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正才看著他，笑了。
“是，四弟，你當然可以這麼說，你們每個人都可以指責我，因為你們都站在高點，四弟啊，你人生是多麼的順利的啊！你出生的時候，咱們家就不算窮了，苦過我們幾個哥哥也從來沒有苦過你。你有任性的資本！後來，你說要開牛場，大哥說過什麼話沒有？即便你後來第二次要去盤大木村的林場，娘說要給你現銀，我卻要辛辛苦苦跑到蜀川去，大哥也從來沒有一句怨言吧？”
成正業失望的搖了搖頭，不想再多言。
林巧兒此時卻有些忍不住了：“大哥，可是當初你第一次欠賭債的時候，是四郎放棄了木工活計，上山下河的挖山貨，跑縣城，用一筆一筆的銀子給你添上了窟窿，四郎當時才多大，他多辛苦？大哥，話不能這麼說啊！”
“巧兒……”成正業去拉她，林巧兒卻執拗地昂著脖子：“我偏要說！大哥，這個家裡沒有人對不起你，爹娘已經兩次給你補了窟窿，他們所求的，不過就是你能走正道，好好和大嫂過日子，可是你總是不知足，你耐不住苦，非要去走偏道，走了偏道賺了錢，還要在外麵……大哥，即便你看在大山的麵子上也不應該做出這樣的糊塗事來！”
成正才複雜地看著林巧兒，沒有說話，巧兒說完，院子裡都陷入了沉默。
“事到如今，我不再多說，爹，你動手吧，我喊你一聲爹，就要儘孝道，即便你打死我，我也沒有怨懟，但是你若今天不打死我，我出了這個家，以後便與這個家無關了，這個妻，我是一定要休，桃桃，我也是一定要娶。”
成老漢此刻顫顫巍巍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好……好的很……你個不孝子……這是你說的，給我滾過來！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成正才二話沒說就走了過去，趴在殺豬凳子上，往嘴裡咬了塊木頭，成老漢走向他身邊，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碗口粗的木棍，成婆子終於忍不住哭了：“當家的！”
成老漢：“今天誰勸也沒有用！我生你養你，終究是我錯了！我打死你個不孝子！”
嗙！
第一棍子狠狠地落了下去。
成正才一聲悶哼，全院的人都閉上了眼睛。
成婆子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成小蘭轉過身去，肩膀在抖，根本不忍直視。
“不孝子……我讓你賭……”
嗙！
“你個臭小子，我讓你養女人……”
嗙！
“不孝子！你還敢休妻……！”
嗙！
碗口粗的木棍上很快就見了血，成正才的布衣也很快見了紅。
“爹！！！”
趙氏終於忍不住了，撲通跪倒在地。
她跪著爬到了成正才身邊：“爹！我求你了！你彆打了！！大郎他受不住！！”
“你給我起開！你個沒出息的玩意！老子教訓兒子，沒你插話的份兒！”
趙氏哭著撲到了成正才身上：“爹！兒媳錯了！兒媳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我和大郎夫妻十幾年，真的不忍心……爹，就算兒媳求你了啊爹……！”
成正才此時已經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直流，他幾乎暈厥。
成正業眼眶紅了，緊緊抱著懷中的林巧兒，林巧兒在第一棍子的時候就撲到了成正業懷裡。
沒有人忍心看著。
“算我求你了爹！！！你就看在大山的麵子上饒了他爹吧！！！”趙氏喉嚨都哭嘶啞了，成老漢高高揚起的棍子到底沒有落下，年邁滄桑的父親終於支撐不住顫悠悠的身子，朝後踉蹌兩步，成正旺眼尖，立刻上前扶住：“爹！”
成婆子也哭著走了過來：“當家的……”
成老漢狠狠地扔掉了手中的棍子：“你們走吧！”
“滾得遠遠的！”
趙氏滿臉淚痕的抬頭。
成老漢：“他剛才不是很有骨氣的說，今天要走出這個院子，以後就不是我成家的人了嗎？很好！現在就給老子滾，有多遠滾多遠，以後都不要讓老子看到你！！！”
成婆子去看凳子上已經奄奄一息的兒子，成正才這會兒竟然還能撐著身子慢悠悠的往起爬，趙氏伸手去扶他，被成正才甩掉了。
他一步一個腳印，慢悠悠地走到了院門口，然後，撲通一聲跪下，給院子裡的成婆子成老漢磕了一個重重的頭，接著，再晃晃悠悠地起身，走出了那一步。
趙氏：“爹……娘……”
“你也走！”
趙氏猶豫再三，還是跑了出去追成正才，等兩人都走後，成老漢才重重地坐回到板凳上，他情緒顯然很是激動，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成婆子在一邊哭著流淚，忽然，成老漢捂住了胸口似乎很是痛苦，成正業第一時間注意到了老爹的異樣，趕忙衝了過去。
“爹！”
全家人大驚！
……
成老漢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過後了。
他剛一睜眼，就看見自家閨女坐在床前擔憂的看著他，成小蘭眼睛又紅又腫，顯然是哭過也沒睡好的標誌，成老漢眼光柔和下來：“小蘭啊，彆擔心……”
成小蘭撇了撇嘴，又快哭了。
成婆子此時走了進來，看見自家老伴醒了，像是長舒了一口氣。
“讓我看啊，小謝真是把李大夫送走送早了，早知道你身體大不如前，就該讓他多住兩天，給你調理調理。”
成老漢吹胡子瞪眼：“胡說，我身體咋不行？！”
“你行？你行還睡了兩天？！那鄭大夫來看的，說了，你現在的身體已經不是幾年前了，你老了！還以為自己年輕呢！”成婆子嘴上雖然埋怨著，但是手上給他擦臉的動作不停。
“擦了手起來吃飯，一會兒還要喝藥！這兩天累死我了！”
成老漢順勢就握住了她的手，歎了口氣：“辛苦你了……老婆子……”
成婆子把手收了回去：“都夫妻半輩子了，說這些乾啥……”
兩人沉默片刻，均沒有提起那件事，成小蘭坐了坐，然後也悄悄退了出去。
謝安在院子裡，見她出來，趕忙迎了上去。
“爹醒了。”
[嗯。]
謝安揉了揉她的頭：“那就彆擔心了，你也去休息休息吧。”
成小蘭蔫蔫地點了點頭。
院門開了，成正業和林巧兒也回來了。
四人在院子裡打了個照麵，成小蘭比劃問道：[咋樣了？]
成正業臉色難看的緊，林巧兒看他一眼，替他道：“聽說那孩子的確沒了，但是不是大哥的，張桃桃那個姘頭也找上門了，現在那邊鬨得不可開交，我和四郎實在不想管，就回來了。”
林巧兒說完之後，成小蘭和謝安都愣住了。
沒想到……老娘說的原來是真的……
原來老爹暈過去之後，老娘怎麼想怎麼不對，於是就讓成正業去打聽，即便已經和兒子鬨成這樣了，但是這事關乎到成家的名聲和血脈，必須要搞清楚。
成正業讓人蹲了兩天，總算是有了點眉目。
那張桃桃膽大包天的很，成正才養她的時候也忙，並不能隨時隨地的去，加上跟了老大一年多都沒懷上，張桃桃竟然和戲曲班子裡麵的一個小白臉又勾搭上了。
按照她懷孕的日子推，那一陣子成正才恰好有事外出半個月都沒過去，所以那孩子肯定不是成家的。
四人站在院中麵麵相覷，隻覺得這事過於荒唐，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