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庵村北邊, 成正旺的小院子在周圍鄰居之間已經算得氣派了。兩進院子，還有閣樓，今年春耕的活計他都乾得差不多了, 早早地從地裡回來, 卻發現大門被鎖了, 院子裡隻有大海和梅梅在玩泥巴。
“你們娘呢？”成正旺問孩子們。
大海頭也不抬：“和大伯母去看爺和奶了。”
成正旺皺起了眉頭, 她又回老屋了？還是和大嫂一起？成正旺心中有些不悅，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院外就傳來了伍氏的腳步聲。
“你咋這麼早就回來了？！”伍氏有些驚訝。
“活乾完了？”
成正旺沒接她的話，直截了當的問：“你去老屋乾啥了？”
伍氏看了他一眼, 也沒說什麼, 徑直走過去洗了洗手。
“我問你話呢。”
伍氏不耐煩道：“你喊啥呀，就是大嫂讓我陪她嘛……”
成正旺眉頭皺得更深：“陪她乾啥？”
伍氏有些心虛：“大哥的事……就大哥還是想弄魚塘，缺錢嘛, 借錢去了。”
成正旺腦門一暈, “她借錢和咱們有啥關係，你去乾啥？”
伍氏麵對成正旺這樣的質問有些不耐煩, 扔了擦手的毛巾道：“我能乾啥？！去看看爹娘是不是真的還有錢沒分唄 ！你沒聽說嘛, 爹娘要給小姑招婿了！咱們一分家, 他們又是修房子又是招婿的，當初怕不是藏了一部分的錢沒說的……咱們飯館也關門了, 咱們家現在也這麼緊張的……”
成正旺聲音驟然嚴厲, 他上前幾步道：“你少胡嚼舌頭！當初咱們家的情況你心裡沒點數？爹都要賣豬崽給大哥湊錢了！那豬崽養到年底能賣多少錢？要不是真沒錢了會賣豬崽？！”
伍氏：“但是他們……”
“沒有但是。”成正旺語氣忽然加快，把自己婆娘朝屋裡一拉。
“我知道你想說啥，飯館倒閉了是我沒本事，但是我種地照樣能養活你們，大嫂和大哥的情況和我們不一樣, 你再犯糊塗和她一起去老屋，彆怪我對你不客氣！”
伍氏睜大了眼，聲音也驟然提高：“你對我不客氣？！你要對我咋不客氣？你還要動手打我啊？”
成正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沒說話，他這陣子在地裡和村裡的老人聊得多，也漸漸想明白了一些事。
他從前就是走錯路了，在城裡開飯館也是伍氏提出來的，他知道她向往城裡的生活，但是他就是不擅長啊。
還不如種地，他就是喜歡種地，想當一個老老實實的莊稼漢。
莊稼漢有什麼不好的，村裡這麼多莊稼漢，照樣能娶婆娘，養兒子。
伍氏心比天高，他懶得伺候。
所以成正旺才會警告伍氏，可惜伍氏現在抓著那句話不放，其他的道理倒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兩人爭執不休時，大海弱弱地走了進來：“娘，我餓了……”
成正旺看她一眼：“做飯去。”
伍氏還想說什麼，但又害怕兒子苦惱，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去了廚房，臨走前還狠狠地瞪了成正旺一眼。
不過，大旺飯館是真的倒閉了，伍氏今天也不過就是想不通，想要再討要一些說法罷了。成正旺卻是一點兒都不在乎，第二日，就將轉讓大旺飯館的消息貼在了飯館大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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灑金橋，在很多食客的強烈要求下，小蘭今天還是賣雞蛋灌餅。
從早上一直賣到中午，那些纖夫們一買就是四五個，雞蛋餅頂飽又能帶走，最實惠不過。
小蘭忙得根本停不下來。
隻是閒暇時，她也會時不時地抬頭看向對麵那個角落，謝安今天當真沒來，那裡空蕩蕩的，下午還被一個賣羊肉的占了位置，於是小蘭也沒再往那邊看了。
她心裡也跟著空蕩蕩的。
昨天和弟妹聊了一番，晚上便順理成章的失眠了。
難道她真的是那樣的想法嗎？
成小蘭從未體驗過這種陌生的情緒，還因此感到了一絲絲羞怯。
她努力乾活將腦海裡的怪異想法祛除，但是越想祛除就越容易想，最後，成小蘭乾脆提前收攤，走出了這個忍不住去看他的地方。
劉瑩月今天會帶人去蜜味觀做客，成小蘭還不想這麼早回去，於是她開始在大街上轉悠。縣城她不是第一次來了，隻是第一次一個人逛，走著走著，她就下意識地來到了當初大旺飯館的那條巷子。
整個臨安城，她也就稍稍對這裡熟悉一點兒了。
昨天伍氏雖然回了家，但是小蘭並不知道大旺飯館要轉讓了，這會兒看到消息還愣了愣。成正旺親手寫的字歪歪扭扭的，但是價格倒是清楚，三兩一月，要是一次性付清還可以談。
小蘭心中忽然生出了一個想法。
三兩，和她在灑金橋下的攤位費都差不多了，但是這裡可是正兒八經的飯館啊！雖然二哥經營不善，但……這裡的地理位置和飯館布局她都是很喜歡的，要是她和二哥去談……
成小蘭立刻盤算起自己手上的積蓄，快兩個月的擺攤，加上原材料幾乎“不費錢”，她居然已經有七八兩的盈餘了，要是再湊一湊到十兩，盤下二哥的飯館絕不是問題。
成小蘭這會兒沒心情傷春悲秋了，她立刻轉頭，準備回桃庵村。
與此同時，大旺飯館所在的巷子口，一個中年男人正在不停地和麵前青年說這話。
“誒？傻了？你到底賣不賣啊這個價？”
高大的青年驟然回神，臉上的錯愕還來不及掩蓋。
謝安咳嗽了一聲：“賣。”
那中年男人才掏出荷包給了錢。
人走後，謝安忍不住又朝方才的方向望去，那一抹倩影已經消失不見。
就好像剛才看見的隻是自己的幻覺。
她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像夢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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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氏昨天被成正旺嗆了一肚子的氣，連帶著今天心情也不咋好。成小蘭過來的時候，成正旺又在地裡乾活，於是伍氏就親耳聽到了這個離譜的消息。
“啥？！小姑你說啥！你要盤俺們家的飯館？！”
伍氏一激動，鄉村土音又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