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堂。
所有人都走光後,老夫人跟齊國公回房間安置。
齊國公洗漱完畢,回來見內室隻剩下老夫人一個人,她獨自倚在案幾旁,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兩個小玉佛,不知在沉思什麼。
“怎麼了?”齊國公走過去,隨意問了一嘴。
老夫人回過神,見他頭發還濕著,不由親自上前,抄起毛巾緩慢擦拭,一對曆經半生風雨的老年夫妻,無言升起一抹簡單又脈脈的溫情。
邊擦拭,邊繼續思考那事兒,半晌,她斟酌著開口。
“依你看,今兒個煊哥兒和他媳婦在大堂拌嘴……”
“怎麼?”齊國公瞥她一眼,好笑,“你還擔心他倆會打架不成。”
“這我倒是不擔心,”老夫人慢吞吞道,“煊哥兒性情我了解,雖然不是個有君子風度的,但絕不會朝不牽扯朝堂的弱女子動手。”
這樣說著,她神情平靜,眉宇卻仍舊在忖思什麼,看得齊國公稀奇,不由問。
“那你擔心什麼?”
頓了頓,他粗掌磨砂著胡子拉碴的下巴,眯起眼,嘖嘖道。
“倒是沒看出來,那妮子還有朝煊哥兒發脾氣的一日。”
說罷,再次嘖嘖兩聲,臉上浮起一絲說不上是滿意亦或者不滿意的微笑。
手上動作變緩,老夫人臉上亦顯露一抹複雜。
“不止你沒想到,”她歎了口氣,“之前總想著,他倆能彆這樣關係冷淡,十天半個月不說一句話就不錯。”
這也是她讓陸今湘搬過去的想法。
“那不正好達成了你的心願。”齊國公咕噥一聲。
就是達成的方式有些不一樣。
老夫人果不其然瞪他一眼,臉上帶著不認同:“我是讓他倆多交流,不是讓他倆吵架。”
夫妻之間,吵架次數增多,情分會逐漸變淺。
不過,這個道理放在他倆身上,估摸不大成立。
因為他倆之前連吵架的機會都沒有。
這也是老夫人猶豫沉思所在,望見堂上兩個人吵架的場景後,她就在懷疑自己,讓陸今湘搬過去的想法究竟是對還是不對。
半晌,她長長吐出一口氣:“其實,也算是個好事兒,煊哥兒那個性子,能讓他這般活泛的景象少見。”
覃煊自幼不長在齊國公府,每旬一次見麵,臉上俱是老成持重,說話做事一板一眼,平靜無波的表情讓人弄不清他內心的想法,就是麵對她這個親身祖母,他亦是客氣尊敬多過於親近。
說實話,今日他能跟陸今湘拌嘴,亦是她沒有想到的。
齊國公大馬金刀端坐著,隨意倒了杯茶,飲完後擱回桌上,隨口道:“依我看,煊哥兒是抵觸至極,才不顧場合跟她拌起嘴。”
老夫人淡淡瞥他一眼,丟下毛巾,讓他自己擦拭去,自個兒轉身坐回對炕上,胳膊撐在案幾上,再次團起那兩個玉佛,有一搭沒一搭地撚起來。
“縱是拌嘴吵架,總比一聲不吭強,人啊,就怕相看兩厭,恨不得出門兩條腿都是不同朝向。”
她神色平靜,吵著吵著,不就加深對彼此的印象了。
*
肖嬤嬤來到正黎院。
被陸今湘叫起後,笑著說出此次過來的目的。
“管事嬤嬤走後,您院子人手不足,老奴被夫人勒令給您挑選幾個小丫鬟,調.教了幾日後,今日帶過來給您看看。”
說完後,她身後四個小丫鬟齊齊上前一步,恭敬地跪下叩首。
小丫鬟們麵嫩,看著不過十一二歲,禮儀卻已經學得極好,個個乖順規矩地立在原地。
陸今湘詫異:“這麼多啊。”
肖嬤嬤笑著解釋:“不多,您乃嫡長孫世婦,縱然再多十個八個伺候奴婢也是應當,隻是夫人特意吩咐過,您不喜人員龐雜,遂老奴才千挑萬選出這四個規矩清白的小丫鬟。”
看著一個個跟童工似的,陸今湘有些不忍:“年齡是不是有些小了,這麼小就過來當差,身子吃得消嗎?”
肖嬤嬤“嗨”一聲,慈愛地望著陸今湘道:“來這裡當差是她們的福氣,不知有多少奴仆擠破頭都想擠進這裡,少夫人若真心疼她們就好好給她們立規矩。”
陸今湘聞言頷首,她知道身為府上少夫人,她這裡的確是府裡極好去處之一,左右不會讓這些小丫鬟做什麼重活,便都收下吧。
命若蘭領著幾個小丫鬟下去,陸今湘身子往前靠,眼神閃閃發光,問起另一件事。
“我馬車可遷了過來?”
肖嬤嬤愣了下,想了想,周全地回答:“已經遷過來了。”
府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馬車,其實本不該這麼奢侈,但國公府主子不多,潑天的富貴攏共就這麼幾個人共享,便每個人都配置齊全了,像等閒那些清貴人家或者府上人口多的人家,多是幾個人共用一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