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分了家,當娘的也不可能不操心兒女,不過她還沒操心多久呢,院門口傳來一陣馬蹄聲,成正禮回來了。
李氏原本正在晾曬衣裳,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都愣住了。
成正禮笑著走到她身邊:“兩個月不見,婉娘不認識我了?”
李氏猛地扔下衣裳撲進他懷裡,同時朝屋內看了一眼。
夫妻相見,她是太思念成正禮了,但白日這般終究不好意思,她隻是微微抱了抱人就鬆開了手,臉頰微紅:“今天不是休沐,怎麼回來了?”
“清明。”
李氏恍然大悟,三月過得可真快,馬上就要到清明掃墓了。
成婆子聽見動靜終於走了出來,見到三兒子,也是一喜:“三郎!”
成正禮笑著喊了聲娘。
方才還在思念孫子的成婆子,這會兒立刻喜笑顏開,傷感早就拋到九霄雲外了,她快步走上前拉著成家唯一這個秀才,道:“前兩天我還在和你爹說呢,快清明了,三郎說不定要歸家,還真是沒想到這麼快!”
李氏笑:“娘還記得,我都忘了清明這事了……”
成婆子:“去年也是這時候回來的嘛,走,快進屋去!”
成正禮走之前院子還沒動工,沒想到回來時已經都修好了,他一麵看一麵感歎:“我不在家,真的是辛苦四弟。”
成婆子:“那倒是,修院子的時候你四弟幫了不少忙。”
成正禮:“這回春耕,我也給四弟幫忙去。”
成婆子笑著應好:“不過你這次回來待多久啊?”
“七八日,這次不急,不過再走的話,可能就端午才能回來了。”
“哦……那下次要隔三個多月啊,那這次在家多歇歇,看看笑笑,一個多月沒見,想壞了吧?!”
成正禮的確思念女兒,伸手笑著抱過,三個多月的奶娃娃還不認人,隻是不像之前那麼肯睡了,睜著兩個圓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眼前的人。
成正禮心裡又暖又燙,示意李氏將他隨身帶回來的包裹打開:“這回走運中了秀才,官學那邊得了些銀子,買了些禮物,娘看看。”
成婆子驚訝:“哎喲,你在外麵到處都要花錢,乾嘛還給家裡添置哦。”
成正禮微笑:“應該的,除了娘和婉娘的,還有四弟他們的。”
成婆子點頭:“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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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縣,灑金橋。
成小蘭今日是第二天擺攤了,一回生二回熟,看起來比昨天自得了不少。
餛飩大姐探頭過來看:“還是包子?”
成小蘭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示意她看木板——菜包。
那餛飩大姐便笑了:“原來是菜包。”
成小蘭笑了笑,又掏出另一塊木板,那木板上不僅有字還有畫,上麵寫著——
韭菜肉包,兩文。
韭菜粉條包,一文。
茼蒿雞蛋餅,一文。
因為韭菜和茼蒿不好寫,她還在旁邊形象的畫出了茼蒿和韭菜的模樣,雖然畫的不是很好看,但是一眼就能認出來,倒是更吸引人的注意了。
成小蘭這邊剛擺好今早的準備,又看見那個人過來了。
對方今天好像來的比昨天早了些,依然一言不發的走到角落,蹲下。
還是一回生二回熟那個道理,成小蘭昨日害怕他,今日這怕意就淡了淡,她就是好奇,昨天她都收攤了那人還沒賣出去一個東西呢,難道今天又是?
她太好奇那個人筐子裡裝的是啥了,但她還不敢上前去看。
很快,灑金橋上人又多了起來,正是肚裡饑餓要吃朝食的時候,餛飩、炊餅、包子還是最受歡迎的,橋下兩邊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個賣水果的果農似乎生意也不大好,愁得歎了兩口氣,成小蘭瞧見了,心中有些不忍。那人看上去年歲也大了,不知為何還要出來討生計。
她心腸軟,眼看著自己都快賣完了那老伯還沒開張,猶豫了一瞬,上前準備去買點水果。
其實春天的水果不多,唯獨那櫻桃看著還行,櫻桃不禁放,要是一天賣不出去就要爛了,成小蘭上前指了指,示意自己要買一點。
那老伯看見她還有些驚訝,問了句:“你要買?”
成小蘭笑著點了點頭。
兩對門的攤位,那老伯兩天就沒見她說一句話,這會兒也瞧她隻是比劃不吭聲,大概猜到了什麼,於是笑嗬嗬地拿起秤杆給她稱。
“小娘子長得美心地好,肯定能把生意做大!”
老伯不是看不出成小蘭的故意關照,他說這話也是承了人家的心意,隻是他剛說完這話,旁邊那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就朝過看了一眼。
目光彆有深意。
成小蘭因為這一眼,瞬間就僵住了。
不過那人很快就又收回了視線,成小蘭心中一鬆。
她很快接過櫻桃給了錢,心中還有些隱隱後悔。就在她飛快轉身準備回自家攤鋪時,橋洞下麵忽然走過來一個醉醺醺的男人。
那男人昨天醉酒在橋洞下睡了一夜,這會兒正有些神誌不清,走路不看路,晃晃悠悠,一不留神就一腳踢翻了那男人的籃子,原本蹲在角落裡的男人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像拎小雞一樣把那醉漢給拎起來了。
“你乾什麼!”
那醉漢原本還有幾分醉意呢,現在隻剩尿意了。
“我我我……我錯了大哥!”
事情發生的太快,橋下所有人都愣住了。成小蘭眨了眨眼,緩緩低頭看了看,這才發現那男人的筐子被踢到了她的腳邊。
那筐裡的東西傾倒了出來——
幾條死不瞑目的蛇,正瞪著綠豆大小般的眼睛看著成小蘭——
有那麼一瞬間,成小蘭懷疑自己的啞病是不是被治好了,她好像聽到了自己無聲的尖叫聲,手中的櫻桃這回真的飛了出去,像彈珠一樣撒了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