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今湘和魚柳回到小院,兩個小丫鬟看到她們,準備上前行禮,但不等她們靠近,魚柳便豎起一根手指,飛快朝她們擺擺手,眼神示意她們抓緊離開。
來到內室,魚柳小心翼翼伺候她脫下外衫,又小心翼翼斟了杯茶,最後,小心翼翼觀望她的神色。
“少夫人,您彆難過。”
陸今湘閒逛半晌,正好渴了,接過來敦敦兩大口。
聞言茫然地看向她,嘴裡還鼓著茶水,臉蛋迷糊的樣子哪有半分難過生氣。
“你說啥?”
魚柳疑惑一瞬,不過少夫人沒有難過正好,飛快將這些情緒丟到一旁,笑眯眯道。
“沒,奴婢是問您中午吃什麼。”
提到這個讓陸今湘歡喜的話題,她果不其然沒追問剛剛魚柳說了什麼。
但這個時候,外頭有人稟報,老夫人請她過去一趟。
陸今湘換了身衣服,來到壽安堂。
進去後,發現堂下坐著一個人。
長身玉立,氣度驕矜,一身絳紫色華袍襯托他麵容瓷白如玉,俊美無暇,不是覃煊又是誰。
陸今湘沒有過多注意他,上前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頷首讓她坐下,而後對覃煊道:“這些時日,你一直住在外頭,我心裡總是惦記你,遂讓你祖父叫你回來。”
覃煊眼眸微垂,神色淡淡:“勞祖母掛心了。”
老夫人神情溫和:“外頭總比不上家裡,還是歸家來,我吩咐秦嬤嬤做了你最愛吃的豆汁蓮子羹。”
聽到吃的,陸今湘耳朵微動,沒想到,這種冷淡驕矜的貴公子居然愛吃甜食。
覃煊神色沒有任何波動:“勞累嬤嬤了。”
秦嬤嬤慈愛地說不勞累。
老夫人見他沒有抗拒回家,表情亦是輕鬆,轉而想到什麼,瞥陸今湘一眼,說:“煊哥兒媳婦,你不是一直念叨著想讓煊哥兒回來,如今人回來了,怎麼坐那麼遠。”
與覃煊坐在相對麵,且最遠距離位子的陸今湘:?
她什麼時候念叨了?
心裡這麼腹誹,陸今湘挺起腰,死死粘住椅子靠背,嘴角輕抿一點笑意。
“孫媳坐在這挺好的,挺好的。”
老夫人擰眉,不甚讚同看著她,須臾,主動招呼道:“你過來。”
陸今湘不想過去,但老夫人開口,府上誰人敢違背。
她一臉麻木地站起來,小碎步往前挪,恨不得挪到天色驟沉,她好找借口開溜。
最後,挪至覃煊身後一點,老夫人跟前的位置,老夫人方神色緩和。
她對覃煊道:“這些時日,你媳婦也一直掛記著你。”
她怎麼不知道自己還惦記彆人?
陸今湘覺得老夫人這睜眼說瞎話的能力也是出眾,但看覃煊對此冷淡毫無反應的樣子,看來不吃她這一套的不止陸今湘自己。
老夫人唇邊笑意不變,繼續道:“這些時日,她沒少想打聽你的信兒,對吧煊哥兒媳婦?”
陸今湘很想說一句不是,但對上老夫人飽含笑意實則威嚴分明的眼神,她慫了,模糊不清道:“或許吧。”
覃煊對此沒有絲毫反應,手掌搭在膝上,十指修長,骨節分明。
眸光冷冷望向某處,玉雕般的側臉透出一股陶瓷上釉般的剔明薄冷。
老夫人不肯輕易放棄,還想說陸今湘這些時日為此食不下咽,日漸消瘦,但轉眼瞥到陸今湘好似圓潤了不少的身子,嘴裡的話卡在嗓子眼許久,到底說不出口。
陸今湘無辜地揣著手,眼角留意到覃煊旁邊桌子上黃橙橙的糕點,悄無聲息咽了口口水。
不知道這是什麼,看起來好好吃啊。
老夫人歎口氣,放棄了,決定直接打直線球,於是對陸今湘道:“我知道你一直對前幾日的事情心有愧意,現在煊哥兒就在眼前……”
被老夫人盯著,陸今湘反應過來,對哦,這確實是個事兒。
陸今湘轉過身,自進來後,頭一次正麵直視覃煊。
然後,誠懇開口:“覃……相公,前幾日那事都是我的錯,我豬油蒙了心,竟對您起了心思辣手摧花,我知道你不會輕易原諒我,但我還是要跟你說一句對不起。”
老夫人聽得額角直跳,這是什麼狗屁倒灶的話?
知道煊哥兒媳婦不通筆墨,肚子裡沒什麼文化,但也不能說出這等,這等,屁話!
顯然,覃煊定力比老夫人好了不止一點半點,聽到這些話,臉上也沒有絲毫波動。
隻是站起身,欣長身姿挺拔玉立,比陸今湘足足高了一個半頭,身上驕矜傲慢的氣勢更加盛氣淩人,陸今湘被逼得險些喘不上氣。
他對老夫人道:“孫子還有事,就先退下了。”
老夫人瞪陸今湘一眼,轉向覃煊,神情和藹可親。
“也罷,你就先回去吧。”
又瞪著陸今湘:“你不是一直想跟煊哥兒說會話,還不快去送送他。”
陸今湘睜大眼睛,她沒有啊,老夫人可不興冤枉人啊。
但對上老夫人嚴厲的眼神,陸今湘慫了,隻好焉搭搭地跟著覃煊走了出去。
兩個人,一挺拔玉立一蔫頭耷腦 ,一前一後出了壽安堂。
這麼大年齡了還要為小輩之事操心的老夫人閉上眼睛,仰靠在後背上,皺著眉頭一臉疲憊色,秦嬤嬤心疼地上前給她按捏,柔聲勸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您何苦勞累整這一出。”
老夫人閉著眼睛長歎一口氣:“我何嘗不知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但煊哥兒的事兒上,你又不是不知道家裡一直對不起他,更何況,如今煊哥兒媳婦有孕……”
她總盼著,煊哥兒夫妻哪怕不能恩愛白首,起碼能做到相敬如賓,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相看兩厭。
“事情會好起來的。”想到上次及此次見陸今湘,忍俊不禁:“奴婢這兩次見少夫人,觀她與之前有些許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