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四日, 林巧兒的一顆心就沒落下過。直到昨天從縣令大人那邊得了準信之後,她才如同一個溺水很久的人總算是遊上了岸,狠狠地鬆了一大口氣。
但同時, 這口氣鬆了之後, 濃濃的疲憊和湧了上來,一連多日的擔心和勞累讓林巧兒突然就病倒了。
今早辰時邱氏見寶貝女兒還沒醒進了屋, 這才發現她額頭上燙的嚇人, 邱氏再也顧不上其他, 立刻請了郎中過來。
郎中道她是心情鬱結和過於疲憊, 靜養幾日便好, 但即便如此, 林家夫婦也心疼至極。
熬了藥, 林巧兒喝過之後便又睡了,這一睡就是一天。
她沒再做什麼預示的夢,但是模糊的夢境倒是不斷, 朦朦朧朧,似乎又回到了那個陰暗潮濕的地牢裡, 隻不過這次她沒看見成正業, 被關起來的好像變成了她, 眼前昏暗, 她怎麼找都找不到四郎。
地牢過於恐怖, 她又冷又怕,怎麼走也走不到出口, 就在她絕望的要哭出來時, 忽然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巧兒彆怕……是做噩夢了。”
林巧兒像是溺水之人忽然被拉出了水麵,她猛地睜開了眼,大口大口的呼吸, 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
成正業緊緊抱著她,大掌不住地撫摸著她的背:“沒事了,嬌嬌做噩夢了。”
“四郎?!”林巧兒幾乎失聲,月光從炕邊的窗戶映照進來,照亮了成正業深邃英俊的臉龐,林巧兒反反複複確認了好幾遍。
“四郎,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
成正業眼中布滿心疼之色:“沒有,這不是夢。我回來了。”
林巧兒哇地一聲就張嘴哭了出來,不管不顧地撲進成正業的懷裡,成正業不斷地哄著,但她眼淚止不住一般,沒多會兒,成正業胸前的衣裳就被淚水浸濕了一小塊。
成正業吻著她的額頭和發絲,心口窒悶地疼。
“沒事了……沒事了……”
過了好一會兒,林巧兒才停了哭聲,她平穩下來,依賴般地在成正業脖頸處蹭了蹭:“要那樣抱……”
成正業默契地翻了個身,將巧兒放在自己的胸膛上,像哄小孩兒一樣。林巧兒找到了熟悉的睡姿和依賴的懷抱,總算舒服地哼唧了兩聲。
“什麼時候過來的?現在什麼時辰了?”林巧兒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天,也不知時辰,成正業一隻手撫著她的秀發,聲音低沉:“亥時了。”
這麼晚了?!
林巧兒剛睡醒懵懵的,居然都沒意識到兩人在哪,這會兒總算反應了過來,她張了張唇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也不知道該說啥。
他應該都知曉了。
成正業漆黑的眼神一直看著她,那眼裡飽含了太多的情緒,竟令人一時看不透。
林巧兒莫名心口一顫:“你在想什麼?”
成正業如實回答:“在想巧兒受的委屈怎麼辦。”
林巧兒一怔,“你回去過了?”
其實她大概猜到了成正業是先回去了一趟才過來的,成正業也沒隱瞞,嗯了一聲。
林巧兒沒問在家發生了什麼,成正業便也沒說。但從成正業的臉色和低沉的氣氛也能看出來,大抵是不怎麼愉快的。
林巧兒趴在他胸前,猶豫了一下才道:“其實我也不是受了委屈才要回來……”
成正業沒說話,隻是又摟緊了她的腰肢。
“你不是和娘置氣了才出來找我的吧?”林巧兒忽然想到這一點,急忙問道。
成正業總算開口:“沒有。”
他嘴上說沒有,唇角卻緊緊地抿著,繃成了一條直線。
他的確沒有置氣。
他隻是做了決定罷了。
林巧兒並不知道成正業此刻的內心,“那就好。”
她伸手去觸碰他的臉,幾日的功夫,成正業消瘦了一些,臉頰的棱角越發分明,五官深邃分明,隻是幾日牢獄生活讓他下巴冒出了一些硬硬的胡茬出來。林巧兒伸手摸了摸,有點紮有點癢,她手指順著下頜線又摸到了成正業的喉結,男人的喉結滾了滾,成正業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
“還難受嗎?”他湊上前親了親,林巧兒這會兒已經完全好了,搖了搖頭:“不難受了。”
“那手怎麼還這麼冰?”
