這真的是個好消息啊……”
林巧兒:“但是估計時間也不多。”
成正禮:“能去便是好的,娘知道了肯定很高興。”說完之後他苦笑:“還是弟妹厲害,我和大哥在城裡跑了一天也沒啥用。”
林巧兒搖頭:“不說這個了,時間緊,等我去看了再說吧,我給爹也買了飯菜,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讓他也吃上。”
成正禮:“多謝弟妹,弟妹有心了。”
眼看就要到戌時了,林巧兒也急著趕過去,和成正禮說了幾句話之後便告辭了。
夕陽日落,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劉瑩月讓人接著林巧兒之後換了輛馬車,從牢獄相反的方向繞了一圈,避開視線,接著停到了牢獄後門的一處暗巷。
劉瑩月也換了身衣裳站在外麵等她,兩人帶著鬥篷,劉瑩月拉住了她的手小聲道:“我爹爹身邊的人過於引人矚目,我帶你去就還好。”
林巧兒激動不已:“多謝小姐。”
“行了,過了這一遭咱們也就算姐妹了,彆小姐小姐的了,走,一會兒你大概就一刻鐘的時間,千萬要抓緊。”
林巧兒連連點頭,很快,大門打開,林巧兒走進去之後便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裡麵燈光昏暗,勉強能辨出路,空氣中的味道又悶又臭,混雜著一股腐爛的味道。
劉瑩月也有些受不了,又往前走了走便停下了腳步:“我就送你到這兒了,前麵獄卒會帶你去。”
林巧兒:“多謝。”
成正業和成老漢的牢房在最裡麵,越靠近,林巧兒心跳就越快。
“成四,有人探監。”
獄卒的聲音傳來,牢房角落裡的那個身影忽然一震,林巧兒緊緊抿著唇,努力去看那個模糊的身影。
牢房的窗戶很高,月光隻能透露進來一小部分,隻是此時正好照映在轉身的成正業臉上,幾日不見,他的輪廓明顯更加立體。臉頰上沒有傷,隻是菱唇顯得有些乾燥。
他轉身看向門口那道身影,獄卒離開後,林巧兒摘下了漆黑的鬥篷。
在看見來人之後的瞬間,成正業銳利的眼神化成了水,愣了愣:“巧兒?!”
“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