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喧囂不止,有人議論紛紛,甄環儀深吸一口氣,猛然跪下。
“祝姑娘,求您給安公子一條生路,您與安公子自幼定親,這麼多年感情深厚,難道您要眼睜睜看著安公子身陷泥潭?”
祝苓毓被嚇一跳,雖說甄環儀家世普通,連她一半都比不上,但她畢竟出身耕讀人家,父親還在安府上當教席,論理怎麼都不該朝她叩拜。
她漲紅著張臉:“你這是做什麼?趕緊起來啊。”
陸今湘挑眉,這女孩不錯呀,見勢頭不對,立馬轉變方向,如果放在前世,一定是個好公關備選人才。
“甄姑娘,你知道你這樣叫什麼嗎?你這樣叫道德綁架,如果感情深厚就要原諒旁人的過錯,那世上就不會那麼多朋友變仇人,恩情變仇恨了。”
甄環儀脊背挺直,眼含淚珠,倔強纖細。
“安公子實乃無妄之災,這讓我如何自處,祝姑娘,你與安公子算青梅竹馬,你應當知道安公子是個好人,好人絕不該有這個下場。”她抬起眼眸,眼底楚楚可憐。
祝苓毓抿唇,她雖與安邵不甚熟悉,卻也明白,他絕不是什麼壞人,隻是,好人就該被原諒嗎?
見她表情微動,甄環儀以為說動了她,急忙道:“當初令堂猝然病逝,安府不僅沒有退親,反倒安排安公子過去吊唁,這麼多年安府與祝府守望相助,就當看在這些情分上,求您放過安公子。”
甄環儀苦苦祈求,跪在地上姿態卑微到極點。
終於有人看不過去,一個年輕秀才上前一步,怒極出聲:“你這女郎,怎的那般惡毒,這位姑娘好生跪在地上求你,你卻狠下心腸不作應答,真不知怎會有你這樣惡毒的人。”
有人出聲,其他人紛紛坐不住,也陸續出聲。
“就是,得饒人處且饒人,後退一步海闊天空啊。”
“依照這麼看,那位安公子分明對得起你,就算後頭有些許不當之處,也不過是一時意氣,算不得什麼錯處,你何必死揪著不放。”
……
你一言我一語,跟在甄環儀身後,簡直助長她的威勢。
祝苓毓臉色蒼白,緊抿嘴唇,眼眶通紅,嘴裡念叨著“憑什麼”,剛要發泄出聲,被陸今湘一把攥住,按到身後。
陸今湘乾脆鑽出車廂,站在車前頭,居高臨下地望著這幫站著說話不腰疼的酸儒書生。
她清咳一聲,拍拍手,喧鬨人聲立即靜止。
“那個,你過來。”她手指向最開始跳出來,表現得義憤填膺的書生。
書生表情遲疑,躊躇不敢動,不過轉瞬瞥見陸今湘臉上的嘲諷,他咬著牙,乾脆大踏步朝前,高聲問怎麼了。
“我實話實話,問心無愧,就算你依仗權勢鞭打我,我亦不會改變說辭。”
陸今湘翻個白眼:“我鞭打你做什麼?我是打算告訴你,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準備勸勸苓姐兒。”
聞言祝苓毓猝然望過來,表情驚詫又茫然。
書生憤怒的神情頓住,他張開嘴,茫然“啊”一聲,手指著自己。
“你覺得我說的有道理?”
“對啊。”陸今湘點點頭。
反應了會兒,書生臉上露出得意又欣慰的表情,他就知道,婦孺無知,須得時時鞭策督促,如此方能警醒自身。
遠處,忠毅侯世子“咦”一聲,口吻疑惑:“難不成少夫人真要妥帖?”
覃煊一看她那樣子,就知道她要冒壞水,不屑冷哼。
“她能妥協才怪。”
忠毅侯世子擰眉深唔,迫切期待看見後續發展。
眼看書生得意起來,嚷嚷著這不就萬事大吉,讓她趕緊攙扶起這位姑娘。
陸今湘彎眸淺笑:“慢著,我還有個條件。”
書生停住,疑惑看向她:“什麼條件?”
“想讓我家表妹妥協倒也簡單,隻要你發誓再不參加科舉,我就替表妹答應這件事。”
書生先是睜大眼睛,似是不敢置信她所言,反應過來後,仰天大笑聲,怒極之下,覺得餘外匪夷所思。
“你這婦人,你可知你在說什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憑什麼要應下這等荒謬的條件!”
陸今湘嘴角噙著微笑,一點也不生氣,反倒上下審視他,仿佛十分驚詫。
“原來你也知道荒謬,拿你前途去換安邵的安穩無虞你陡覺荒謬,那你憑什麼認為拿我表妹一生換他無虞不是荒謬呢?你是覺得我表妹人弱可欺嗎?”
語氣一轉,陡然變得激烈,陸今湘冷下臉,唇邊微笑變成冷笑,語句化成刀,刀刀紮到他們心口上。
“枉你們還自稱遍讀聖賢書的讀書人,我呸,就你們這等自私自利的性子,還妄想考中貢士外放做官為民請命,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