林巧兒有些不好意思:“你不在嘛,這幾天晚上都有些冷。”
成正業一怔,半坐起來去摸她的腳,果然也是冰涼的。他二話沒說就幫她暖,林巧兒這會兒想側躺著,順勢就把小腳丫踩在了他的腹肌上,成正業也不嫌冰,任由她軟綿綿地踩,林巧兒覺得好玩,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看著她的笑意,成正業心裡那個想法越加堅定,但他麵上絲毫不顯,隻是又將人摟入懷中:“太晚了,嬌嬌睡覺。”
林巧兒睜大了眼:“你今晚要住下嗎……?”
她問出這個問題之後覺得自己有點傻,成正業亦然,他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將人又摟緊了幾分,一字一句的在她耳邊說道:“你在哪,我就在哪。”
林巧兒一顆心像掉入了暖噗噗的溫泉中,唇角揚起:“好……”
她不再鬨成正業了,她知道這幾日他比自己更難過,眉眼間是掩也掩不住的疲憊神色。白日睡夠了的林巧兒並不困,就這麼乖乖地窩在成正業懷裡,第一次眼睜睜地看著成正業先睡著,等他睡著之後,她又忍不住伸出手,一遍一遍描摹著他深邃銳利的眉眼。
……
夜色已深,林家院子裡陷入了一片寧靜。
而成家卻是截然相反。
成老漢和成正業下午歸家本是一件喜事,可每個人臉上卻沒有一點喜意。大房那邊,趙氏猶記下午四弟看她的眼神,得知林巧兒回了娘家之後,四弟就和變了個人一樣,眼裡和話裡全都帶著刀,在她和伍氏兩人之間打量,伍氏那個慫樣,沒幾下就把那天的事兜底了。
四弟當時什麼反應來著?
冷笑?
他居然冷笑?!
趙氏一想起那個笑就渾身的不對勁,她看了眼炕上的男人,忍不住開口:“大郎,你說說四弟怎麼成這樣了?咱們怎麼說也是一家人啊,他怎麼能這麼對我呢!”
成正才也煩得很,懶得理她,趙氏又問了一遍之後,他才幽幽道:“你把四弟妹當成一家人了?”
趙氏一愣:“你咋也這麼說嘛?我咋沒把她當一家人?就因為我說了她幾句?但那是事實啊!況且我當時因為爹的事情著急了嘛,那也是在擔心四弟啊!但是你看四弟今天回來對我的這個態度,哎!我進你們家的時候四弟才十一歲,老嫂如母,就算誇張了一些,但我對四弟從來也是掏心窩子的,我就是覺得自從巧娘過門之後,四弟就和變了個人一樣……”
趙氏在這裡嘟嘟嘟一通,成正才卻是半點兒沒聽進去。
“行了,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咱們家魚塘的事還沒解決,你操心這些乾什麼。四弟他們就是鬨鬨脾氣,說不定明天就回來了。”
成正才說到了點子上,趙氏一下就來了精神,“對!我咋把這茬給忘記了!你說說看啊,四弟和爹放出來之後這事就算過去了嗎?那咱們家的事情怎麼解決?說白了,損失真金白銀的可是咱們!這麼一想,怎麼覺得咱們才是最冤的呢!那魏家也不承認害了咱們的事,那咱們的損失可找誰去賠啊!”
成正才歎了口氣,誰說不是呢,他一下午就在煩這個事呢。
平白無故損失了幾十兩銀子誰能高興?
反正他是高興不起來,但是,爹和四弟今天剛回來,他可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說這個話,觸娘的黴頭。
大房這邊是這樣,二房那邊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