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沒法直白跟人說明, 最後隻解釋說是開玩笑,兩個貴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抿唇一笑沒有說什麼。
但陸今湘覺得她們看自己的目光, 已然變得與眾不同。
罷了,愛怎麼滴怎麼滴吧。
與覃煊分開後,陸今湘跟兩位貴女隨意溜達, 通過交談, 她了解到這兩位貴女家世出身四五品京官, 算不得高門大戶,因著家中夫人與郡王妃有舊遂才被邀請。
知道陸今湘的身份後, 她們瞬時變得拘束不少,神色間難掩客氣恭順。
三人並行散步, 一路繁華盛景目不暇接, 直至來到一處涼亭,涼亭建在湖中央,周邊環繞一圈湖水,通過一條不長的棧道可以直達。
遠遠地, 能夠看到上頭立滿了年輕貴女。
陸今湘不由頓住腳步,一般而言,這種人多聚集地方都是事故高發之地, 她是來度假不是來演繹故事的,因而望著前方沒有挪動步伐。
兩位貴女, 杜舒蘭和張清芸跟著停下腳步, 疑惑看向她。
陸今湘灑然一笑:“我就不過去了, 你們隨……”
“喲,這不是陸少夫人嗎?”身後響起一道陰陽怪氣的調調。
陸今湘止住話音,一時沒有轉身。
突然, 她抬起腳步,悶頭就往另一邊走。
扯出冷笑正準備嘲諷什麼的董曼珊愣住,眼看著陸今湘越走越快,馬上就要走遠了,她終於回過神,大聲喝住她。
“陸少夫人,見到公主還不過來拜見。”
不得已停住腳步。
半晌,轉過身。
一眼看到了那身熟悉的桃紅色身影。
她就知道……聽這嗓門和音調,就猜到背後人跟原身有過節,是以她本打算當做沒聽到預備直接離開來著。
可惜……
陸今湘從容不迫地走過來,含笑道:“瞧我,近日耳朵不大靈光,聽著像是前頭有人喚我。“
董曼珊冷嗤一聲:“陸少夫人耳朵未免太不靈光,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逃避呢。”
陸今湘臉上浮現茫然,表情看起來分外真誠。
“為何逃避?這位,額,這位姑娘是……我有些記不清了?”
董曼珊臉色立馬黑了。
陸今湘表情十分無辜,她是真的不知道,記憶裡隻有對她很重要的人和事,一些零碎的劇情她就記不得了。
但董曼珊不這麼覺得,她覺得陸今湘一定是在蓄意侮辱她,上次剛跟她拌過嘴,今日就記不清了?
氣得她銀牙緊咬,死死盯著她,目光狠惡而陰厲。
“少夫人真是貴人多忘事。”
“害,也不是,近日不止耳朵不大靈光,腦子好似也有些不靈光。”
董曼珊哽住,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拿惡狠狠的目光瞪著她。
“好了,我們過去吧。”軟糯聲音打斷她們。
那位一直保持安靜的公主突然出聲,她百無聊賴地瞥一眼陸今湘,臉上沒什麼表情,施施然率先朝棧橋走去。
董曼珊凶惡地瞪了眼陸今湘,急忙跟了上去。
陸今湘還沒舒口氣,前方桃紅公主倏然轉身,精致桃腮小臉上神情冷慢。
“少夫人,一道兒。”
陸今湘沉默,少時,無奈歎息,看來這場風波怎麼都躲不過去了。
幾人前後經過棧橋進入涼亭,亭子裡的人見到當頭少女立馬起身行禮。
公主微微探手讓她們平身,問她們在乾嘛。
其中一位穿著華貴表情鎮靜的貴女微笑回答:“回殿下,我們瞧著湖上景致不錯,提議不如閒來賞玩飛花令。”
飛花令是文人雅客間常備的詩目,因文辭典雅朗朗上口而被人們偏愛。
聞言公主果然起了興趣。
“加我一個。”
貴女們頓時歡笑出聲,紛紛展露笑顏:“自然求之不得。”
隨後,公主幾人加入飛花令,在場諸人都是出身顯貴家學優良的貴女,多少都讀過書,能隨意捏起兩三句或令人眼前一亮或平平無凡但也說不上差錯的花令詞。
一時間,涼亭內歡笑晏晏,尤外熱鬨。
唯有陸今湘,和幾位出身不顯的小門戶之女,安靜坐在一旁。
當然,與戰戰兢兢滿含羨慕的小門戶之女不同,陸今湘坐得那叫一個愜意悠閒,隨意撚起桌上一塊糕點,舉目四望周圍一望無痕的波麵,隻覺心靈清明,心曠神怡,耳邊聒噪不知不覺遠去。
不知過去多久,胳膊忽然被人輕輕推了下。
陸今湘回神,發現張清芸提醒她,悄悄給她使眼色,眉宇間滿是擔憂。
一旁,公主嗓音傲慢,搭上軟糯的音色,凝成一股稍顯稚嫩卻又分外貼合的高貴。
“陸少夫人怎麼不加入,想來陸少夫人能嫁入齊國公府,定然自有其過人之處,這小小飛花令想必難不住你。”
不知何時,公主等人沒有再圍聚歡笑說令,反倒齊齊將目光望向她。
諸位貴女默契般屏氣凝神,涼亭內啞然無聲,餘留下公主這句話飄揚在亭子裡。
陸今湘慢條斯理咽下嘴裡的糕點,又抽出手帕擦乾淨手指,而後坦然望向公主:“不會。”
公主完美平靜的表情僵住,片刻,她稍稍提聲:“你說什麼?”
陸今湘於是又沉穩重複一遍。
神色坦蕩,氣度悠然,清麗的臉蛋上一派從容不迫,好似說得不是“不會”二字,而是“儘管拷問”幾個大字。
公主氣悶,微微嘟起嘴,她出聲之前萬萬沒想到陸今湘會是這個反應。
照她之前對陸今湘的了解,她就算不會,也會強作逞能,必不可能是這般鎮定姿態。
如此坦然,反倒顯得她大氣了。
公主自然不能讓她好看,於是道:“堂堂齊國公府少夫人,難道連一句飛花令都作不出來,豈不是令人貽笑大方?”
陸今湘“啊”一聲,道:“就還好吧,每個人擅長的部分不同,難不成,要想當齊國公府少夫人就必須得會飛花令?”
她問得誠懇,公主卻氣得鼻子都要歪了,簡直是,胡攪蠻纏!
她何時有這個意思,她明明在嘲諷她粗俗不懂文雅,粗苯不知禮數。
公主氣得直跺腳:“不會就不會,牽扯那麼多作甚。”
“我是不會啊。”陸今湘更加不解了,“一開始我就跟您說我不會啊。”
公主:“……”
不知為何,她明明沒說什麼,公主卻覺得自己生生被壓了一頭。
她氣哼哼的,這個陸今湘,何時變得這般伶牙俐齒,簡直與之前大相徑庭。
“真不懂煊哥哥怎麼娶了你這麼個女人。”公主小聲嘀咕道。
陸今湘因為挨得近,聽到了她這聲嘀咕,她暗自歎息,隻想說一句,放心小美女,兩個月後我就會與你的煊哥哥各奔前程,屆時你隻管發揮女追男隔層紗的本領,相信早晚能將覃煊拿下手。
神思漫遊天際,她端起案桌上的茶,甫一入口,覺得晦澀難喝,這邊宴會上品茶還興唐禮,就是茶裡麵放滿蔥薑棗子橘皮等等,煮出來的味道……總之隻管想象一下。
她稍稍擰眉,放下茶盞,扭頭吩咐關月回馬車一趟,取份馬車隔間裡的茶葉。
關月猶豫一瞬,叮囑魚柳幾句,轉身走了。
公主不再找茬後,貴女們又恢複談笑的氛圍,三五聚堆,閒談這秋日盛景。
因著忌憚公主,沒人來找陸今湘談話,陸今湘正好樂得清靜,隨意一隻手支起下巴,眼簾懶散半垂著,白皙挺翹的鼻尖,紅潤似抹了蜜的嘴唇輕輕含住。
無聊打量四周的公主恰好瞧見這一幕,愣怔稍許後,她微微抿唇。
這個陸氏,倒的確生了副好樣貌。
過了會,有人提議去對麵竹林前的空地玩投壺的遊戲,剩下諸人紛紛應和,於是所有人起身,沿著涼亭出口走去。
陸今湘本不想再跟著這些人行動,但公主一直盯著她,隻好無可奈何站起來,隨大流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